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过崖石屋,如同被巨兽撕咬过的残骸。
顶部,一个被暗红光束贯穿的破洞,狰狞地敞开着,灌入永不停歇的罡风,发出凄厉的呜咽。墙壁和地面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痕,碎石粉末簌簌落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血腥味,以及一种源自深渊的、冰冷刺骨的邪秽气息。
沐灵蜷缩在最阴暗的墙角,身体如同被彻底碾碎的瓷器。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心跳都像是濒临崩断的琴弦。粘稠温热的鲜血不断从她口鼻、甚至破裂的皮肤下渗出,在冰冷的地面上蜿蜒流淌,形成一滩刺目的暗红。手腕上的禁灵锁链沉重如故,其上符文闪烁着幽冷的黑光,如同贪婪的水蛭,持续吞噬着她最后残存的生命力。
她甚至无法动弹一根手指,意识在无边无际的剧痛和冰冷的黑暗中沉浮,只剩下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微弱的呼吸。心口那朵青莲印记,光芒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仅剩一丝微弱的暖意,证明着本源尚未彻底熄灭。方才强行引动本源自炼己身的疯狂举动,几乎耗尽了她的根基,而深渊意志与九幽禁断大阵的恐怖对撞余波,更是将她推入了油尽灯枯的绝境。
破洞之外,罡风呼啸的虚空中。
冷无锋枯瘦的身影悬浮着,玄黑色的执法长老袍服在狂风中纹丝不动。他枯槁的右手缓缓放下,指尖残留的暗红光芒彻底隐没。那双万年寒冰般的眸子,透过破洞,毫无波澜地俯视着墙角那团濒死的血污,仿佛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即将报废的器物。
“果然…是个祸胎。”他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寒冰的钉子,狠狠钉入沐灵的残识,“连九幽禁断大阵…都封不住你引来的灾厄!”语气中没有愤怒,没有惋惜,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对既定事实的陈述。
他缓缓抬起左手。那只手同样枯瘦,皮肤紧贴着骨骼,指节凸出,此刻,掌心却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漆黑、表面铭刻着无数细密血色符文的金属圆盘。圆盘缓缓旋转,散发出阴冷、沉重、令人窒息的禁锢之力,其威压远超沐灵手腕上的禁灵锁链!
“既然崖底的‘眼睛’如此‘眷顾’你…”冷无锋的声音毫无起伏,如同在宣读判决,“那便再加一道‘镇魂锁’!锁你三魂七魄,镇于深渊之畔!看你还能引来多少‘清净’!”
话音未落,他左手猛地向下一按!
嗡——!!!
那黑色镇魂盘爆发出刺目的血光!无数道由血色符文凝聚而成的锁链虚影,如同来自地狱的毒蟒,发出尖锐的破空厉啸,瞬间穿透破洞,无视空间距离,朝着墙角气息奄奄的沐灵狠狠缠绕而去!
锁链未至,那股冻结灵魂、镇压一切生机的恐怖禁锢之力,已让沐灵残存的意识如同坠入九幽寒狱!身体本能的绝望战栗,甚至压过了肉体的剧痛!这一锁落下,她将被彻底钉死在这思过崖底,魂体永镇,成为深渊之畔的一道活祭品!再无任何挣扎的可能!
死亡,从未如此清晰而冰冷地迫近!
就在那无数血色符文锁链即将触及沐灵身体的刹那——
“冷师叔且慢!”
一声清朗中带着急切的声音,如同利剑般刺破罡风的呼啸,骤然从思过崖口的方向传来!
紧接着,一道青色剑光,快如惊雷,后发先至!剑光并非斩向那些血色锁链,而是在沐灵身前三尺之地轰然炸开!
轰!
无数细碎却坚韧无比的青色剑气,如同瞬间绽放的荆棘丛林,带着生生不息、绵里藏针的意境,硬生生在沐灵身前构筑起一道厚实的剑罡屏障!
噗噗噗噗!
血色符文锁链狠狠撞在青色剑罡屏障之上!如同毒蛇撞上了布满尖刺的藤蔓!锁链上蕴含的恐怖镇魂之力与剑罡中蕴含的生机剑意激烈对撞、湮灭,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屏障剧烈震荡,光芒明灭不定,表面瞬间爬满了裂痕,显然支撑得极其勉强,但终究…将那致命的一击挡在了沐灵身外!
“嗯?”冷无锋冰冷的眸子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波动,如同寒潭投入了一颗石子。他缓缓转头,看向剑光袭来的方向。
思过崖口,罡风烈烈。
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正踏风而立。来人穿着灵犀门核心真传弟子的青白道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剑眉星目,正是天枢峰首座玄机子座下大弟子,亦是灵犀门年轻一代的翘楚之一——苏慕白!
此刻,苏慕白脸色凝重,手中一柄古朴长剑斜指地面,剑身青芒吞吐,显然刚才那一道救命的荆棘剑罡正是出自他手。他朝着虚空中的冷无锋遥遥一礼,声音带着恭敬,却也不失坚定:
“弟子苏慕白,奉掌门谕令前来!请冷师叔暂息雷霆!”
“掌门谕令?”冷无锋的声音依旧冰冷,听不出喜怒,悬浮在空中的镇魂盘血光微微收敛,但并未撤去,那无数血色符文锁链依旧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在青色剑罡屏障外游弋嘶鸣,随时可能再次扑下。“玉清师兄…有何吩咐?”他刻意加重了“师兄”二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苏慕白感受到那无形的压力,额角渗出细汗,但他依旧挺直脊背,朗声道:“回禀冷师叔!掌门有令:思过崖异动,深渊意志暴起,恐非偶然!沐灵此女身系重大隐秘,其体内青莲本源更是关键!在紫霄宗之事未查明、幕后黑手未现形之前,此女…断不可死!更不可永镇深渊!命弟子传谕,请师叔暂停惩戒,务必…保住其性命!”
“保住性命?”冷无锋枯瘦的脸上似乎扯动了一下,像是冷笑,又像是嘲讽,“苏师侄,你方才也看到了。非是本座要她死,是这崖底的‘东西’…容不得她活!她自身,更是祸乱之源!九幽禁断大阵因她受损,深渊意志被其引动!留她一命,便是留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灾厄火种!掌门师兄…这是要拿整个灵犀门的安危作赌注吗?”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苏慕白:“还是说…掌门师兄也被某些‘超品灵根’的虚名,迷了心智?忘了当年‘天波峰’之祸?!”
“天波峰”三个字,如同带着某种禁忌的魔力,让苏慕白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绪,语气更加坚定:“冷师叔言重!掌门深谋远虑,岂会因小失大?正因此女干系重大,才需留其性命,顺藤摸瓜,揪出幕后真凶!至于深渊之患…掌门已命玄机师叔亲自前来修复加固九幽禁断大阵!请师叔以大局为重!弟子斗胆,请师叔…收手!”
苏慕白再次躬身,姿态放得极低,但话语中的坚持却不容置疑。他手中的长剑青芒更盛,显然已做好了随时再次出手、哪怕硬抗师叔威压的准备。
石屋内,蜷缩在血泊中的沐灵,残存的意识捕捉到了这场对话。玉清…要保她性命?为了查清真相?为了揪出幕后黑手?呵…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无非是怕她这个“钥匙”死了,断了线索,或者…怕那“门”后的东西彻底失控!而冷无锋口中的“天波峰之祸”…更是如同一个沉重的谜团,带着不祥的气息。
她心中没有半分感激,只有更深的冰冷。自己,不过是各方势力博弈中,一枚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罢了。
虚空之中,气氛凝滞到了冰点。
冷无锋悬浮不动,枯瘦的身影在罡风中如同冰冷的雕塑。镇魂盘在他掌心缓缓旋转,血光吞吐不定。他那双寒冰般的眸子,在苏慕白坚定的脸上停留片刻,又缓缓移向石屋内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沐灵。
时间仿佛凝固。
罡风的厉啸,深渊深处不甘的低吼,石屋内碎石落下的簌簌声,以及沐灵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喘息,构成了这绝境之地唯一的背景音。
终于,冷无锋的左手,极其缓慢地…握拢。
嗡!
那悬浮的黑色镇魂盘发出一声不甘的低鸣,血光骤然内敛,连同那些狰狞的血色符文锁链虚影,如同潮水般倒卷而回,瞬间没入盘身之中。圆盘旋转停止,化作一枚不起眼的黑色铁盘,落回冷无锋枯瘦的掌心。
“哼。”一声冰冷的轻哼,如同寒风吹过冰面。
他没有再看苏慕白,也没有再看沐灵。枯瘦的身影在虚空中微微一晃,便如同融入阴影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只留下那刺骨的寒意和沉重的威压,依旧弥漫在崖口。
压力骤然消失,苏慕白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面对这位以冷酷铁面著称的刑剑峰首座,即便是他,也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
他不敢耽搁,立刻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穿过石屋顶部的破洞,落入了满目疮痍的石屋之内。
浓郁的血腥气和阴冷的邪秽气息扑面而来。苏慕白一眼便看到了墙角蜷缩在血泊中、气息微弱到极点的沐灵。少女脸色惨白如金纸,浑身浴血,单薄的衣衫被血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得惊人的轮廓。手腕上的禁灵锁链依旧冰冷刺目。
饶是苏慕白心性沉稳,看到如此惨状,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这哪里是思过?分明是酷刑!他迅速上前,蹲下身,探出两指,小心翼翼地搭在沐灵冰冷的手腕上。
一股精纯温和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入沐灵体内。
嘶!
刚一接触,苏慕白就忍不住眉头紧锁,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经脉寸寸欲裂!如同被狂暴力量蹂躏过的焦土!五脏六腑皆有严重震伤和移位!气血衰败到了极致!更有一股阴冷霸道的邪秽之力(禁灵锁和深渊意志残留)如同跗骨之蛆,盘踞在经脉和脏腑之中,疯狂侵蚀着她的生机!最可怕的是心脉之处,那微弱的青莲本源光芒黯淡,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每一次搏动都传递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这伤势…换做任何一个筑基修士,恐怕早已毙命十次!她能撑到现在,全靠那超品灵根带来的强大生命力和那青莲本源的顽强支撑!
“好狠的禁灵锁…好重的邪力侵蚀…”苏慕白低声自语,眼中凝重无比。他立刻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拔开塞子,一股沁人心脾的浓郁药香瞬间弥漫开来,竟暂时压下了石屋内的血腥与邪秽之气。
瓶中只有三滴液体,呈淡金色,如同融化的琥珀,散发着精纯磅礴的生命气息和温润的灵光——正是百草峰秘传的疗伤圣药,木槿仙子亲手炼制的“玉髓生肌露”!此物极为珍贵,对修复肉身创伤、滋养本源有奇效,非核心弟子或立下大功者不可得。
苏慕白毫不犹豫,指尖灵力牵引,小心翼翼地将一滴玉露滴入沐灵干裂苍白的唇间。
玉露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和却沛然的暖流,瞬间涌入沐灵四肢百骸!所过之处,如同久旱逢甘霖!破损的经脉贪婪地汲取着这磅礴的生命能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修复、弥合!脏腑的震伤得到滋润,衰败的气血也被强行催动起来!
沐灵冰冷僵硬的身体猛地一颤,口中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幼兽般的呻吟。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心口那朵青莲印记,似乎也得到了一丝滋养,黯淡的光芒稳定了一分。
有效!
苏慕白心中一喜,不敢怠慢,立刻盘膝坐下,双掌虚按在沐灵背心。精纯浩瀚的乙木灵力,如同汩汩清泉,源源不断地注入沐灵体内,引导着玉髓生肌露的药力,加速修复她千疮百孔的身体,同时温和地驱散着那些盘踞的阴冷邪秽之力。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和灵力的过程。苏慕白额角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神色专注,不敢有丝毫分心。他知道,此刻沐灵的命悬一线,全赖他输入的灵力吊着。稍有差池,便是前功尽弃。
时间在无声的疗伤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石屋外传来破空之声。
一道沉稳的身影落在崖口,正是天枢峰首座玄机子!他看了一眼石屋顶部的破洞和满目疮痍的景象,眉头紧锁。没有立刻进入石屋,而是迅速取出数杆阵旗和几块闪烁着灵光的奇异矿石,开始在思过崖口忙碌起来。一道道精妙的符文从他指尖流淌而出,融入崖壁和虚空,修补着被深渊意志和冷无锋一击损坏的九幽禁断大阵。
石屋内,在苏慕白不惜耗费自身修为的全力救治和玉髓生肌露的神效下,沐灵的气息终于从濒死的边缘被强行拉了回来,变得平稳了许多。虽然依旧虚弱不堪,内伤沉重,但至少性命无虞。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依旧模糊,浑身依旧剧痛难当。但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映入眼帘的,是苏慕白那张带着疲惫却依旧俊朗专注的侧脸。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温和灵力,沐灵心中没有任何波澜。她知道,这并非善意,而是命令。她是重要的“鱼饵”,在钓出大鱼之前,不能死。
“苏…师兄…”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几乎听不清。
“沐师妹,你醒了?”苏慕白立刻察觉,缓缓收回双掌,停止了灵力输送,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温和笑容,“感觉如何?莫要说话,你伤势太重,需静养。”
沐灵没有理会他的关心,目光越过苏慕白,投向石屋门口。玄机子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那里,面色沉凝,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又扫过石屋内残留的恐怖痕迹。
“玄机师叔。”苏慕白连忙起身行礼。
玄机子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沐灵身上,沉声道:“沐灵,崖底深渊意志暴动,可是因你体内青莲本源引动?”
开门见山,直指核心。
沐灵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微弱的、带着嘲讽的弧度:“师叔…不是…已经…看到了吗?”她每说一个字,都牵动着脏腑的剧痛。
玄机子眉头皱得更紧:“你可知,那深渊之下镇压的是何物?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弟子…不知。”沐灵喘息着,眼神冰冷,“弟子只知…有人…想用弟子…这把钥匙…去开门…引来灾祸…弟子…反抗…便是祸胎…”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却字字如刀,直指核心矛盾。
玄机子沉默。沐灵的话虽然难听,却道出了部分残酷的事实。他目光扫过沐灵手腕上那刺目的禁灵锁链,又想起方才冷无锋那毫不留情的镇魂盘,最终化为一声复杂的叹息。
“你之遭遇,宗门…自有公断。”玄机子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当务之急,是稳住你的伤势,莫要让本源彻底枯竭。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钥匙若毁了,线索就断了。
他转向苏慕白:“慕白,你做得很好。沐灵便交由你看护。此乃‘九窍养元丹’,每三日予她服下一粒,固本培元,吊住性命。”他递过一个青玉药瓶,“崖口大阵我已初步修复加固,会留下部分阵盘阵旗,你需时刻关注阵法运转,若有异动,立刻示警!此地凶险,万不可大意!”
“弟子遵命!”苏慕白恭敬接过药瓶。
玄机子又深深看了一眼气息微弱、眼神却冰冷倔强的沐灵,不再多言,转身化作流光离去。他需要立刻向掌门汇报此地的详细情况,更要着手追查九幽玄阴阵图的来源以及紫霄宗背后的黑手。
石屋内,再次只剩下苏慕白和沐灵。
苏慕白看着蜷缩在血泊中、狼狈不堪却眼神冰冷的少女,心中五味杂陈。他将九窍养元丹取出一粒,用灵力化开,小心地喂给沐灵。
药力温和,滋养着干涸的经脉和本源。沐灵默默承受着,没有抗拒,也没有感谢。她闭上眼睛,似乎在积蓄着微不足道的力气。
苏慕白轻叹一声,走到石屋一角相对干净的地方盘膝坐下,闭目调息,恢复方才损耗的灵力。他的任务很明确:保住沐灵的命,看住她,守住阵法。
死寂,再次笼罩石屋。只有罡风的呜咽和深渊深处永不停歇的低吼。
沐灵的意识沉入体内最深处。身体依旧如同碎裂的琉璃,剧痛无处不在。但苏慕白的灵力和丹药,如同在废墟上搭起了一个脆弱的支架,暂时稳住了崩坏的局面。
心口,那朵青莲印记依旧黯淡,却比之前稳定了许多。在经历了生死边缘的极限压迫和玉髓生肌露、九窍养元丹的滋养后,这源自生命核心的本源,似乎发生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
沐灵的心神,小心翼翼地、如同触碰最脆弱的蝶翼般,再次尝试感应那印记。
嗡…
印记核心,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回应。不再是之前那种狂暴霸道的冲击感,反而带着一种…被磨砺后的内敛与坚韧?仿佛在毁灭的边缘走了一遭,反而剔除了一些浮华,沉淀下了最本质的东西。
更让她心神微震的是,当她的意念沉入那印记核心,尝试引导那微弱的本源之力时——
一种奇异的感觉,如同细微的电流,瞬间穿透了她的意识!
那不是来自印记本身的力量!
那感觉…冰冷、死寂、混乱…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饥饿!与深渊之底那恐怖意志的气息…同源!却更加…精粹?更加…古老?
仿佛…仿佛在方才那毁灭性的对撞湮灭中,当深渊意志冲击她的身体、试图撕碎她的灵魂时,有极其微量的、被青莲本源强行“过滤”或“同化”了的…深渊意志的本质碎片…如同最细微的尘埃,被烙印在了青莲印记的最深处!
这个发现,让沐灵残识剧震!如同惊雷炸响!
深渊的意志碎片…烙印在了青莲本源里?!
这…怎么可能?!
但那股冰冷、混乱、带着极致毁灭气息的细微感应,却又如此真实!它如同跗骨之蛆,又如同一颗深埋的毒种,蛰伏在青莲印记的核心,与她自身的生命本源…诡异地纠缠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席卷沐灵的残识!比思过崖的阴风更冷!比禁灵锁的禁锢更令人绝望!
如果这是真的…那她算什么?她还是纯粹的“钥匙”吗?还是说…她已经成了被深渊污染、随时可能失控的…怪物?!
就在这极致的惊悸与自我怀疑席卷沐灵的刹那——
“呜…呜…”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无尽痛苦和恐惧的低呜,毫无征兆地、如同跨越了空间阻隔,直接在她灵魂深处响起!
这声音…是沈青!
沐灵残识猛地一颤!这并非通过听觉感知,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本源的联系!一种在溶洞中,当沈青濒死、沐灵不顾一切引动青莲印记护住她心脉时,悄然建立的、极其微弱的生命共鸣!
此刻,这丝共鸣传递来的,是沈青灵魂深处爆发的、如同被投入炼狱般的极致痛苦与恐惧!
“青…儿?!”沐灵在心中无声嘶喊!她猛地“睁开”残识之眼,循着那丝微弱的共鸣感应,“望”了过去——
视野瞬间穿透了石屋的阻隔,穿透了思过崖的罡风与黑暗,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急速投向百草峰的方向!
回春阁,温暖如春的静室内。
沈青依旧躺在温玉榻上,覆盖着灵蚕丝被。但此刻,她身体正剧烈地抽搐着!脸色不再是苍白,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无数道细密的、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的紫黑色纹路,正从她手腕那道狰狞的伤口处疯狂蔓延!如同邪恶的藤蔓,爬满了她裸露的手臂,正朝着她的脖颈、心口侵蚀而去!
她双眼紧闭,眉头痛苦地拧成一团,牙关紧咬,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身体周围,木槿仙子布下的那层柔和守护青光,此刻正剧烈地波动着,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青光表面,无数细小的紫黑色电弧在跳跃、侵蚀!
更让沐灵心神俱裂的是——
静室角落的阴影中,一个穿着灵犀门普通执事服饰、面容模糊不清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他手中托着一个巴掌大小、不断冒着粘稠紫黑色气泡的诡异陶罐!一股阴冷、污秽、与魏阎身上、与那血眼神子同源的气息,正源源不断地从那陶罐中散发出来,如同无形的毒蛇,精准地缠绕向玉榻上痛苦挣扎的沈青!
他在…催动沈青体内残留的邪力!或者说…他在激活某种早已埋下的…邪力种子!
“纯阴…之体…岂能…浪费…”一个沙哑、如同毒蛇吐信般的低语,带着贪婪和残忍,从那阴影中的身影处传来!
沈青的纯阴之体…也成了目标!那个幕后黑手…从未放弃!而动手的…赫然是灵犀门内部的人!
“不——!!!”
沐灵的灵魂在绝境中发出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咆哮!强烈的愤怒、担忧、杀意如同火山般爆发!
就在她情绪剧烈波动的瞬间——
嗡!!!
心口那朵沉寂的青莲印记,似乎被这源自灵魂深处的强烈情绪引动!核心深处,那一点与深渊意志碎片诡异纠缠的本源,猛地…跳动了一下!
一股冰冷、死寂、混乱…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诡异力量,混合着青莲本源的微弱生机,不受控制地…从印记中弥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