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孕

桑叶眼圈都红了，此时正重重地低着头，泪珠滚落湿了衣衫，又听见侯云铮接着说：

“今日儿子不想聊这些不开心的，小厨房都备上了什么菜了？”

“都是你喜欢的，丫鬟已在偏厅侯着了。”

虽说是出于无奈，但娶桑蕴梨本就是侯夫人对不住侯云铮，每每聊到这些，侯夫人心中总生出几分愧疚来。

去偏厅的路上桑蕴梨远远跟着，便听见桑叶说：

“世子爷怎么能这样？我们少夫人为他守了三年活寡，他自己在边关风流快活就算了，怎么还带回平妻辱没我们少夫人！”

平妻本就是市井小民的做派，侯府如今这般行径，是在打桑蕴梨的脸。

桑蕴梨自己心里也难受得紧，但想想自己在侯府受的委屈，比着这个其实也差不到哪去，又生出一瞬的悲戚来。

等到了偏厅，按照规制，侯夫人在堂，少夫人只能布菜，是没资格同时用膳的。

可如今来了客人，让少夫人站着也是不妥，一般这时候，老夫人都该给少夫人说一声坐下。

可如今洛朝柠挽着手同侯云铮一起走，自顾自地坐在了世子爷一旁，侯夫人只顾着笑，似也没注意合不合规矩。

没有侯夫人的允许，桑蕴梨尴尬地愣了一瞬，只得站在一旁开始布菜。

约摸用了半炷香功夫，倒是侯云铮先注意到桑蕴梨还站着，有些不耐地说：

“坐下吃吧。”

这下侯夫人有些愧疚地瞧着桑蕴梨：

“诶呦，光顾着高兴，今儿把你忘了，快坐下吃吧，有劳蕴梨忙活这么久，别怪婆母，婆母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桑蕴梨的回应里听不出情绪：

“儿媳不敢。”

话头转到桑蕴梨身上，侯夫人似是突然想起子嗣的事情，说道：

“如今你好不容易回来，自然该跟蕴梨多亲近亲近，二房如今都生了两个儿子了，你这个做大哥的，总不好子嗣单薄。”

侯云铮把刚刚夹起的菜又放回盘子里，瞥了一眼桑蕴梨，随即看着洛朝柠又笑起来：

“提到这个，儿子有件喜事要告诉母亲。朝柠如今回到侯府，是有喜了。”

听到这个消息，侯夫人一下子惊喜无比，拉住朝柠的手，问道：

“诶呦，竟有这样的喜事！几个月了？”

“才刚月余，所以这次回来，也是想带着她回京城养着。在边塞时，由于我和朝柠的情意永昌伯都看在眼里，为着不耽误了朝柠，在世伯照料下，也是吃过喜酒的。”

有了身孕，又办过喜事，这就知道为何洛朝柠直接来了侯府了。桑蕴梨在心中冷笑一声，事情走到这一步，无论哪一桩，都没有打算过问过她的意见。

“真是天大的喜事，你父亲不在家，若是在也定会高兴，柠儿这孩子实在招人疼，你放心，母亲一定会好好待她。”

等用完午膳，侯夫人不知在世子爷耳边说了些什么，笑盈盈留下了洛朝柠。

桑蕴梨回房躺在床上，叹了一口气。桑叶瞧了外边儿没人，心中委屈不已，便说道：

“这侯府实在是吃人的地方！侯夫人表面上待少夫人和善极了，实则处处磋磨，如今世子爷又……哪怕是为着自己，少夫人您也一定得得了世子爷的宠爱，若是有了儿子傍身，才算是真正扎了根。”

桑花平日总教育桑叶少说话，如今说了这番话，她倒是也没出声。

桑蕴梨眼圈也红了，可她顿了一会，突然笑起来，拍了拍桑叶的脸：

“傻桑叶，既入穷巷，咱得及时调头才是。”

桑叶瞪大了双眼，琢磨着少夫人的话，桑花倒是及时明了，可脸上还是愁态：

“我们桑家比着侯府差太多，若是少夫人真想合离，怕是困难重重。”

如今的桑家，确实远远比不得侯府。

可若是从前的桑家，便是侯府也比不得的。

桑家男儿个个都是设计兵器良炮的好手，单单造火炮的火房就有桑家十几处，祖父在朝堂上虽只是个从四品神机火铳司提举，却尤其受先皇重用，是独一份的恩宠。

如今新皇篡位登基，心中有亏，为了显着自己是替天行道而非谋逆，便将先皇从前改革的制度通通废除，反其道而行，首当其冲就是桑家。

按照新皇从史书翻出的说法，“奇技淫巧，君子不器”，又说“技巧过甚则有失于天道”，匠人所为大多是为君子不齿。

何况历朝历代以农为本，匠商本就是白吃饭的，匠人造的也都是伤人的玩意儿，政事为民，匠人如何入得了朝堂？

如今的桑家虽守着老祖宗留下的上百种图纸甚至继续发展着，却只靠着二公子给胭脂铺打打银簪赚些银子了。

皇帝不明，将军却知这兵械火炮为打仗关键，刚刚登基，圣上有意让镇远候和世子侯云铮做出些功绩，但不给良械，无异于送死。

火房虽都关停，可木工到处都是，侯夫人心疼丈夫儿子，便派人去桑家买弓箭图纸自己庄上造，却没想到桑家人如此死脑筋，出多少钱都不卖。

图纸贵重，算是桑家的传家宝，只有桑家人才能拥有。为了侯府，侯夫人便生出一计，亲临桑家，直言世子对桑三姑娘一见钟情，自己也喜爱桑姑娘，无论如何都要求娶。

受不住她无可挑剔的演技，桑家人便都以为这是天大的好事，如此，桑蕴梨便和那重型弩的图纸一起，入了侯府。

却没想到，入了侯府是这番境地。

“困难重重又如何？他心中既有了旁人，侯府又这般待我，那便无论如何都不能待下去了。”

她刚说完这话，桑花就做噤声手势，瞧着世子爷就入了桑蕴梨的卧房。

“见过世子爷。”

刚过来，世子便瞧见桑蕴梨正翻书，午后阳光照在桑蕴梨的脸上，细腻的皮肤白里透红，鸦羽一般的睫毛下是黑珍珠一般的眼睛。

他看愣了一瞬，旋即带着厌恶说道：

“后日娶朝柠入门，她给你敬茶，你自幼乡野长大，可别出了丑。”

这番话，还是丝毫没有过问桑蕴梨的意见。她心中冷了又冷，笑道：

“若是我不同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