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1章 请跟我狼狈为奸

回去路上阿柳一言不发,苏酥没问,他更是没有主动汇报工作的习惯。

到了雾望楼,饭菜扑鼻香,好像又到了饭口时分。

苏酥心里一个念头:昌夫人没留饭,可惜~

“阿柳,咱走的时候忘记吩咐伙计留饭了,这会儿兴许锅灶早冷,我们干脆回果儿院?我有点想念阿母煮的葱油面了~”

阿柳一动未动,垂下眼睑:

“饭菜已经备好了。”

苏酥眼中有疑惑,心突得疾跳了一下。

薄楼?

她迅速回头——

正巧,身后那扇紧闭的房门吱呀开起,是她心念的王氏手艺。

薄楼一个人靠坐在主人位,眉目清冷如雪,姿容皎皎如玉。

他看过来的眼神似笑非笑,霜寒下掩藏些许好奇,但更多的还是拒人千里之外的疏淡。

“不是惦念葱油面么?”

苏酥拧着眉看向阿柳。

阿柳如实道来:“藏金地有重重机关,还有我破解不了的玄术,伍陵西亦寻到了伍家后湖之底,若非二殿下接应,我没有办法在不惊扰他的前提下全身而退。你想知道的事情,二殿下比我清楚。”

苏酥唇瓣微张,末了轻悠悠一叹。

行吧,商学会幕后操控之人本就是薄楼,她绕不开他的。

苏酥好整以暇的拂下袖子上褶皱,这是和薄楼说话养成的习惯:

“我阿母呢?”

薄楼声浅:“雇了行商镖局去伍家拉银箱了,我免了她一成车马杂费,还多送了两个护卫,想来这碗葱油面——应是她顺手感激之物?”

苏酥伸着脖子一看,果然面已经坨成厚饼子了。

笑意轻缓,她挑了挑眉道:

“原来二殿下入敌国京都,化身的是行商镖局呀?”

“今日是的,明日……还未想好。”

“我阿母有劳殿下和孔雀侍卫亲自护送,这一笔买卖是我赚了~”

“客气。”

俩人相识一笑,笑容都是假中之假。

苏酥偏头,说是吩咐,不如说是撒娇:“阿母的葱油太油~你是知道我的口味的哦?”

阿柳一愣,连忙看向薄楼,见他气定神闲半点没受影响,才道:

“好,我去拿。”

“多挑一挑,慢慢拿。”

阿柳转身离开,掩上了门。

苏酥一屁股坐到薄楼跟前,伸手够到了面碗,拿起筷子就啃了起来。

面条还能嗦,坨成一块的面饼只能用来啃了。

薄楼身子前倾:“这你都吃得下?”

十五年,首富千金的记忆久远的都快要记不清了~

“二殿下,不是所有皇子公主一生下来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的~刚从国公府脱离出来的时候,吃坨掉的面算得什么?搜掉的隔夜饭也是舍不得扔的~”

苏酥说得坦然,薄楼却冷不丁眉心一拧。

苏酥讪笑回旋:

“哦,我不是在阴阳怪气你,二殿下年少就入行伍,想来也不是养尊处优的主儿,行军打仗粮草不继起来,你兴许还不如我呢~”

薄楼无语:

“我乃主帅。”

再怎么粮草不继也饿不死主帅。

苏酥眨巴眼睛:“不是说和将士同食同寝,有利于凝聚战力,稳定军心么?”她恍然小声:“也都是面子工程呗?”

薄楼手指扣住了她的面碗,随即松手,面饼正好弹在她脸上。

苏酥嘶了一声,不敢骂人,只能夸道:

“果然劲道!”

……

面饼子吃不着了,好在薄楼总算有点人性,早在苏酥来之前就吩咐后厨另起炉灶,为覆雪居送来珍馐美馔,酸甜可口的酸梅汁。

天上飞的珍禽,地上跑的稀兽,还有过了一季炎夏早就消耗殆尽只能从极北重金运来的雪山冰。简单几个小菜,简单烹饪手法,用的却是最好的食材,京都最好的酒楼都拿不出来,怕是只有皇宫御膳才有机会享受到。

薄楼观察着苏酥的反应——

吃坨面的时候她有多淡定,这会儿只怕更加淡定了一些。

甚至,举手投足间,生出几分皇室贵女的高贵气质。

薄楼笃定苏酥没有吃过这些,却能心不动,面色不改,实在不简单。

苏酥很快放下筷子。

“不是饿了么?”薄楼问道。

苏酥:“腻了。”

上辈子早就吃腻了,爹爹在的时候,要什么珍馐玉馔没有?那时为了让她吃上新鲜的河鲜鱼蚌,甚至组建了一支冰系术法队护送食材北上,专程只是为了她尝一口鲜美。

苏酥喝了一口茶,欲盖弥彰道:“这盘溜肉段太肥腻了~”

薄楼扫了一眼被苏酥定义为溜肉段的驼峰肉,笑意无奈。

……

填饱了肚子,开始正事儿吧。

“我赚了三万两,两万多的现银,还有一部分伍家铺子生意,还没有落与实处但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我还提前知道了藏金地,如此成绩足够选入商学会了吧?”

“可以。”

“成绩优异,是不是该包食宿,还要发一笔丰厚的奖学金?”

“你住在这里几日,收过你饭钱?”

“那不一样~”

苏酥为他添茶,笑容里藏着几分讨好:“商学会在魏国京都招生,校长也好,招生办也罢,还有咱们这些求知好学为了入选门槛打破头的学生们~大家各怀鬼胎,各自心思,算起来我应当心思最正了~只是为了钱来的!”

薄楼接过她递去的茶,眉梢轻扬:

“这么说,你已经全然清楚了?”

苏酥哎了一声:

“伍雍是被迫下水,为了当年伍家老爷子头昏脑热的叛国举动不被发现,商学会说怎么玩他自然要盲目跟从的。那笔藏金数目巨大,确实可以救伍家燃眉之急,但那本名册也是他的要命之物。肃王府和张丞相是主和一派,干掉一直为了战事冲锋陷阵筹集军费的伍家,他们自然愿意插上一脚。而伍陵西是隐在人后的第三方,想要坐收渔利,既掀翻了压在头顶的嫡系大山,又能给未来太子苏墨识卖个大人情,说不定还能和我做一笔生意谋取我的金匮。如此局面,他心思最深,获利也最深。”

薄楼眼中难得多了笑意:

“你能分析出这些种种,心思也算不上纯良无害。”

“不不不。”苏酥连忙为自己解释:“看清生活本质依然热爱生活,这才是勇者,看清局势复杂人心险恶,依然只守着本心只要钱财,那才叫纯粹的爱财,单纯无害!”

薄楼嘁了一声,端杯呷茶。

苏酥瞅准时机,眼珠子转动,试探着道:

“不过……伍陵西那边我似乎发现了一点不对劲,他表面上看出牌很有逻辑,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但他好像有些用力太过了。”

薄楼恩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苏酥压低了声:

“比如,他想让伍雍翻车下水,这些年他釜底抽薪已经送他到了山崖边,甚至不用那本投敌名册,伍家大厦倾倒只是时间问题,他还可以藏得更深一点。你说利用伍雍倒台和皇长子一党示好,手里有钱足矣,而且不急在此时。魏帝……我是说我父皇春秋正盛,权盛东宫不是真的入主东宫,一切都还有变数。这份投名状却是不够看。”

“你想说什么?”薄楼眼睫微抬。

苏酥脸上大概写着“请跟我狼狈为奸”这几个字,她抿了抿唇:

“当年投敌名册上还有一位皇亲贵族,用的化名,正是伍陵西想要保护之人。或者说对他来说利益巨大。这才跟着一起下水厮杀,为了藏金地不得不冒着身份野心被伍雍识破的风险。”

薄楼不动神色,杯子停靠在苍唇边:

“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只是猜想,还需要查证。”

“怎么查?”

苏酥立刻道:“我有一个线人可以用,只是我人微言轻,身上没有那线人想要的东西。可二殿下圣眷优渥,势力深远,一定能帮我驱策那位线人找到你我费解的答案~”

薄楼放下杯子,笑容略带冷意。

“昌夫人是这般与你说的?”

苏酥:“我觉得她没有说谎。”

薄楼直截了当的拒绝:“我帮不了她。”

苏酥也坦坦荡荡的摆烂:“那我也帮不了殿下你。”

薄楼气笑了。

“本殿又什么需要你帮?”

“如果那位皇亲正是魏国当朝皇长子苏墨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