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暮色像杯打翻的咖啡,泼在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的穹顶上。阿念攥着郁辞墨送的贝壳手袋,站在旋转门前,看见玻璃倒影里自己的白裙——裙摆绣着细碎的珊瑚图案,是他上个月托人从巴黎定制的。
“阿念小姐,郁夫人在二楼等您。”管家的声音打断思绪。她跟着穿过金碧辉煌的长廊,路过休息室时,听见里面传来郁辞墨的声音:“我不会娶苏念薇,母亲清楚我的底线。”
苏念薇——这个在纽约与郁辞墨频繁同框的名字,此刻像根刺扎进阿念心口。她想起今早收到的匿名邮件,里面是郁辞墨与那女子在慈善晚宴上的合照,配文:“商业联姻的牺牲品,你凭什么觉得自己例外?”
二楼包厢里,郁夫人正对着镜子调整珍珠项链。阿念进门时,她转身露出微笑,却在看见阿念颈间的贝壳吊坠时,眼底闪过冷意:“听说辞墨在学校闹了一出‘求婚闹剧’?阿念,你该知道,豪门婚姻从来不由感情决定。”
交响乐的前奏从楼下传来,阿念盯着郁夫人指间的翡翠戒指,想起三年前在孤岛,这枚戒指曾指着她的鼻尖:“时家小姐的身份,才是你该珍惜的筹码。”她摸出手机打字:“我只要辞墨。”
“天真。”郁夫人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封面印着“时氏集团与郁氏集团联姻协议”。阿念的目光凝固在“甲方联姻代表:时景渊”“乙方联姻代表:郁辞墨”的字样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别紧张,这只是初步意向书。”郁夫人替她斟了杯香槟,“景渊是你血缘上的哥哥,辞墨需要苏家世交的支持,你们本就该各归其位。”
香槟杯在阿念手中晃动,气泡炸开的声音像孤岛退潮时的碎浪。她忽然想起郁辞墨掌心的字,想起他说“念屿”永远属于她,却在这时看见包厢门被推开,时景渊与郁辞墨并肩而入。
“小念,先听我说......”时景渊的声音带着愧疚,却被郁辞墨打断:“母亲,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和苏念薇的合作仅限于商业——”
“够了!”郁夫人拍案而起,翡翠戒指磕在桌面上,“你以为买下一座荒岛就能对抗家族?时家要开发‘念屿’,只有联姻能换得他们放弃竞标!”
阿念猛地抬头,“念屿”二字像重锤击中她的心脏。她终于明白为何时景渊最近频繁提起那座岛,为何郁辞墨突然将地契转到她名下——原来他们的爱情,从始至终都是商业棋盘上的棋子。
“阿念,跟我走。”郁辞墨伸手想牵她,却被她后退躲开。她摸出手机,快速打字:“原来你说的‘永远’,是用我换岛屿安宁?”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不是这样的,我本想今天告诉你......”话未说完,苏念薇穿着猩红礼服走进包厢,长发间别着枚贝壳形状的发卡——与阿念坠子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辞墨,该上台了。”苏念薇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媒体都在等着看我们这对‘金童玉女’的合奏呢。”阿念的目光落在她腕间的银链上,那上面挂着的,赫然是郁辞墨三年前丢失的袖扣。
交响乐突然转为激昂的快板,阿念觉得呼吸困难,仿佛又回到被潮水淹没的孤岛。她推开落地窗,夜风卷着玫瑰花香扑来,楼下的记者群里爆发出惊呼——他们看见郁家继承人与苏家世女站在阳台上,而那个总被猜测“失语症千金”的时家小姐,正攥着贝壳手袋夺门而出。
“阿念!”郁辞墨的呼喊被人群淹没。她跌跌撞撞跑过长廊,撞上端着香槟塔的侍应生,玻璃杯碎裂声中,她听见时景渊在身后喊:“小念,先听我解释,当年你被捡到孤岛的真相......”
雨在这时倾盆而下,阿念躲进巷子里的旧书店。橱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与书架上的《安徒生童话》重叠——那是郁辞墨教她识字时用过的书,此刻封面的小美人鱼正在雨中流泪。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郁辞墨发来的定位,附带:**“当年在孤岛,你不是意外走失。”**她盯着这句话,忽然想起时景渊欲言又止的神情,想起郁夫人提到“血缘”时的冷笑,浑身发冷。
“需要帮忙吗?”书店老板递来毛巾,她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视线扫过书架,一本《岛屿人类学》掉在地上,露出夹着的旧报纸——头版标题是《时氏夫妇空难身亡,遗女下落成谜》,配图里的小女孩穿着粉色连衣裙,手腕上戴着与她如今 identical的贝壳手链。
雨声渐急,阿念摸出郁辞墨送的钢笔,在书店便签上写:“我是谁?”字迹被雨水晕开,像她破碎的身世。这时手机再次震动,是江屿发来的消息:“墨哥被媒体围住了,苏念薇说你们只是‘兄妹情’,现在全网都在传你插足!”
巷子尽头传来汽车鸣笛,时景渊的黑色轿车停在路灯下。他摇下车窗,雨丝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小念,先跟我回家,我会告诉你关于你父母的事。”
阿念望着他眼底的痛楚,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他背着发高热的自己在孤岛找药,摔进珊瑚礁却死死护住她的模样。她攥紧便签纸,走向轿车,却在拉开车门的瞬间,看见郁辞墨从雨中冲来,白衬衫紧贴着胸口的贝壳吊坠——那是她十四岁送他的生日礼物。
“不许上车。”他按住车门,雨水顺着睫毛滴在阿念手背上,“阿念,当年是我母亲派人把你带到孤岛,为的就是让时景渊误以为你已死,从而接受商业联姻......”
“辞墨!”郁夫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想让整个伦敦看我们郁家的笑话?”
阿念觉得耳边响起轰鸣,像孤岛的海啸。她终于明白为何郁夫人对她格外“关照”,为何时景渊每次提到孤岛都会眼神躲闪——原来她的童年,不过是场精心设计的“死亡骗局”。
“所以,你接近我,是因为愧疚?”她用手机打字,每个字都像刀割进心脏。郁辞墨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却让她想逃:“一开始是,但后来......阿念,我爱你,与任何阴谋无关。”
时景渊突然下车,将阿念护在身后:“够了,郁辞墨,你母亲毁了她的童年,现在你还要用‘爱情’继续伤害她?”
雨幕中,三个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阿念看见苏念薇的跑车停在路口,记者的闪光灯此起彼伏,忽然想起郁辞墨在“念屿”埋下的时间胶囊——里面是否藏着比身世更残酷的真相?
“我要回孤岛。”她打字的手指在发抖,“现在。”
郁辞墨与景渊同时伸手想拦,却被她推开。她冲进雨里,听见郁辞墨在身后喊:“阿念!等我处理好媒体......”话音被惊雷掩盖,她拦了辆出租车,将贝壳吊坠按在胸口——那里刻着他的缩写,此刻却像块烧红的铁,烫得她生疼。
出租车驶离时,她从后视镜看见郁辞墨跪在雨中,手里攥着她遗落的便签纸。上面的“我是谁”三个字已被雨水冲成淡蓝的痕,如同她在他生命里留下的、终将被潮水抹去的印记。
深夜的“念屿”码头,阿念踩着湿滑的木板走向灯塔。海风带着咸涩,掀开她颈间的吊坠,露出内侧郁辞墨新刻的字:“我的月亮永不停潮”。她苦笑,将吊坠摘下扔进海里,看它像颗流星坠入漆黑的波涛。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郁辞墨的视频请求。她接通,看见他浑身湿透,头发滴着海水,身后是正在涨潮的沙滩:“阿念,我在时间胶囊旁等你,这里有你身世的答案,还有......”
画面突然黑屏,阿念听见电话那头传来郁夫人的尖叫:“辞墨!浪太大了!”她攥紧手机,朝灯塔方向跑去,却在转过礁石时,看见月光下的场景——
郁辞墨半跪在打开的时间胶囊旁,手里举着枚戒指,而他脚下的沙地上,用贝壳拼着:“阿念,我娶你,以孤岛为证。”
潮水已漫过他的膝盖,却冲不散贝壳拼成的字。阿念的眼泪混着雨水落下,她终于读懂他眼底的惊涛骇浪——那是比家族阴谋更汹涌的爱,是跨越三年时光仍未熄灭的孤灯。
“哥......”她开口,第一个完整的音节在夜空中碎成星光。郁辞墨猛地抬头,眼里倒映着她的身影,比任何星辰都明亮。
潮水继续上涨,却在即将淹没贝壳字时,忽然退去。阿念走向他,踩过湿润的沙滩,听见自己的心跳与潮汐共振。这一次,她不再害怕身世的谜题,不再畏惧豪门的风雨,因为她知道——
在这片被谎言笼罩的孤岛上,唯有他掌心的温度,是最真实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