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历214年,英格克斯帝国——
首都,奥兰登。
东城区的里瑟钟表铺中。
西弗百无聊赖地抽着烟,阅读今日份的《奥兰登日报》,抖落的烟灰在脚边堆积,嵌塞进条木地板的缝隙中。
空气中充斥着无比浓重的劣质烟丝味,铺子内如同烟囱般烟雾弥漫。
丁达尔效应让清晨的阳光,以肉眼可见的形式照射在店铺的每个角落。
街道上,摊贩为求生计的吆喝声粗粝穿脑,有些吵闹。
但,西弗却对这些噪音置若罔闻。
只是长嘶着烟卷,阅读报纸。
西弗·里瑟……
传承了父亲留下的钟表匠手艺,以及这间开在萨顿街的钟表铺。
平日里靠着售卖和维修钟表,一个月平均能赚56个索林。
这种收入,处于中产阶级与工人阶级之间。
也足够让他过上烟酒不离手的日子。
[曼彻斯特的工人集会,引起了剧烈的社会动荡与混乱,导致工厂停工,生活必需品稀缺,上百位无辜市民受伤……为了保护市民财产,警察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从暴力分子手中保护市民。]
西弗的目光游移在报道版块上。
因为贫富差距巨大的缘故,每日报道上的新闻,都是通过粉饰般的千篇一律。
出自利益者喉舌的《奥兰登日报》,以及诸多发行报纸。
在西弗看来,全都狗屁不通。
他只是将这样的报纸,当成一场粉饰的戏剧看待。
[威尔·布莱克伯爵,于昨日在郊区某别墅的书房中发现死亡。
死亡现场奇诡异常,如同一场邪恶的献祭仪式。
根据知情人士透露,布莱克家族世代相传的一枚珍贵红宝石,在案件中下落不明。
这枚丢失的红宝石,能够成为炼金与秘仪的材料。
据悉,价值高达2000索林……目前此案正在由奥兰登厅侦办当中。]
奥兰登每天都会有十几起杀人案件发生,但当死亡的是贵族时,这件事就会变得极为重要。
西弗容色淡漠,目光扫过这些无聊的文字,停留在报道附带的照片上。
这张不知是哪个报社记者拍下的照片,记录了伯爵的死亡现场。
即使隔绝着一个维度,也令人感觉到现场的惨烈。
那黑白的照片中……
肥硕的蛆虫堆积如山,乌泱泱的麻蝇狂窜在书房中,如同一片黑云,撞击着四面八方的墙壁。
腐烂膨胀的尸体,被凶手整齐的平放在真丝地毯上,皮肤青紫,七窍流出血色脓液。
而尸体的双手被人交叉叠放在胸口上,以僵硬的手指作为土壤,插着一支黑色的带刺蔷薇。
周围还摆放着五支燃烧干净的白色蜡烛,烛泪堆积。
蜡烛之间,以鲜血为墨,连贯着笔直的线条。
那些鲜血早已氧化发黑。
组成了一道以蜡烛为角的,逆位的五芒星阵。
……这让人反胃的现场照片。
没能让西弗有丝毫动容。
他只是深感无聊。
然后,神情淡漠的,将烟头按在这篇报道的中央。
滚烫的烟头烧穿而过,留下一个带着橘红余烬的空洞。
他用空洞残留的热量,又点燃了一支烟。
将报纸揉成一团,丢进了角落里。
铛啷啷~~
门廊上的风铃碰响,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好久不见。”
“买表还是维修。”
西弗嘶着烟,认出了进店的人是老熟客。
隔壁面包店的玛丽夫人。
从小就和他们一家认识,还出席过他父亲的葬礼。
“谁能想到以前的小豆丁,现在长成了比我还高两个头的壮汉。”
玛丽看着身高接近一米九的西弗,露出慈祥的笑容,继续说道:“你继承了你父亲的好手艺,帮我看看这只表,不小心被我摔碎了。”
她将一块破碎的怀表,放在了展柜上。
“不错的怀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西弗拿起怀表,摩挲着银质表面。
“我父亲留给我的,摔成现在这样我很心疼。”
玛丽叹了声气,气恼自己的不小心。
“看起来不是很严重,能修好。”
西弗安抚了下,便拿起怀表,贴近耳朵仔细倾听起来。
随后,又轻轻摇晃起了怀表。
玛丽不会维修钟表,但知道这是西弗在做检查,没有出声打扰。
片刻后。
“运转声音有些卡顿,齿轮受到了损坏。”
“摇晃的时候,有些不顺畅的手感,可能是游丝和摆轮轴损坏了。”
“游丝是钟表运转最重要的结构,缠绕在零件中,靠弹性带动摆轮往复。”
“这种精细零件不好修,除非是为了纪念意义,否则,建议直接更换。”
西弗做出了专业判断。
“能修好这块表就行,那么帮我更换下零件吧。”
“需要多少钱。”
玛丽拍了拍胸口,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她可不希望这块具有纪念意义的怀表就此报废。
“一枚先令,就这样。”
“老主顾的优惠。”
西弗一边拿来工具,一边说着。
只是眨眼时间,已经十分熟稔的,拆开了怀表的后盖。
“西弗,你知道梅丽莎的事吧?”
“据说,得罪了大人物,被逼得跳进斐士河自杀了。”
“可怜留下一个五岁的女儿,只能由梅丽莎的妹妹,梅菲娅来照顾。”
“可妹妹也是残疾,早年被贵族的马车撞到,跛了一只脚,根本没法工作挣钱。”
西弗维修怀表的时候,玛丽唉声叹气的,说起近来发生在邻里间的一桩惨事。
虽说这种悲惨的事情,对于底层阶级的人来说,时有发生。
但依旧令人唏嘘。
“听说了。”
“我去梅丽莎家里探望过,留下了一些生活费。”
西弗埋头更换着游丝,一边说道。
“你和你父亲都是好人呐。”
“等修完了表,我也带一些店里的面包,去梅丽莎家里一趟。”
玛丽长叹一声气,对这种事也深感无奈,只能略尽绵力。
一段时间后。
玛丽带着维修好的银质怀表,离开了钟表铺。
西弗见玛丽走远之后。
关了店门。
走上二楼。
里瑟钟表铺有两层楼,一楼是店铺,二楼是他生活起居的地方。
此时。
阁楼中,一切如常。
床铺、衣橱、碗柜、衣帽架、工作台……一切如常。
只是与所有普通人的居所一样,遍布着生活的痕迹。
“快到时间了。”
西弗低声自语,搬了张椅子坐在阁楼中。
面对着墙壁上的挂钟,抬头看着时间。
滴答,滴答……
快到,时间了。
滴答,滴答……
快到了。
咕咕——咕咕——
终于,表盘上,指针旋转到了整点。
齿轮与推杆结构运转,钟盒顶部的小木门被推杆推开。
一只衔着玫瑰刺茎的镀银夜莺,从钟盒深处弹射了出来,往复扇动着翅膀播报时间。
西弗从椅子上起身,取下了那支被衔在夜莺喙中的玫瑰刺茎。
一抹瑰丽的红色,在玫瑰刺茎的阻挡移除后,出现在了夜莺嘴中。
那种瑰丽,那种光芒,如同野兽于黑暗中睁眼般荧灿。
那是一枚无比珍贵的……天然红宝石。
来自……
布莱克家族。
西弗将红宝石从夜莺喙中取出,晶莹剔透的宝石棱面,倒映着他的瞳光。
威尔·布莱克……
是他杀的。
梅丽莎一直以来,都是西弗的邻居。
在西弗的父亲死后,梅丽莎将西弗当作是自己的家人一样照顾。
时常会来到钟表铺,免费帮西弗进行卫生清洁。
所以,为了梅丽莎自溺这件事。
西弗在暗中进行了调查,挖掘出了真相。
……之所以梅丽莎会选择自溺,是她在清洁过程中,不慎碰坏了伯爵的一件古董,面临巨额赔偿。
而伯爵也没有放过梅丽莎这个贫苦母亲的意思,甚至还让打手上门讨债,砸碎家中所有的东西,恐吓孩子。
不堪重负下,可怜的梅丽莎选择了结束生命。
至今……都还沉没在冰冷的斐士河底。
[再多钱,也换不回梅丽莎的生命,以及……孩子的母亲。]
[血债血偿,意外的愉悦……]
[不能让那些腐败警察发现……必须将这里,粉饰成一个地狱。]
[这枚宝石,就作为你对梅丽莎的补偿吧……微薄的补偿。]
七天前与伯爵的对质,浮现在脑海中。
西弗握着宝石,点燃一支烟,烟头随着他肺部的缩张,在昏暗的阁楼中明灭。
不过,即使再浓烈的尼古丁融入血液。
那些记忆也无法彻底驱散。
毕竟是人生第一次杀人,还是以,那般地狱的手法。
但好在,只是一个该死的人而已。
所以也只是感官上的刺激,并无精神方面。
所以,这一周时间。
西弗都淡漠得如同一个熟稔的杀人狂。
相比起来,他更在意的是梅丽莎的遗孤。
虽说只是见过几次面的小女孩,但每次梅丽莎上门清洁阁楼的时候。
那个可爱的小女孩海蒂,都会将最宝贵的糖果分享给他。
“今晚将宝石脱手后,就去火车站送梅菲娅和海蒂。”
“让她们带着钱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令人厌恶的城市。”
(PS:本书为架空世界,货币体系为了便于理解。
设定为,1便士相当于1元,1先令相当于10元,1索林相当于100元。分别是铜币,银币,金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