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锅里的核桃碎在沸腾的米浆中沉浮,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墙上的高考倒计时。我数着第七个气泡破裂时,铁门被踹出的巨响震得抽油烟机都在颤抖。
“夏女士,今天该结清利息了。“穿鳄鱼皮鞋的男人用脚尖拨弄着散落的感统训练发票,他袖口的古龙水混着血腥气——三小时前星野班主任才打电话说他又逃了物理竞赛培训。
我的助听器滚到男人脚边时,耳蜗残留着五年前那场暴雨的轰鸣。那天星野发着40度高烧,在救护车刺目的顶灯下突然抓住我左耳垂:“妈...妈...“而现在鳄鱼皮鞋正碾碎这枚接收过第一声呼唤的精密仪器,树脂外壳裂成蛛网的形状。
“二十八万七千四百五十六块三毛。“男人用POS机敲打星野的奥数奖杯,“零头给你抹了,这破铜烂铁抵...“
“妈,我来处理。“
我几乎认不出这个堵在玄关的身影。星野的校服绷在隆起的肩胛骨上,去年缝补的裂缝又绽出线头。他抬手撑住门框的姿势让我恍惚——十四年前那个揪着我产检报告哭闹的男孩,此刻指关节抵着催债人的鳄鱼皮腰带,青筋在麦色皮肤下盘成钢筋的纹路。
凌晨三点发现书桌上的麦当劳招聘启事时,窗外的暴雨与记忆重叠。被红笔反复描粗的“夜班补贴“旁,躺着我们去年在二手市场淘的《建筑空间组合论》,书页间还夹着星野用圆规刻的便签:“妈,天台的星星和医院保温箱一样亮。“
撕成雪花的退学申请书浸泡在打翻的健脑粥里,米汤正顺着五年前他咬坏的桌角往下淌。那处齿痕深处,还藏着被班主任称为“反社会人格“的乳牙印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