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雨水顺着李怡的帽檐滴落，砸在泥泞的地面上。

他站在巷口，手指死死捏着对讲机，指节泛白。

巷子深处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比一声凄厉。

“废噏！“

李怡咬牙低吼，却一步都不敢上前。

他不能暴露，不能冲进去。

案子已经到收网阶段，只要再等五分钟，巴闭就会现身。

可废噏——他的线人，此刻正在巷子里被仇家按在地上，一刀一刀地捅。

“李Sir……救我……“

废噏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虚弱得像是被掐住喉咙的猫。

李怡闭上眼，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分不清是雨还是汗。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行动取消，所有人撤退。“

对讲机里传来上司的怒吼：

“李怡！你疯了？巴闭马上就到！“

“废噏要死了！“

李怡猛地砸了一下墙壁，指关节渗出血丝，“他撑不住了！“

耳机里，废噏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最后只剩下一阵杂音。

李怡冲进巷子时，废噏已经倒在血泊里，眼睛睁得很大，像是还在等他。

一年后，李怡坐在办公室里，盯着桌上那份晋升文件。

警司的肩章就摆在旁边，金光闪闪，刺得他眼睛发疼。

“恭喜啊，李Sir。“

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快就升职，厉害。“

李怡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他每晚都做梦，梦里废噏浑身是血，问他：“为什么不来救我？“

他没法回答。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上司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李怡，巴闭回港了。“

李怡的手指猛地收紧。

“这次，我要你安排一个线人，混进他的团伙。“

司的语气不容置疑，“必须人赃并获。“

监狱探视室里，细鬼坐在李怡对面，眼神警惕。

他瘦得颧骨突出，手指不安地敲打着桌面。

“你妹妹的病，需要钱，对吧？“

李怡推过去一张照片，上面是细鬼的妹妹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

细鬼的呼吸急促起来，手指攥紧：“你们能救她？“

“只要你帮我做事。“

李怡盯着他，“做我的线人，混进巴闭的团伙。“

细鬼沉默了很久，最后抬头，眼神里全是绝望：“……好。“

细鬼很聪明，车技一流，很快得到巴闭的信任。

他跟着巴闭的女友阿弟一起买枪、踩点，所有情报都准时传给李怡。

“证据够了，可以抓人了。“李怡向上司汇报。

“不够。“

上司冷冷道，“等他们动手抢金店，我要人赃并获。“

李怡猛地站起来：“再等下去，细鬼会死！“

“那是他的命。“

上司盯着他，“你是警察，破案才是你的职责。“

李怡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金店劫案那天，细鬼坐在车里，手心全是汗。

巴闭一伙冲进去，枪声四起。

耳机里，李怡的声音传来：“细鬼，报告位置。“

细鬼刚要开口，突然，阿弟调转枪口，一枪打中巴闭的后背！

“你——“

巴闭瞪大眼睛，还没说完，阿弟又补了一枪。

细鬼愣住了，下一秒，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肩膀飞过，他闷哼一声，血瞬间浸透衣服。

阿弟一把拽住他：“走！“

两人冲进巷子，身后枪声不断。细鬼捂着肩膀，呼吸越来越重。

“为什么……杀巴闭？“

他喘息着问。

阿弟没回答，只是拉着他往前跑。

突然，警笛声响起，李怡带着人冲了过来。

“细鬼！“

李怡大喊。

细鬼抬头，看到李怡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他已经被放弃了。

审讯室里，李怡坐在细鬼对面，沉默了很久。

“巴闭的党羽还在外面。“细鬼扯了扯嘴角，“如果我出庭作供，他们会杀了我。“

李怡没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

“我妹妹……“细鬼声音发颤，“你们答应过救她。“

“只要你出庭。“李怡终于开口，声音沙哑，“线人费才能批下来。“

细鬼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所以，我还是得死？“

李怡闭上眼，废噏临死前的脸和细鬼重叠在一起。

他忽然站起来，一把抓起桌上的车钥匙。

“走。“他低声说。

细鬼愣住：“什么？“

“我送你离开香港。“李怡盯着他，“今晚就走。“

细鬼的瞳孔微微收缩：“你……不怕被革职？“

李怡没回答，只是推开门，走廊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半明半暗。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线人去送死。“

......

夜色如墨，维多利亚港的海风裹挟着咸腥味灌进车窗。

李怡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泛白。

后视镜里，细鬼蜷缩在后座，肩膀的枪伤还在渗血，染红了李怡临时给他包扎的衬衫布料。

“你疯了？“

细鬼声音嘶哑，带着不可置信，“你是警察，放我走，你的前途就完了。“

李怡没回答，只是猛打方向盘，车子拐进一条昏暗的巷子。

他盯着前方，眼神比夜色还沉。

“废噏死的时候，我什么都没做。“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引擎声淹没，“这一次，我选救人。“

细鬼沉默了。

车子最终停在一间破旧的渔船码头，李怡熄火，从怀里掏出一沓钞票和一张假身份证，递给细鬼。

“今晚有船去菲律宾，到了那边会有人接应你。“

李怡顿了顿，“你妹妹的病，我已经安排好了，钱会直接打进医院账户。“

细鬼接过东西，手指微微发抖。

他抬头，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曾经让他恨之入骨的警察。

李怡的眼眶深陷，眼下是常年失眠留下的青黑，嘴角绷得死紧，像是随时会断裂的弦。

“为什么？“细鬼问。

李怡望向远处漆黑的海面，浪花拍打着码头，像是无数亡魂的呜咽。

“因为我欠你们的。“

李怡回到警局时，天刚蒙蒙亮。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上司陈警司已经坐在里面，脸色阴沉如铁。

“你放走了细鬼。“陈警司的声音冷得像刀。

李怡没否认，只是平静地摘下警徽，放在桌上。

“你知不知道，没有他作证，巴闭最多关三年就会出来！“

陈警司猛地拍桌，“为了一个线人，你毁了自己的前途？“

李怡抬起头，眼神疲惫却坚定：

“陈Sir，我们当初招募细鬼的时候，承诺过保他安全。“

“那是他的命！“

陈警司怒吼，“做这行，早就该有觉悟！“

李怡忽然笑了，笑得讽刺：“那废噏呢？他也有觉悟？“

陈警司语塞。

“我辞职。“

李怡转身走向门口，手搭上门把时顿了顿，“但巴闭的案子，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