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竹海证道,薪火余烬

“炎!烈!”

嘶哑的咆哮裹挟着十年血恨与新生力量在深坑中炸开,震得残留的碎石簌簌滚落。泪罗悬浮半空,墨发飞扬,左眼幽邃如吞噬万古的竹海深渊,右眼炽烈似焚尽八荒的烬蝉余火!新生的躯体流淌着玉质光泽,丹田处那点墨绿核心每一次搏动,都引动周身气流盘旋,发出低沉嗡鸣。

就在这恨意冲霄、力量初生的当口,那刚刚平息下去的记忆洪流,竟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再次掀起更加狂暴、更加深邃的浪涛!

这一次,不再是零碎的画面和声音,而是…体系!传承!一种迥异于此界任何道统、以竹为根、以海为源的完整修炼法门,携带着洪荒苍茫的气息,如同烙印般狠狠撞进他刚刚重塑的意识!

“呃啊——!”

剧痛比之前更甚!仿佛有亿万根燃烧的竹签,蘸着滚烫的墨汁,在他灵魂深处刻写法则!无数玄奥古朴的符文、行气路线、体悟箴言,伴随着对应境界的威能描述,蛮横地挤占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

入节境:

竹之初生,节节刚劲!锻体如铸竹,引乙木精华淬炼皮膜筋骨,血肉如老竹坚韧,骨骼似新节铮鸣。破境时周身竹节虚影显化,硬撼法器!*(对应炼器期)

凝露境:

竹海生雾,凝露养元!丹田灵壤初成,引气化雾,雾凝为露,滴滴蕴生机。心法《青露养脏篇》自生,以气养体,内润五脏六腑,外愈百创千伤。吐纳间口鼻生青霞,百毒不侵!*(对应筑基期)

抽枝境:

竹枝探空,刚柔并济!丹田灵竹虚影凝实,枝为器,韧可绕指柔,硬可洞金石。功法《千虬破》自悟,化臂为枝,刺、缠、扫、绞…万般变化,近战无双!*(对应金丹期)*

展叶境:

叶落惊鸿,刃出无影!丹田竹影生叶,叶为刃,薄如蝉翼,利断虚空。神通《潇湘雨急》烙印神魂,一念起,万叶齐发,覆雨倾盆,避无可避!*(对应元婴期)*

扎根境:

根须入地,控魂锁魄!竹根蔓延,扎根虚空与神魂。功法《九幽缠心咒》觉醒,根须所及,控敌气血,锁其神魂,化人为傀!*(对应化神期)*

竹海境:

丹田化界,灵竹成海!灵壤广袤,灵竹成林,自成一方小世界。竹灵诞生,代掌天地,推演万法。一念起,竹海投影现世,镇压四方!*(对应返虚期)*

九节境:

九节通天,域场自生!丹田竹灵沟通天地法则,撑开“九节青域”。域内万竹同悲,压制万法,我为域主!*(对应合体期)*

万竹境:

万竹同参,法则为用!洞察竹之本源,衍化生、死、枯、荣、虚、实等法则之力,一叶一世界,一竹一乾坤!*(对应大乘期)*

竹皇境:

融万竹意志,证无上竹道!化身竹之源头,意志贯穿诸天,凡有竹处,皆为我域。破界飞升,或…身化天道!*(对应渡劫期)*

浩瀚的信息洪流冲刷着神魂,每一个境界的玄奥都带着磅礴的威压和深远的意境。泪罗头痛欲裂,身体在空中剧烈颤抖,新生的力量在经脉中狂暴奔涌,左眼的墨绿与右眼的金红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失控炸裂!

“呃…啊啊啊——!”

他双手抱头,发出野兽般的痛苦嘶嚎。丹田内,那片新生的竹海世界也随之剧烈震荡,刚刚成型的灵壤翻腾,中央那株灵竹虚影疯狂摇曳,上方模糊的日月轮廓明灭欲熄!过于庞大的传承和滔天的恨意交织,几乎要将这具刚刚重塑的躯壳和灵魂再次撕碎!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混乱风暴的刹那——

嗡!

胸口的墨玉,那枚母亲留下的、神秘莫测的墨玉,再次散发出温润而坚定的光芒!这一次,光芒不再仅仅是护持,更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之力,如同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丹田世界的狂涛,稳住了那株摇曳的灵竹虚影!

同时,一股清凉、纯粹、蕴含着古老安抚意志的气息从墨玉中流淌而出,轻柔地包裹住泪罗濒临崩溃的意识。在这股气息的引导下,那狂暴涌入的修炼体系信息洪流,如同被驯服的怒龙,开始变得有序,缓缓沉淀、烙印,与他新生的竹核本源逐渐融合。

泪罗剧烈颤抖的身体慢慢平复下来,抱头的双手无力地垂下。他悬浮在空中,双目紧闭,脸上痛苦扭曲的神色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如同老僧入定般的宁静。只有眉宇间那一点凝聚不散的恨意,昭示着平静海面下的滔天暗流。

他沉浸在了这前所未有的修炼体系之中,本能地开始引导体内那浩瀚的乙木精华,按照《青露养脏篇》的路线运转。丝丝缕缕温润清凉的气息,如同初春的细雨,开始浸润他新生的、却因十年磨难而暗藏亏空的五脏六腑…

就在泪罗于深坑中陷入传承融合的玄妙状态时,烬蝉宫深处,那座由赤晶熔铸、形如展翅焚天巨蝉的主殿——“焚阳殿”内,却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

“哈哈哈哈!天佑我烬蝉!天佑我宫主!”一名须发皆红的长老激动得浑身颤抖,指着大殿中央那尊沉寂了十年、此刻却重新流淌起熔岩般金红光泽的“地心炎鼎”,声音洪亮得几乎要掀翻殿顶。

“火脉复苏!地火精粹重新充盈!十年了…整整十年啊!那妖竹禁地的邪祟之力终于散尽了!”另一位长老老泪纵横,朝着端坐于赤金宝座上的炎烈深深拜倒,“全赖宫主洪福!日夜以焚天神火沟通地脉,驱散邪秽,方能引动地火重燃!此乃不世之功!”

殿内,数百名核心弟子、执事、长老,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狂喜和敬畏。空气中弥漫了十年的那股若有若无、令人心悸的阴冷竹息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纯粹而灼热的火灵之力!这股力量滋养着他们的火元,让停滞多年的修为瓶颈都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传令下去!”炎烈高坐于宝座之上,面容威严,赤红的长袍上金纹流淌,如同燃烧的火焰。他声音沉稳,带着掌控一切的威严:“即日起,全宗大庆三日!开放地火窟,所有弟子凭贡献点入内修炼!本座要让我烬蝉圣火,重耀八荒!”

“宫主英明!圣火永耀!”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响彻大殿,声浪几乎要熔化赤晶殿顶。

炎烈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胜利者的微笑,接受着众人的朝拜。然而,在他看似平静威严的眼底最深处,却翻滚着与这欢庆气氛格格不入的惊疑、阴鸷,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

他的神念,早已如同无形的触手,一遍又一遍地扫过主峰之后那片区域——那片吞噬了前宫主、废掉了十二长老、囚禁了泪罗十年、也压制了地火整整十年的恐怖禁地!

空!

一片死寂的空旷!

那片盘踞了十年、如同附骨之疽的邪异竹林,消失了!只留下一个巨大到令人心悸的深坑!坑底残留的气息…浩瀚、精纯、充满了磅礴的生命力,却又带着一种令他灵魂深处都为之颤栗的…上位者的冰冷威压!

这绝不是自然消散!更不是他炎烈的功劳!

是谁?是什么力量?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无声无息地抹去那片连他都忌惮三分的邪林?那片林中最后残留的…那个废物的气息呢?是彻底化成了灰,还是…

炎烈宽大袍袖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丝极其微弱的、源自丹田深处某种烙印的悸动,让他心头警兆狂鸣!那悸动冰冷、陌生,带着竹的清气,却又蕴含着一缕他无比熟悉的、属于烬蝉宫焚心火元的恨意!

不可能!那个丹田尽毁、血脉稀薄的废物,绝无可能…

就在炎烈心念电转、疑窦丛生之际——

轰!!!

一声沉闷却仿佛源自大地心脏的轰鸣,猛地从主峰地底深处传来!整个焚阳殿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殿顶赤晶簌簌落下细碎的粉尘!

“怎么回事?!”

“地脉又异动了?!”

狂喜的众人瞬间被惊惶取代。

炎烈猛地从宝座上站起,脸色剧变!他的神念清晰地“看”到,深坑底部,那个悬浮的身影,其丹田位置骤然爆发出一点刺目的墨绿光华!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更高位面的排斥之力,以那点墨绿光华为中心,轰然爆发!

这股力量并非攻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驱逐”意志!它瞬间引动了烬蝉宫刚刚复苏、尚未完全稳定的地心火脉!新生的火灵如同受到了最严重的挑衅,狂暴的火元在地脉中疯狂冲撞、咆哮!

深坑底部,泪罗的身体被那墨绿光华彻底包裹,形成一个椭圆的光茧。光茧表面,无数细密的、如同竹叶脉络般的金色纹路急速流转!在光茧成型的瞬间,其周围的空间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幽暗深邃的涟漪!

“空间波动?!不好!”炎烈瞳孔骤缩,失声厉喝!他再也顾不得维持威严,身形化作一道焚天赤虹,撕裂空气,朝着后山禁地方向爆射而去!

然而,他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那早已被墨玉引动、蓄势待发的空间之力!

啵!

一声轻微到近乎幻觉的、如同水泡破裂的声响。

就在炎烈那挟裹着焚天怒火的身影即将扑入深坑的刹那,那墨绿光茧连同其中包裹的身影,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抹去,瞬间消失在荡漾的空间涟漪之中!

原地,只留下一个巨大、空旷、光滑如镜的深坑。坑底,残留的乙木清香正被重新变得灼热的火灵气息迅速驱散、湮灭。

炎烈悬停在深坑边缘,赤袍在紊乱的气流中猎猎作响。他死死地盯着那片空无一物的坑底,脸色铁青,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宽大的袍袖下,紧握的双拳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颤抖,指节捏得发白。

“查!”一个冰冷到极致、蕴含着焚天怒意的字眼,从他牙缝里挤出,回荡在死寂的深坑上空,“掘地三万尺!也要给我找出空间传送的痕迹!活要见人,死…也要见灰烬!”

黑暗。

不再是虚无死寂的黑暗,而是带着潮湿泥土气息、腐烂落叶味道、以及浓郁到化不开的草木清香的黑暗。

一种前所未有的、与烬蝉宫地火燥热截然不同的阴凉感,包裹着全身。

意识如同沉睡了万载,在无边无际的温暖洋流中缓缓上浮。丹田处,那枚墨绿与金红交织的核心,正以一种稳定而有力的节奏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引动着温润的乙木精华在拓宽坚韧的经脉中潺潺流淌,滋养着新生的五脏六腑。体内充盈的力量感,与记忆深处那具虚弱躯壳的对比,鲜明得有些不真实。

痛楚消失了,连那刻骨的恨意,也在深沉的调息中暂时沉淀,化为丹田核心深处一缕永不熄灭的金红火纹。

睫毛颤动了几下,沉重的眼皮缓缓掀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浓密树冠缝隙间漏下的、破碎摇晃的天光。不是烬蝉宫那种被地火映红的暗沉天色,而是…一种带着生机的、清澈的、属于白昼的天光。

视线下移。

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几乎要贴到他的鼻尖。

小脸上沾满了泥垢和草屑,几乎看不清原本的肤色。唯有一双眼睛,大得出奇,黑白分明,像林间受惊小鹿的眼眸,此刻正瞪得溜圆,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好奇和…惊喜?

乱糟糟、沾着枯叶的头发用一根细草茎勉强束在脑后,几缕不服帖的发丝黏在汗津津的额角。身上套着一件明显大了好几号、补丁摞补丁、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旧麻布袍子,赤着的小脚丫上沾满了黑泥。

“呀!”看到泪罗睁眼,那双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脏兮兮的小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甚至带着点傻气的灿烂笑容,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竹子精!你真的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