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光

“什么？”小林第一个惊呼出声，原本兴奋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解散？我们做了这么久……”

老周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作为公司的老人，他也没想到这个结果。

西装男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众人的反应，他拿出全息平板，手指滑动几下。

“顾组长，项目终止和解散通知已经下发到各位的工作邮箱，请查收一下。”

“诸位别太泄气，公司一向重视人才，你们也会被调到其它岗位上继续发光发热。”

“具体的人事变动，我刚才一起发送到各位的工作邮箱里面了。”

“这违反了公司最开始的规定！”

顾柔嘉抬起头，声音中压抑着怒火。

“当初公司明明说过，只要项目稳定推进，就会持续投入资源，可你们现在……”

“顾组长，你应该清楚，公司必须放弃一些没有前途的项目，才能保障其它项目的继续运行。”

“这是公司高层的决策，我也只是负责执行。”

“我们，我们其实已经有了一个新的方案，我们正准备重新开发一款游戏！”李明说道。

深灰色西装男微微一笑，完全没在意眼前这些说辞。

“顾组长，我知道你们都很有才华，但是公司也有公司的难处。”

“与其在这里抱怨，不如考虑一下接下来的出路。”

他顿了顿，声音冰冷了几分：“如果你们对公司的决策不满，请自行向上反映，我只是负责传达。”

说完，他转身离开。

顾柔嘉深呼吸一口气，拿起全息平板，看向方晨。

“方晨，你跟我来，其他人原地待命！”

话音刚落，她就不再留意会议室的众人，转身离去。

才一走出会议室，顾柔嘉就像变了一个人。

刚才会议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的冰霜融化，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柔和，几分坚定。

“你变成熟了。”她转头对方晨说道。

“我刚才还真怕你冲上去说什么胡话，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怎么会，我一个实习生，人微言轻的，能说啥。”

“况且，和那种人说了也没用，纯粹是浪费口舌。”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做什么？”

“去找许总！他分管一测的游戏设计策划，我们工作室解散需要他签字。”

“他有权利决定我们这些人的去留。”

“我们要说服他，最起码让他允许我们用新游戏参加一测，赌一把！”

“带上你的策划方案，走吧。”

顾柔嘉的声音很明确，透露着几分的不容质疑。

“这个是不是太简陋了。”方晨晃了晃手中的平板。

顾柔嘉打断了他的话。

“不需要了，也没有时间了。”

“而且，我相信许总的眼光，许总是个很有能力，也很热爱游戏的人。”

“我最早进公司的时候，就在他手下的项目里做实习生，他当时给了我们这帮新人不少机会。”

二人来到许总办公室门口，却没有看到他的秘书。

顾柔嘉刚要敲门，就看到门上弹出一个外形甜美的全息投影秘书。

她用公式化的声音说道：“许总正在进行内部会议，链路繁忙，暂时无法接入。”

“有相关内容可以转投他工作邮箱，或者由我为您记录，我会在晚些时候为您转达。”

“靠！还有这玩意？”

“这ai秘书怎么可能把真人秘书淘汰掉？”方晨在心中吐槽道。

顾柔嘉一皱眉，环顾四周：“他的秘书不在，这也没人接待，应该确实是去开会了。”

“让他本人去，没用云端投影，会议的规格估计不低。”

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

“我们去地下停车场！”

“马上要到午餐时间了，许总不喜欢在公司吃饭，估计要出去。”

“去停车场等他？可停车场那么大，还有好几个出口，咱们两个怎么找？”

“没事，他有几个固定车位，而且都在电梯附近，很好找。”

顾柔嘉带着方晨来到停车场，转过几个拐角，他们看见了一辆低调的黑色汽车。

车漆在灯光下泛着哑光，像一头蛰伏的野兽。

“看那个车牌！”顾柔嘉用手一指。

方晨注意到车牌是“XZ001”

“许总的名字‘许志’的缩写。”顾柔嘉说道。

话音未落，二人忽然听见附近的电梯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声。

“来了。”

顾柔嘉突然挺直了背。

电梯门忽然打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穿着深黑色的休闲西装，领带松松地挂在脖子上。

方晨第一次看清许总的样子：四十岁上下，眼角有细密的皱纹，下巴上留着精心修剪的胡茬。

没有想象中的前呼后拥，他的身后只跟着一位司机，他自己低头划着全息平板，径直走向自己的车。

直到顾柔嘉挡在他面前，他才抬起头。

“许总。”

顾柔嘉的声音很平静。

方晨这才看到，许志的眼睛像两潭深水，看不出情绪。

他皱了皱眉，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恍然：“顾……柔嘉？《星际之拳》的组长？”

“是的。”

顾柔嘉微微点头，“能耽误您十分钟吗？”

许总看了眼手表，这个动作让他腕间的智能手环亮起蓝光。

“改天吧，我约了人。”

“就十分钟。”顾柔嘉从方晨手里拿过全息平板。

“我们有个新方案。”

许总的手指在车门把手上敲了敲。

“公司已经决定解散你们组了。”

“所以我们更需要这十分钟。”

顾柔嘉的声音突然变得锋利：“您当年说过，一个好创意值得任何人停下脚步。”

许总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松开车门，叹了口气：“三分钟。”

顾柔嘉迅速划开平板。

全息投影在车库里亮起，映得三个人的脸都泛着蓝光。

【某月，某日。冀州大旱，赤地千里。】

许总的目光在画面上停留了一秒，然后移开。

“历史题材？市场数据很难看。”

“但没人这样做过历史。”

顾柔嘉的手指快速滑动：“真实的、带血的历史。”

画面切换到农夫刨坟的场景。

许总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太压抑了。”

“玩家要的是娱乐。”他说。

“可真实的情感冲击比短暂的快乐更能打动一个人。”

顾柔嘉寸步不让。

“还记得吗，就像您当年坚持要在《废土世界》里加入辐射病设定一样。”

许总突然笑了：“你记性倒好。”

他看向顾柔嘉：“很有想法，这不像是你的创意。”

他又看向方晨，目光在方晨的实习生工牌上停留了一秒钟。

“这是你的想法？”

“是的，许总，我们想讲一个关于……”

“关于选择。”

顾柔嘉打断方晨，说道：“关于人在绝境中会变成什么样子。”

许总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他伸手放大了投影中的某个画面——张角蘸口水画符的特写。

“这个角色很有意思。”

他轻声说：“骗子？英雄？还是……”

“都是。”

顾柔嘉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

“就像我们每个人。”

车库里的排气扇突然启动，吹乱了顾柔嘉的头发。

许总盯着她看了很久，最后伸手关掉了投影。

“东西做的这么简陋，很难说服别人。”

“明天！”

“明天，明天上午十点，我们带着完整策划方案去您办公室。”顾柔嘉马上回答道。

许总看向方晨，又看了看顾柔嘉，最后还是将目光放到方晨身上。

“为什么想做这种东西？”他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

“因为市场上没有这种游戏。”方晨回答道。

看着方晨这幅表情，许志忽然露出一抹笑容。

“既然如此，那就一测见吧，解散工作室的方案也可以再推迟几天。”

“到时候给我一个试玩的版本。”

他拉开车门，“现在我真的要迟到了。”

电动车无声地滑走，尾灯在空气中划出两道红线。

方晨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向顾柔嘉。

“他答应了？”

顾柔嘉把平板塞回他手里，嘴角微微上扬：“我就说嘛，他很喜欢给新人机会。”

地下车库的灯光突然全部亮起，像是给他们的前路打了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