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反诗

“百神护跸贼中来，会见前星闭后开，海上扶苏原未死，狱中病已又奚猜！安危定自关宗社，忠义何曾到鼎台！烈烈大行何处遇，普天空向棘圜哀！”

黄澍心下一惊，脸上顿显慌张之色，心下隐隐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停下脚步来看这劳什子玩意儿了！

同时有些暗恼，难怪一个官员停留的没有，想来是都听说了全都吓跑了，偏生我一个武昌来的不晓得其中利害，一脑袋扎了进来……

黄澍心中暗自懊恼，却也是双眼微眯，只是却也是不亏……

转头又看了一眼那城墙上的诗，轻哼一声，转身回到轿子上：“启程吧。”

“是……起轿！”

小轿摇摇晃晃，里面的黄澍却一反之前困倦的模样，轻轻的拈须思索着。

这般看来，太子在庙堂江湖皆有不少人支持啊……自家侯爷反正对本朝皇帝颇为不满，或许，可在此种做些手脚，若是能借口太子之事，挑起两家争斗从中渔利……

胜了，日后太子登基，自己自是说一不二的从龙扶正功臣，不成，也能彻底的断了宁南侯和朝廷的关联，到时候便可雄霸西南，岂不比做这劳什子的弘光朝的倌儿，舒坦？

这般想着，黄澍双眼微眯，嘴角微挑，心下已经暗中定下了主意。

“宁南侯上奏的奏折，皇上也已经看过了，虽是留中不发，宁南侯应当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黄澍傲然的坐在马士英的身边，甚至于连阮大铖等人都得陪坐两侧，还有一个刚刚提进内阁的王铎，反倒是高弘图如今不见了身影……

概因这段时间弘光朝廷争论不休打的不可开交的厂卫之事，朱由崧有意复锦衣卫刑名职责，重新开设诏狱及刑具，满朝文武一片哗然，皆是上疏反对，其中尤以高弘图等东林党人为中流砥柱。

朱由崧见反对的意见这么大，虽然暂时搁置了复立锦衣卫的事情，反而又开始授意身边的宦官们联合起来上疏要求复设东厂。

这一次高弘图是真的累了，也觉得弘光朝要完蛋了，于是主动上疏请辞，朱由崧自然是大为恼怒，不许之后加太子少师，改户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

就算是这样，也改变不了高弘图对弘光朝廷的失望之情，若不是顾及朝廷脸面，他这几日被好友弟子鼓动的也想往扬州走一遭了……

虽然还是不敢，但是也绝对不上朝了，因此左良玉派来的副官黄澍入朝述职这么重要的事情，高弘图都没有参与。

实在是因为对弘光朝廷可以说是失望透顶了。

不过没了高弘图对于马士英来说只能说是内阁彻底沦为他的一言堂，一点儿坏处没有，若不是朱由崧顾及脸面，马士英估计得放两挂鞭庆祝高弘图这个碍事的终于滚蛋了。

不过对于高弘图，那属于是关起门来的内政，面对黄澍，马士英可以说是攻击力拉满了：“宁南侯不该上那样的奏折，当面指责皇帝不讲亲情，是人臣该做的事情吗？”

黄澍丝毫不慌的冷笑一声看向马士英道：“家有铮子不亡其家，国有诤臣不亡其国！宁南侯此举完全是站在国朝的角度，是为了大明的稳定，朝廷不说体谅宁南侯，反倒是加以斥责，是何道理？”

阮大铖闻言大怒，猛然一拍桌案：“朝廷自有朝廷的礼度！反倒是你！身为封疆大吏，岂能如此对阁臣！你想造反吗！”

黄澍冷笑一声同样是一拍桌案：“我看想造反的人是你们！”

马士英沉着脸看着黄澍，按在桌子上的手缓缓的攥紧，小指上修长的指甲抓的桌下咯吱咯吱作响！

黄澍对着西方拱了拱手笑道：“也不怕老实告诉你们！今儿黄某来的目的，就是奉宁南侯的令旨，来检举尔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阮大铖面色巨变，猛然起身：“大胆！你说什么胡话！”

黄澍冷笑一声对着马士英拱拱手道：“现如今奏疏已经送进宫去了，尔等也不用吓唬黄某，黄某纵身官场多年，难道是吓大的不成？”

阮大铖面色微微有些慌乱，马士英则是沉着脸看着黄澍，突然呵呵一笑：“你觉得，你的奏疏能不过我的手，就送到陛下的面前？”

黄澍转头看了一眼马士英，又看了一眼阮大铖，没说话，转头沉着脸快步的离去了。

马士英沉着脸看着黄澍的背影，恨的是咬牙切齿，半晌方才是伸手将身边的一个太监给叫了过来沉声道：“立刻送我案上左面抽屉内的奏疏进宫禀报陛下，要快！”

太监连忙点头称是，阮大铖则是沉声道：“昨儿我便先告知于你了，左良玉来者不善，你非要弄个什么两手准备！若是早就和陛下联通好，今日又岂会这般坐蜡？”

马士英冷笑着缓缓的靠到了座椅靠背上，看着黄澍消失的地方冷笑不止：“就算是晚了一步，他也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马士英说着，转头看向阮大铖沉声道：“反倒是西面扳机城的事情，要尽快了，今天算是彻底的和黄澍撕破脸了，若是不早做准备，不知什么时候左良玉杀进宫来，你我一起掉脑袋！”

阮大铖闻言，脸色也是同样阴沉了下来不语……

黄澍脚步匆匆的出了宫脸色同样没有多好看，直接坐上了轿子，沉声对身边的内侍何志孔道：“宫内有别的吩咐，你去回马士英的话。”

何志孔愣了一下，只是他人微言轻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是喏喏的应了一声之后进了宫。

谁料他前脚刚走，后脚黄澍就急匆匆的从轿子中走了出来，也顾不上皇城内禁止奔马的规矩了，急忙让身边的侍卫尽皆换乘马匹，沉声道：“马士英要对我出手！速速返回武昌！”

侍卫们闻言也不敢怠慢，当下便是各自抽马当天便离开了金陵城。

而就在黄澍离开不久，朱由崧果然接到了马士英诬陷左良玉有反意的奏疏，并且提议先用左良玉的属官黄澍试探一番！

朱由崧本身就对左良玉忌惮满满，只是毕竟朱由崧是皇帝，他内心深处未必没有几分马士英是在利用自己的心理，再加上有左良玉来吓唬制衡马士英也好，所以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是否应该对左良玉下手。

直到黄澍的奏疏送到了朱由崧的面前，黄澍在奏疏中痛陈马士英“十可斩”之罪状，并且隐隐背后有左良玉的影子，似乎就是左良玉在逼朱由崧杀了马士英！

这就有些挑衅帝王那敏感的神经了，所以没有丝毫的犹豫，朱由崧很快同意了马士英的请求，下旨要将黄澍从武昌调离，虽然还是在湖北一带，但是很明显就是在试探性的削弱左良玉。

然而马士英并不准备这样温水煮青蛙，因此在这道圣旨传到湖北之前，马士英便暗中的在湖北完成了自己的布局。

湖北的宗室子弟无不是巴结依靠马士英，以求一官半职养家糊口，马士英要利用这些人给黄澍冠上一个毁制辱宗、贪贿激变的罪名杀头，简直是轻而易举！

只是此时已经逃回湖北，回到左良玉麾下的黄澍，会给他这个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