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岛峭壁监控哨所。
疤脸教官——外号“屠夫”叼着半截雪茄,布满血丝的鹰眼此刻正死死钉在其中一块闪烁着复杂波谱的屏幕上。
那原本代表生命存在、却顽强闪烁着微弱的绿点,就在几秒钟前,骤然消失了。
“靠!”屠夫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低沉的咒骂,狠狠啐了一口,雪茄烟灰簌簌落下。
粗壮的手指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烦躁,重重敲击着控制台边缘,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信号干扰源是消失了,但那丫头…绿点没了!”他猛地转头,脖颈上的疤痕在昏暗光线下如同扭曲的蜈蚣。
“快艇!坐标G7区!立刻!马上!给老子捞人!活要见人,死…也得把尸体给老子拖回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控制室内几个待命的通讯兵,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焦灼:“她可是‘上面’特意安排进来的!弄丢了,老子扒了你们的皮垫狗窝!快!”
两艘高速快艇如同离弦之箭,劈开墨绿色的浪涛,冲向目标海域。
穿着黑色潜水服、如同海豹般矫健的救援队员毫不犹豫地扎入冰冷的海水。
时间在冰冷的海水中仿佛被拉长。
每一秒都敲击着快艇上所有人的神经。
终于——哗啦!
水花四溅!
几分钟后,钟棠像一袋破败的湿麻袋,被拖上了快艇甲板。
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乌紫,左手上伞兵刀造成的贯穿伤血肉模糊,右手更是惨不忍睹,几根手指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茬。
湿透的军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而毫无生气的轮廓。
“还有微弱的脉搏!快!肾上腺素!准备加压舱!直接送基地医疗中心!”随队军医快速检查后吼道。
快艇引擎迅速调转方向,以比来时更疯狂的速度,朝着地狱岛基地的方向,破浪疾驰!
甲板上,军医跪在钟棠身边,一边进行着急救,一边对着通讯器嘶吼着伤情通报。
地狱岛基地,医疗中心。
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铁锈般的血腥气。
急救推车滚轮在光滑地板上发出急促的摩擦声,一路冲进器械林立的重症抢救室。
冰冷的仪器贴在皮肤上,各种管线连接着钟棠的身体。
医生们忙碌地进行着清创、缝合、输血。
她身上多处外伤触目惊心,最严重的是双手和严重的溺水缺氧。
“血压太低!心率异常!准备强心剂!”
“肺部有积液!准备穿刺引流!”
“双手…需要显微外科,岛上条件不够,需要...!”
主治医生,一位面色冷峻、眼神锐利的女军医——代号“白鸽”——正紧锁眉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份超声心动图的定格画面和旁边滚动的数据。
“等等…她的心脏有问题!”她的声音带着凝重,指着屏幕上跳动的影像,“她的心脏运动明显减弱…这不是单纯溺水缺氧能解释的…像是…某种隐匿性的结构性心脏病被极端的生理或者心理应激诱发了!”
“心脏病?!”旁边记录的护士惊愕地抬头,“荆棘鸟选拔体检不是号称连基因缺陷都能筛出来吗?”
“体检不是万能的,尤其是一些特殊应激才会显现的隐性病变。”白鸽眼神锐利,“她之前的心肺功能数据调出来对比!”
数据很快调出。
入伍体检和荆棘鸟初期测试,钟棠的心肺功能堪称完美,甚至超越许多男性精英。
但眼前这份报告,却显示她的心脏处于承受巨大、随时可能崩溃的压力。
“就像是…一颗被过度压榨、濒临极限的引擎…”白鸽低语,随即对助手命令,“给她注射强效心肌保护剂,准备高压氧舱后续治疗。另外…通知‘屠夫教官’,让他过来一趟。”
钟棠从充满窒息感的噩梦中挣扎着醒来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尤其是双手,不时传来阵阵钻心的痛楚,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闷痛。
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
纯白的天花板,冰冷的金属床架,滴答作响的输液瓶。
这里是…医院?
记忆碎片瞬间涌入脑海:幽暗的海底、冰冷的RH-07、致命的“猩红之泪”、沈昭绝望的嘶吼以及怀表狂暴的逆走……
还有沈昭的父亲…怎么样了?
她猛地想坐起来,却被一阵剧烈的眩晕和胸口的闷痛狠狠按回床上,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
“醒了?”一个冰冷、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钟棠艰难地侧过头。
疤脸教官“屠夫”就站在床边,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刺眼的光线,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在阴影中仿佛活了过来。
他眼神锐利如刀,上下打量着钟棠,像是在评估一件损坏的武器。
屠夫内心翻腾(无声的潜台词):
(盯着钟棠缠满绷带却仍下意识想握紧的手)…
那双生雷的报告老子看了…那帮总部‘专家’到现在连触发原理都没搞明白,拆?屁!
可她…她差点就做到了!在那种鬼地方!…钟衡林晏…你俩他娘的种没绝!这丫头骨子里淌的是跟你们一样的疯血!
(目光扫过她因呛咳而痛苦蹙起的眉)
技术天才?
不,这是天生的战士胚子!
偏偏…(想起白鸽的诊断报告,心头一阵烦躁)…
操蛋的心脏!那玩意儿现在就是个不定时炸弹!即便是放在特种部队也是宝贝,可这里是地狱岛!是荆棘鸟的窝!
老子是想要好刀,可不想刀没开刃就自个儿崩断了!上头硬塞…硬塞个屁!真折在这儿,老子怎么交代?怎么向老爷子交代…
…妈的,赌了!赌一把,万一呢?
没等钟棠开口询问任务的事情。
屠夫就将一件叠得整整齐齐、带着浓重硝烟的崭新迷彩作战服,放在钟棠盖着薄被的腹部——避开了她身上的伤口。
“穿上!”屠夫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命令不容置疑。
钟棠忍着痛,用还能勉强活动的左手手指,颤抖着掀开了那件迷彩服。
衣服是新的,但当她翻开衣领内侧时——
那靠近喉结的位置,赫然用某种粘稠、暗红、散发着铁锈和刺鼻化学气味的血漆,画着一个狰狞的倒计时!
[ 131: 59 : 59 ]
数字还在跳动!
[ 131 : 59 : 58 ]…[ 131 : 59 : 57 ]…
“看清楚了!”屠夫俯下身,那双鹰眼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赤裸裸且残酷的丛林法则。
“基地医疗中心刚出炉的报告,你这颗心脏,就是个定时炸弹!隐性结构缺陷?老子不管那些狗屁术语!”
他粗壮的手指,狠狠戳在那不断跳动的血红色倒计时上,力道透过布料传来,让钟棠的心脏也跟着一阵抽痛。
“地狱岛的规矩——病秧子,是活不过132小时!”屠夫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锤,一字一句砸在钟棠的心上,也砸碎了医疗中心里最后一丝虚假的安宁。
“这132小时,不是让你躺在这该死的病床上等死!”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声音如同刮过戈壁的寒风,“是让你爬回训练场!爬回泥潭!爬回枪林弹雨里!要么,在132小时内证明你这颗破心还能被老子练成铁打的!要么…”
屠夫的嘴角咧开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指了指那鲜红的倒计时:
“时间一到,老子亲自帮你‘停摆’!省得你死在战场上给‘荆棘鸟’丢人!现在,穿上你的‘寿衣’,给老子滚下床!地狱岛的太阳,可不等人!”
倒计时的滴答声,在死寂的病房里清晰可闻,每一次跳动,都像重锤敲在钟棠的太阳穴上。
心脏的闷痛与倒计时的压迫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网。
她低头看着衣领内侧那刺目的血红数字[ 131 : 59 : 45 ],又缓缓抬起眼,看向屠夫那双冰冷审视的眼睛。
没有恐惧,没有哀求,那双布满血丝却异常清亮的眸子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暴风雨前海面的死寂。
左手的手指,缓缓收紧,抓住了那件带着血漆倒计时的迷彩服。
布料粗糙的触感,混合着血漆刺鼻的气味,还有…心口那片冰冷弹片传来的、微弱却固执的灼热。
132小时?
钟棠苍白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个无声且带有淬火的战书。
她猛地掀开被子,无视全身叫嚣的剧痛,用缠满绷带的手支撑着身体,咬着牙,一点一点,将自己从病床上强撑起来!
动作僵硬而艰难,如同生锈的机器在强行启动,豆大的冷汗瞬间从额头渗出。
双脚落地时,虚弱的身体晃了晃,但她死死咬住下唇,没有倒下。
她抓起那件迷彩服,如同披上染血的战旗,将其粗暴地套在自己病号服外面。衣领内侧,那血红的[ 131: 59 : 30 ]紧贴着她的脖颈,如同恶魔的烙印。
她抬起头,迎向屠夫审视的目光,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磨出来,带着铁锈和硝烟的味道:
“报告教官…学员钟棠,请求归队!”
倒计时的滴答声,成了她重返地狱的战鼓。
这一刻,不再是丧钟,而是她悍然重返地狱战场的冲锋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