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主题类型:趋同性主题

美国雷切尔·卡森《寂静的春天》昭示着当代世界生态文学的开端。“伴随生态文学理论和生态文学批评的展开,世界生态文学得到空前的发展,世界各地生态文学创作日益兴旺,涌现出大批享誉世界的生态文学作品”[1]。受世界范围内生态批评与生态文学创作热潮的影响,兼与中国当下现代化进程中的特殊国情相呼应,中国当代生态创作逐渐兴盛,逐渐形成有目的、有理念、有鲜明理论自觉、有核心价值诉求、日益成熟的创作态势。作品类型也由20世纪80年代的生态纪实性质的作品,主要是徐刚、沙青等人的报告文学,拓展到小说、诗歌、散文等多领域。

尤其自20世纪初期以来,当代文坛涌现了郭雪波、姜戎、杨志军、饶远、沈石溪、哲夫等大批生态作家,同时张炜、贾平凹等一大批成熟作家日益自觉地介入生态写作,生态创作群体的更新与壮大产生了大量生态小说以及富含生态意识的作品(即我们定义的小说生态叙事)。

按照汪树东的归纳,“我国生态小说基本上分为萌发期(20世纪80年代初期至中期)、发展期(20世纪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高潮期(20世纪90年代中期至今)”[2]。(由于当代生态批评通常将涵盖生态叙事的作品都叫作生态小说,本书为论述方便以及尊重当时文献,我们将延续当时评论者的“生态文学”“生态小说”等说法。事实上,纳入我们讨论视野的是“纯生态小说和包含自觉生态意识部分的小说”。西方作品依此法相同处理。)中国作家们通过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再思考,从不同角度展示了我们所面临的自然生态和精神生态问题,思维触角已经深入社会、文化的内核,力图从更深层面揭示生态危机的根源及寻找破解方案。

以两分法描述叙事作品是西方文学批评的传统。西方叙事学家一般采用故事(story)与话语(discourse)来指代文本的内部层次。故事关乎内容(涉及“讲述了什么”,以主题为主体,或含事件、人物、背景等),话语关乎形式(涉及“是怎么讲述”的,包括各种叙述形态与技巧等)[3]。英国著名小说家、批评家福斯特认为,“小说的基本层面就是讲故事的层面”,“故事是最低级最简单的文学机体。然而对于所有那些被称作小说的异常复杂的机体来说,它又是至高无上的要素”。[4]王诺对生态文学故事层的四大方面界定与总结[5](生态责任、文明批判、生态理想和生态预警)来自对欧美生态文学考察与梳理的基本判断。虽然中国生态批评界对国外生态批评理论做了大量演绎和本土化增补,比如,鲁枢元将生态文学的内旨凝聚于生态、精神与社会三个层面:人与生态环境思考、生态社会批判、生态精神诉求[6]。但是他只是做了不同角度的解读,其内核与王诺基本一致。纵览当代中西生态小说的主题故事层,尽管在说法上或许有个别差异,但是目前当代小说生态叙事的主题基本可以被归纳为自然生态危机、后现代批判、人与自然伦理构想、信仰与精神家园隐喻四个方面。中国生态小说与西方生态小说的主题趋同性是显而易见的,“它着力于探寻和揭示造成生态灾难的社会根源,对造成这一灾难的所谓人类文明进行不留情的批判;它往往在鞭挞‘人类是自然的主宰’的人类中心主义、揭示了人类对生态造成的灾难性破坏后,表达人类与自然万物和谐相处的理想,展现人类未来理想的生存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