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镜渊的倒立城市悬在头顶，建筑玻璃映出苏眠扭曲的倒影。傅沉的父亲——傅明修——背对着他们站在记忆牢笼前，那些悬浮的透明立方体里，困着无数痛苦抽搐的人影。苏眠认出其中一个牢笼里是陈立，他正反复做着推陆小满入水的动作，每一次落水，手腕的镜面花纹就明亮几分。
“每个牢笼都是镜渊筛选出的‘容器候选人’。”傅明修转身时，镜片反光遮住眼睛，“你母亲当年偷走了我的实验成果，把本该属于陆小满的‘织梦人’能力，连带着记忆一起塞进了你的脑子。”
苏眠的指尖划过最近的牢笼，视网膜突然被剧痛刺穿。她看见十二岁的自己躺在手术台上，母亲的碎镜正吸收着陆小满的记忆——但在记忆深处，母亲的眼泪滴在碎镜上，映出的却是陆小满逐渐透明的灵魂。
“她骗了你。”傅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异样的颤抖。他盯着父亲身后的巨型核心，那上面密密麻麻贴着人类的记忆碎片，像颗跳动的镜面心脏，“镜渊需要双生宿主才能稳定，你和陆小满本是一体，她剥离陆小满的记忆，等于把妹妹的灵魂切成了碎片。”
——————————————————
——————————————————
碎镜的嗡鸣突然炸响。七块碎片从四面八方飞回，悬停在巨型核心周围，每块碎片都映出不同的记忆：林小羽在水库底睁开眼，瞳孔是镜面花纹；周明宇在火灾中接住坠落的陆小满，却被镜中影灵拽入镜面；而最后一块碎片，映出母亲临终前的场景——她握着碎镜对傅明修笑：“小眠和小满，会亲手毁掉你造的镜渊。”
“动手！”傅沉突然将苏眠推向核心，银色鳞片覆盖的手臂甩出锁链，缠住父亲的脚踝。傅明修的身体化作银色粉末，却在另一块镜面后重组，嘴角扯出和影灵相同的机械微笑：“融合了影灵血统又如何？在第二镜渊，我就是记忆的造物主。”
苏眠的手触到核心的瞬间，万千记忆涌入脑海。她看见陆小满在镜渊中挣扎的十年：被影灵啃噬的灵魂化作兔子面具，每次杀人都是为了收集散落的记忆碎片，而那些受害者，正是当年晨星孤儿院的“容器候选人”——包括她自己。
“原来我们才是最残忍的实验品。”苏眠喃喃道，核心表面浮现出母亲的意识碎片，拼出最后一段影像：火灾当晚，母亲将陆小满的记忆注入苏眠体内时，镜渊核心突然分裂，诞生出第二个意识——傅明修的镜像体，也就是现在操控织梦人的影灵。
——————————————————
——————————————————
傅沉的锁链被银色粉末熔断，他跪倒在地，鳞片剥落处露出人类的皮肤，血肉下隐约可见镜面纹路。苏眠冲向他时，脚下的镜面突然裂开，无数个“自己”从裂缝中爬出，每个都戴着不同阶段的兔子面具——从陆小满的童年，到成年后的织梦人。
“你以为偷走记忆就能成为姐姐？”最年长的织梦人举起镜面利刃，面具下的眼睛是纯粹的银色，“陈立推我入水时，你母亲就在岸边看着！她根本不在乎谁活下来，只在乎镜渊能不能有个完美的宿主！”
记忆闪回如刀割。苏眠突然想起仓库火灾那天，母亲蹲在她面前时，背后的阴影里分明有两个孩子的剪影——一个是戴面具的陆小满，另一个，是手腕没有胎记的自己。原来早在移植记忆前，她就已经是镜渊侵蚀的半成品，而陆小满，才是本该完整的容器。
“够了！”苏眠举起碎镜项链，七块碎片在掌心拼成完整的镜面，“镜渊需要的不是宿主，是平衡。”她将碎片刺入核心，母亲的意识碎片化作光刃，切开傅明修与核心的连接。
——————————————————————————————————————
巨型核心开始崩塌，记忆牢笼纷纷碎裂。傅明修的身体在光刃中支离破碎，临终前指向核心最深处：“那里藏着镜渊的起源……还有你母亲真正的死因。”
苏眠看见傅沉挣扎着向父亲的碎片伸出手，却在触碰到的瞬间，那些银色粉末涌入他的血管，左臂的鳞片彻底变成镜面。她转身看向核心深处，那里悬浮着母亲的完整意识体，以及陆小满即将消散的灵魂。
“小眠，对不起。”母亲的意识体流泪了，“当年我以为分开你们就能阻止镜渊，可傅明修早就和影灵融合，他用陆小满的痛苦创造了织梦人……现在只有毁掉核心，才能结束这一切。”
陆小满的灵魂虚浮在核心边缘，对她露出释然的笑：“拿走我的记忆时，你也偷走了我的痛苦。现在该还给我了——”她的手穿过苏眠的胸膛，取出一团缠绕着镜面碎片的黑雾，“镜渊的双生宿主，本就该一起死。”
傅沉突然抱住即将崩溃的苏眠，镜面手臂强行撑开核心裂缝：“走！我父亲的实验让我能暂时稳定核心，你们去现实世界——”他的声音被镜鸣撕碎，身体开始透明，“记得去镜骸基地找那份档案……关于1995年第一个进入镜渊的人……”
苏眠抓住陆小满的手，从崩塌的核心跃出。最后一眼，她看见傅沉站在核心中央，对她露出微笑，镜面手臂上的枫叶胎记与她手腕的印记重合——原来他们才是镜渊真正的双生宿主，而十年前的调换，不过是母亲为了保护两人的谎言。
——————————————————————————————————————
现实世界的暴雨停了。苏眠跪在晨星孤儿院的废墟上，陆小满的灵魂在她掌心化作点点银光，最后凝成半块碎镜，镜面映出镜骸基地的坐标。
“他说得对，我们本就是一体。”陆小满的声音消散前，在她耳边低语，“去看看傅沉父亲的档案吧……第一个进入镜渊的人，是你的亲生母亲。”
苏眠愣住了。她想起母亲遗留的镜像密码，破译后的坐标指向镜骸基地的地下三层。当她颤抖着翻开那份泛黄的档案，首页照片上，1995年进入镜渊的女性研究员，手腕内侧赫然有着和她相同的枫叶胎记——
而照片右下角的签名，是“苏镜”，和她颈间的碎镜项链刻着的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