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岛,冰冷的海底。
钟棠的意识已经沉入了无边的黑暗。肺部的火焰似乎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宁静。
怀表的震动也变得遥远模糊。
就在这意识彻底沉沦的边缘——
一股狂暴的、不属于她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般猛地贯穿了她的神经!
“啊——!”即使在海水中,一声被水压扭曲的惨嚎也从她喉间挤出!这剧痛并非来自左手穿透的伤口,而是源自更深层的地方!像是大脑被强行撕裂,每一根神经都在被烧红的钢针穿刺!
是沈昭!是她那疯狂的“痛苦共鸣”在反向作用!
这非人的剧痛如同最猛烈的强心针,瞬间将钟棠从意识湮灭的边缘狠狠拽了回来!视野短暂地清晰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
她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下方礁石缝隙底部,那滩散发着杏仁铁锈味的“猩红之泪”暗红液体,其渗透的速度似乎…加快了?
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气泡正从液体与礁石的接触面缓缓升起!
催化反应开始了!RH-07诱饵雷的能量扰动,正在激活这致命的媒介!
没有时间了!零点几秒后,“血吻”主雷就会被彻底引爆!
退?无路可退!
进?拆除RH-07只会加速死亡!
绝路!
就在这思维凝固、万念俱灰的刹那——
心口那片冰冷的弹片,再次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
滚烫得几乎要烙穿她的皮肤!与之同时,防水袋里的逆走怀表,那疯狂的震动陡然达到了巅峰,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
嗡——!!!
一股无形的、狂暴的波动以怀表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钟棠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她被剧痛和窒息模糊的视野里,眼前的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幽蓝脉冲光芒的流淌变得粘滞…
“猩红之泪”冒出的气泡缓缓上升…
甚至连她自己喷出的血雾,都如同凝固的红色珊瑚,悬浮在幽暗的海水中…
但她的思维,却在这一片诡异的“慢放”世界中,清晰到了极致!
父亲实验室笔记里那些关于“血吻”诡雷的、最晦涩难懂的图录和公式,如同被解开了封印,无比清晰地在她脑中展开!
“猩红之泪”…催化媒介…能量转换节点…核心弱点…
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瞬间劈入她的脑海!
不是拆除诱饵!是阻断催化!
用比“猩红之泪”更强大的能量冲击,瞬间烧毁其分子结构,中断催化链!
而能提供这种能量的…只有…
钟棠的右手猛地从礁石缝隙中拔出!
带起一片被鲜血染红的碎石和牡蛎壳碎片!
那只手血肉模糊,甚至能看到森白的指骨!
但她感觉不到疼痛!
那只手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抓向自己左胸心口——隔着作战服和防水袋,死死攥住了那枚正在疯狂震动、散发着灼热高温的逆走怀表!
就是现在!
她用尽最后的力量,将这把刺穿自己左手、沾满自己鲜血的伞兵刀,连同那只紧握着滚烫怀表的右手,如同高举一柄来自地狱的裁决之矛,朝着礁石缝隙底部、那滩正在加速渗透的“猩红之泪”液体,狠狠刺了下去!
目标——
让伞兵刀的刀锋,成为怀表那狂暴逆走能量的导体!
让自己的血肉和灵魂,成为隔绝毁灭的最后屏障!
以身为鞘!引雷焚血!
刀尖刺入暗红液体的瞬间——
时间,仿佛真的停滞了。
紧接着,怀表在防水袋里爆发出一团无法直视的、纯粹由逆走时间凝聚而成的幽暗光芒!
这光芒顺着刀锋,如同贪婪的黑色闪电,瞬间注入那滩“猩红之泪”!
没有爆炸。
没有巨响。
那滩粘稠的暗红液体,连同它下方一小片礁石,就在钟棠的眼前,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强酸,又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从存在层面彻底抹去!
催化链——中断!
噗通!
失去了最后支撑的力量,钟棠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后倒去,沉入更深的黑暗。
左手上的刀早已脱手,右手紧握的怀表,那灼热的高温和狂暴的震动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冰冷的金属触感和一片死寂。
幽蓝的脉冲光芒依旧在RH-07被动雷上无声流淌,但它下方那个致命的陷阱,已经不复存在。
通讯器里,沈昭急促而嘶哑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微弱地传来,仿佛隔着万水千山:
“钟棠…干扰源…消失了…我爸的指标…稳住了…你…你怎么样?回答我!钟棠!别死!听到了吗!别死——!”
冰冷的海水温柔地包裹着下沉的身体,隔绝了所有声音。
怀表的玻璃表盖下,那根逆走的秒针,最终停在了——
2:15:00。
永恒的凝固点。
而在那永恒的凝固点之下,一行用肉眼几乎无法看清的、仿佛被无形之力重新铭刻的微小字迹,在表盘上幽幽浮现:
“时间不欺人,但女儿…可欺天。”
黑暗彻底吞噬了一切。
钟棠的意识在无边的冰冷与死寂中沉浮。
肺部火烧火燎的剧痛似乎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虚脱,仿佛灵魂都被那狂暴的逆走能量抽干。
下沉…不断下沉…幽暗的海水如同母亲的怀抱,诱惑着她放弃挣扎。
“活下去…棠棠…痛是活着的证明…躲闪是对命运的妥协...”
“棠棠坚持!”
母亲林晏的声音,如同穿透深海的微弱电流,猛地刺入她混沌的意识!不是幻觉,是烙印在骨髓里的本能!
不!不能睡!
求生的意志如同海底火山般爆发!那只本已失去知觉、血肉模糊的右手,猛地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却也带来了短暂而清晰的感知!她甚至能感觉到冰冷海水冲刷着指骨上翻卷的皮肉!
动!动起来!
凭借着这股源自血脉的、近乎野兽般的顽强,钟棠开始挣扎。
每一次划水都牵扯着左手虎口贯穿的伤口,撕裂着右手的筋骨,榨取着肺里最后一丝不存在的氧气。
身体像灌满了铅,沉重无比。
眼前依旧是浓得化不开墨蓝色,方向感完全丧失。
她只能凭着本能,朝着记忆中最近的一片礁石黑影,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挪动。
十米…五米…三米…
就在她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冰冷礁石的瞬间,最后一丝力气耗尽。
黑暗再次涌来,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