第57章 未解之梦
「我可以帮你。」
谁？是谁在说话？
「我可以帮你。」
声音再度响起时，黑暗突然有了重量。
窒息感汹涌袭来，仿若冰冷刺骨的水不断灌入，鼻腔、喉咙瞬间被填得满满当当。
肺叶在胸腔里炸成无数碎片，视网膜上跃动着缺氧的荧光斑点。
我用力地舞动着双手，想要抓住些什么。
可是……什么都没有。
“姐姐！”尖锐的童声刺破胶质般的黑暗。
某种温暖的东西突然攥住我的手腕，皮肤接触处爆开细小的金色火花，在黑暗中灼烧出人形轮廓。
“你……是谁？”
那个声音沉默了。
半晌，祂才再度开口：“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
我猛地睁开了双眼。
「姐姐，你醒了。」
“嗯。”我坐直了身子，回味着刚刚的梦。
「你为什么要……」
“为什么要让你收手？唉，我亲爱的妹妹呀，你不会真信了吧？我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
我笑了笑，眼底是一片冷漠。
「那就好。」
“不过我确实觉得累了。”我抬头看了眼时钟。
「六点半了。」
“还有半个小时。很快，我们就能看到一场绚烂的烟花了，妹妹。”
……
我凝视着玻璃上蜿蜒的霜花，指尖在结雾的窗面轻轻划动。
「10、9、8、7、6、5、4、3、2、1。」妹妹的声音萦绕在我的耳畔。
「呯！」一声闷响传来，像是远处沉闷的雷。
“你好幼稚啊！”我轻笑着调侃，耳朵却紧贴着窗，仔细听着外面的响动。
几分钟后，窗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喊，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似是有一群人正朝着某个方向狂奔而去。
我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你看，他们根本就没有察觉到。”
「可不是嘛……一群自作聪明的家伙。」
“是你！”伴随着一声质问，紧闭的门“砰”地一下被人用力拉开。
程警官站立在我的身前。
“为什么？”我看到她的眼中写满了失望。
“不为什么，他们该死。”
“他们可是你的爷爷奶奶！”
“那又怎样，他们活着会威胁到我弟弟妹妹，我不可能放任不管。”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对了，锦寓姐姐，死的人只有他们两个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有别人在他们家中？”
“看来你们还没了解清楚情况。”我叹了口气，侧身躺下，“我累了，等你们调查完再来找我吧。”
……
“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爆炸是我做的。我现在，只想知道现场有没有人员伤亡。”
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回响。
“两死一伤。”宋警官的钢笔重重拍在审讯台上，“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缓慢地转动着有些僵硬的颈椎，“稍后会告诉二位。但前提是，告知我具体的伤亡人员。”
“你的爷爷奶奶当场死亡，舅舅严重烧伤，现在还在ICU插着呼吸机，生死未卜。”宋警官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你可真是心狠手辣。”
“谢谢夸奖。”我歪了歪头，冲他们扯出一抹冰冷的笑。
“你是怎么做到的？”宋警官强压着怒火，再次发问。
“很简单，我用奶奶的手机给舅舅发了个短信，让他在7点前赶到，一起商讨我父母的遗产分配，然后，引爆炸弹。”
我语气平淡，仿佛在讲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你人尚在警局，如何能引爆炸弹？”程警官追问道。
“用定时炸弹不就好了？”
“定时炸弹……”
“是我自己做的。”我补充道。
“至于杀他们的原因，那就更简单了。”
“我们那所谓的爷爷奶奶根本就不在乎我们，甚至几度想要杀了我们，这样的亲人，于是我们而言，只会是威胁。”
“至于舅舅，他这个人利益至上，我父母一死，他必将想方设法侵占遗产，到时，我的弟弟妹妹又该如何自处？”
“所以……我必须杀了他们。”
……
“萧叶怎么会……”程锦寓的喉咙突然哽住，笔尖啪地戳破了纸张，“变成这样？”
“她不是答应了我，会放手吗？”
宋安喉结滚动，伸手覆住那只颤抖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发凉的指节。
“她 ……或许是心里怨积太久，才会如此……”
“她当时明明答应了我的！那天在审讯室里，她说了会收手的！”
“如果我们早一点发现，再早一点，她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程锦寓猛地抬头，眼角处是悬挂着的泪珠。
宋安轻叹一声，将她往自己身边揽了揽，低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
程锦寓望向宋安，泛红的眼尾扬起倔强的弧度：“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得找个机会和她好好谈谈，解开她的心结。”
……
「又是梦吗？」
我攥着弟弟妹妹的手腕，在荒芜的山谷里踉跄前行。罡风裹挟着砂砾在峭壁间横冲直撞，像千万冤魂在哭嚎。
妹妹的羊角辫早已散开，枯草般的发丝拍打在我脸上，混着咸涩的冷汗。
浓雾漫了上来。
“姐姐，那些……是骨头么？白森森的.…..”妹妹突然绊了个趔趄，整个人挂在我臂弯里发抖，双手死死地攥着我的衣角。
“别怕，有姐姐在。”我轻抚着妹妹的头，低声安慰。
一团幽绿毫无征兆地撕开雾帐，悬在十步开外，盈盈浮动。
细看之下，那不似寻常的鬼火，青荧流转间竟显出与我相似的轮廓。
弟弟突然挣开我的手，向雾中奔去，我慌忙去捞，却只抓住半截褪色的红绳，那是我去年为他亲手编制的生日礼物。
等我回过神来，弟弟已经追着鬼火跑出丈余，双脚踩过碎石的声音在谷底激起回响。
“回来！”我声嘶力竭地叫喊。
怀里的妹妹突然剧烈抽搐，身体也逐渐变得冰凉。
我惊恐地看向妹妹，她双眼死死盯着前方那团幽绿，嘴唇颤抖，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弟弟的身影在浓雾中已经快要看不见了，而此刻的我却被妹妹的异样困住，动弹不得。
山谷中的罡风愈发猛烈，仿佛要将我们彻底撕碎。
我颤抖的手深陷进衣袋，试图从中找出能救妹妹的东西，可袋中只有一片虚无。
妹妹的指尖从我的袖口处滑落，那双杏眼里的光晕如同熄灭的烛火，迅速黯淡。
“不——”我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将妹妹单薄的身躯紧紧圈在怀中。
温热的眼泪在睫毛间结成冰晶，模糊间，我感受到，怀中的重量正被某种不可抗的力量抽离。
萤火般的银蓝色光点自妹妹发梢逸出，在浓雾中织就星河，缠绕着升向天际，缓缓消散于世间。
“妹妹！”泪水汹涌，再度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疯了似的伸手去抓那些飘散的光点，可除了刺骨的寒风，我什么都没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