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想救陛下,得先杀人

“啥?陛下……不行了?”

惊天噩耗,如一道九天玄雷,狠狠劈在文魁头顶。

始皇帝……病危?

高烧不退,咳血不止,时有昏厥。

每一个字,都在他脑海中炸开,重组成一幅幅清晰的画面。

“急性肺炎?败血症?”

在这个连“细菌”为何物都不知道的时代,这就是……绝症!

沙丘行宫,寝殿之内。

这里没有天塌地陷的恐慌,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得刺鼻的药渣味儿,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的甜腥。

所有的烛火都被遮蔽,只留一盏在角落里苟延残喘。

唯一的声源,来自那张宽大的龙榻。

龙榻之上。

那个曾让六国颤抖、让匈奴远遁、让天地为之变色的男人,正痛苦万分的躺着。

始皇帝,嬴政。

他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如焦土,曾经睥睨天下的双眼,此刻紧紧闭合。

每一次呼吸,都像一台破旧的风箱,粗重,急促,鼻腔还带着一丝丝哨音。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

始皇的身躯猛地弓起,像一只被猛然抽打的龙虾。

守在榻边的中车府令赵高,立刻用一块早已备好的明黄色丝帕,无比轻柔地接住。

丝帕之上,瞬间绽开一朵……暗红色梅花。

赵高眼圈立刻红了,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对周围一圈面如死灰的太医们低吼:

“废物!”

“通通都是废物!”

“陛下的病情为何不见好转,反而愈发沉重?你们……是想让整个太医署都当兵马俑吗?”

太医令夏无且,满头大汗,嘴唇哆嗦着,

祛风?泻火?固本?

谁敢用药?谁就要准备好,承担“弑君”的罪名!

“大人息怒,容我们去偏殿探讨探讨!”

赵高头也不抬,轻轻摆了摆手。

拿出丝巾,继续为始皇帝擦拭口鼻。

眼角余光瞥见太医们离开,他缓缓起身,背对众人,为始皇掖了掖被角。

那双刚刚还因悲痛而颤抖的手,此刻藏于宽大的袖袍之中,稳如磐石。

偏殿之内,早已乱成一锅沸粥。

“风邪入体,当以麻黄、桂枝发散其表!”

“胡说!陛下咳血不止,内有郁火,再用麻黄,无异于火上浇油!当以石膏、知母清热泻火!”

“清热?陛下脉象沉细,元气大伤,此刻再用虎狼之药,是嫌陛下走得不够快吗?”

一名年过七旬的老太医,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指着一个中年太医的鼻子大骂:

“你那方子,是救人还是催命!”

“夏无且令,您倒是说句话啊!”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太医署的最高长官,夏无且。

夏无且嘴唇翕动,脸色惨白如纸,喉咙里像被塞了一团乱麻,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陛下的病,来的太急,太凶,太诡异......根本不给他们,任何辩证施治的机会!

他们甚至……连病因都找不到!

就在这时。

赵高从主殿,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

所有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他环视一圈,在每个人脸上停留一瞬。

最后,看向了人群之外,同样随驾东巡的丞相,李斯。

李斯面沉如水,对着赵高,摇了摇头。

赵高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缓缓开口:

“诸位,都拿出个章程吧。”

“陛下……”

他顿了顿,语气里充满了令人心碎的悲戚。

“等不了了。”

咸阳,文魁府,死一样的寂静。

扶苏呆呆地坐着,这位向来温润如玉的帝国长公子,此刻双目赤红,脸上写满了茫然与……天塌地陷般的恐惧。

“我已上书,请求前往沙丘侍疾。”

“但……被赵高以‘圣上需要静养,宗室不得擅离咸阳’为由,驳回了。”

文魁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赵高已经动手了!

封锁消息,隔绝内外!他要将沙丘行宫,变成一座孤岛,一座……可由他为所欲为的屠宰场!

“文先生……”

扶苏抬起头,血丝密布的眼中满是最后的希冀,

“你……你算无遗策,定有办法,对不对?”

文魁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个小小的、盛着金黄色液体的小瓷瓶上。

龙涎草,他的“救命药”。

太医署,已经完了。

而他,手中正握着唯一能够逆天改命的钥匙。

文魁脑海中,无数条血色的丝线疯狂交织,推演着每一种可能。

【第一条线:按兵不动。】

始皇驾崩,赵高矫诏,胡亥登基。

咸阳城头,将高悬扶苏与蒙恬的头颅,而自己的府邸,也将化为焦土。——死路!

【第二条线:立刻献上此药。】

万一此药无效,甚至加重了病情……

他文魁,将成为大秦第一个以“谋害君上”之罪被诛灭九族的仆射。

扶苏也会因举荐自己而万劫不复,满盘皆输!——死路!

【第三条线:药有效,救了始皇。】

但赵高在侧,他有千百种方法,可以将功劳窃取,

甚至将药污蔑为“巫蛊之术”,待风波平息,再与自己秋后算账!——依旧是死路!

死!死!死!

三条路,全是绝路!整个棋盘,已被赵高锁死!

“这是一场……根本没有胜算的豪赌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扶苏的亲信冲了进来,脸上是死灰般的绝望。

“公子!沙丘最新急报!”

“陛下……陛下他……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开始……开始说胡话了!”

“太医署已无计可施,夏令丞……已经让、让人准备后事了!”

扶苏“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撞翻了身前的桌案。

他跌跌撞撞冲到文魁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双肩,

这位未来帝国的继承人,此刻像一个无助的孩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文魁嘶声哀求:

“文先生!先生!”

他双膝一软,竟要跪下!

文魁眼疾手快,死死撑住了他。

扶苏的身体在颤抖,牙齿在打颤,他死死盯着文魁,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看穿。

“先生你……你曾言能知天命,能卜未来……”

“求你……求你告诉孤……”

“我父皇他……”

“可……可还有救?”

文魁看他崩溃的模样,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冰冷颤抖,

脑中那三条死路尽头的黑暗里,仿佛被这声绝望的嘶吼,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微光。

他猛地握紧手中的药瓶,扶稳扶苏,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如惊雷炸响:

“有!”

“但,想救陛下,得先……”

“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