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傲来宫
东方澜踮着脚尖，小手努力向上伸展，想要够到桃树上的那朵开得最艳的花。她粉雕玉琢的小脸憋得通红，腰间挂着的小铃铛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妹妹小心！”东方旭一个箭步冲过来，在妹妹即将摔倒的瞬间稳稳扶住。七岁男孩的肩膀竟有千钧之力，这是继承了父亲圣人体质的证明。
赵紫璃倚在廊柱旁看着这一幕，嘴角含笑。她今日穿着一袭淡紫色广袖流仙裙，发鬓松松挽着，比起当年妖族圣女的凌厉，更多了几分为人母的温婉。
“娘亲！”东方澜扑进她的怀里，献宝似的举起刚摘的桃花，“给爹爹泡茶用！”
“乖。”赵紫璃揉揉女儿的发顶，忽然神色微动。天边一道青光破空而来，伴随着熟悉的酒香。
“老君来了。”她轻声说，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
青牛踏云而至，老子醉醺醺地倒骑在牛背上，腰间朱红葫芦晃来晃去。他眯着眼打量两个孩子，突然打了个酒嗝：“好苗子！可惜生不逢时啊…”
赵紫璃心头一紧：“前辈何出此言？”
老子摆摆手，从牛背上滚落，却在接触地面的瞬间飘然而起：“东方小子呢？老道有要事相商。”
“在茶室。”赵紫璃示意侍女带路，自己则蹲下身对两个孩子柔声道：“去找周姨玩，娘亲有事与老君谈。”
东方澜撅起嘴刚要撒娇，东方旭却敏锐的察觉到气氛不对，拉着妹妹快步离开。赵紫璃望着儿女远去的背影，纤细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东方傲当年给她的定情信物，
此刻的茶室内，东方傲正在沏茶。如意棍缩小成针般大小，在茶壶上方缓缓旋转，调控着水温。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老君，今年的雀舌茶，您尝尝。”
老子大咧咧坐下，夺过茶壶直接对嘴灌了一口，咂咂嘴：“比酒差远了。”
东方傲无奈摇头，正要说话，忽然瞳孔一缩，老子看似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金芒，那是天道示警的征兆。
“要来了。”老子压低声音，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个圆，“末法轮回，天地灵气将枯竭千年。”
赵紫璃刚进门就听到这句话，手中托盘“咣当”落地。龙凤呈祥的茶盏碎成碎片，热茶溅在她裙摆上竟冒出丝丝白气，那是灵气失控的征兆。
“什么时候？”东方傲沉声问，起身握住妻子颤抖的手。
“三年之内。”老子叹了口气，“九重天会封闭，所有仙神必须沉睡，否则会被末法法则反噬。”
东方傲与赵紫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他们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儿女尚幼，难道又要面临分离？
“不知老君，可有破解之法吗？”赵紫璃急切地问。
老子摇摇头，有点点头：“天道五十，遁去其一。你们可以下凡历练，以凡人之躯维持人间秩序。”他掏出一卷竹简，“《末法诏》里提到，1979年是个关键节点。”
“1979年？”东方傲皱眉，“那是…”
“距离现在一千七百六十五年。”老子掐指一算，“你们需要封印大部分修为，只保留武技和基本能力。东方小子先随我云游寻找破解之法，其他人…”他看了眼赵紫璃，“得有个合理身份融入人间。”
赵紫璃深吸一口气：“我要留在长安照看孩子们。”
“不行。”老子果断否决，“末法时代长大的孩子承受不了你们的因果。得交由宫女抚养，你们偶尔探望。”见赵紫璃要反驳，他补充道：“放心，老道已安排妥当。”
东方傲沉思片刻：“紫璃可以在洛阳以我的名义居住傲来王府，钱羽去荆州领兵，孙飞他们留守京城。”他苦笑道：“只是没了灵力，很多事会麻烦不少。”
老子神秘一笑，从袖中掏出几枚铜钱：“这是‘通宝’，末法时代的货币。记住，1979年的大唐，没有修士，没有妖族，只有…”他顿了顿，“只有一些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
当夜，傲来宫正殿。
钱羽拍案而起：“什么？让我们去当凡人？”他手中的紫金耙嗡嗡震颤，雷光在齿间跳跃。
周桐连忙按住丈夫的手臂，对老子歉然道：“前辈见谅，他只是…”
“舍不得这身修为？”孙飞阴阳怪气地插话，把玩着新炼制的万魂幡。幡面上幽光流转，隐约可见万千魂影。蒋芝靠在他肩头，眼中满是担忧。
东方雪安静地坐在角落，玉清剑横放膝上。自从那日血脉觉醒，她眼中的偏执依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
“都安静。”东方傲轻叩桌案，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立刻噤声。这就是圣人的威严，即便刻意收敛，也令人不敢违逆。
老子醉眼朦胧地环视众人：“末法大劫非人力可抗。但你们不同，身负功德，又有圣人庇护…”他指了指东方傲，“只要按我说的做，千年后灵气复苏时，你们会是第一批重获力量的人。”
赵紫璃忽然问道：“孩子们真的不能跟着我们？”
“不能。”老子斩钉截铁，“末法法则对纯血仙人后裔格外严格。不过…”他狡黠一笑，“我在长安育婴堂安排了可靠的入手。”
东方傲握住妻子冰冷的手：“相信老君。”
商议持续到了深夜。最终决定：赵紫璃以开国王侯傲来王夫人的身份在洛阳居住；钱羽赴荆州零陵郡任军长；孙飞、蒋芝、周桐和东方雪则留在长安，表面上游山玩水，实则暗中照应；东方傲则随老子云游，寻找破解末法之策。
“记住，”老子临走前严肃叮嘱，“1979年的大唐正值改革开放初期，你们要谨言慎行。尤其是…”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孙飞，“别用那些幽冥手段。”
离别前夜，观星台。
赵紫璃靠在东方傲怀中，两人仰望星空。九重天的星辰比人间明亮得多，银河如缎带横贯天际。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赵紫璃突然问。
东方傲轻笑：“在青丘山涧，你扮作受伤得狐妖试探我。”
“那时候你可真傻。”赵紫璃指尖划过丈夫的胸膛，“你明明都看出我的真身，还一本正经的给我包扎。”
东方傲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现在想来，或许那时就…”
“爹爹！娘亲！”东方澜的喊声打断了两人的温存。小姑娘抱着个布偶跑来，后面跟着一脸无奈的东方旭。
“澜儿怎么还不睡？”赵紫璃抱起女儿。
“怕明天醒来你们就不见了。”小女孩嘟着嘴，把布偶塞给东方傲，“爹爹带着小傲，想我的时候就摸摸它！”
布偶粗糙的针脚明显是孩子的手艺，歪歪扭扭绣着“傲”字。东方傲喉头滚动，将布偶郑重收入怀中：“爹爹一定随身带着。”
东方旭站在一旁，小脸紧绷。突然，他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孩儿会照顾好妹妹，等爹娘归来。”
七岁孩童的举动让赵紫璃瞬间红了眼眶。东方傲扶起儿子，在他眉心一点，留下一道淡金色印记：“这是为父的祝福，危难时会保护你们，成年后，便去找你妈。”
夜渐渐深了，在哄睡孩子们后，夫妻二人回到寝宫。没有言语，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表达着不舍。赵紫璃的指甲在东方傲背上留下道道红痕，龙凤玉佩在床头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1979年春，长安城。
赵紫璃站在华侨大夏顶层套房落地窗前，俯瞰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城市。她穿着剪裁得体的旗袍，头发烫成时髦的波浪卷，俨然一位养尊处优的贵妇人。
秘书敲门进来：“赵女士，今晚的联谊会七点开始，这是与会人员名单。”
赵紫璃接过名单，目光一凝，“钱煜辰”三个字赫然在列。这是钱羽与周桐的儿子，如今也该有二十五岁了。
“备车，我要先去趟育婴堂。”
与此同时，荆州零陵军营。
钱羽与一众参谋正对着沙盘推演。四十岁的军长鬓角已见斑白，但魁梧的身材和眉宇间的英气仍让人望而生畏。
“报告！”通讯员急匆匆跑来，“三连在野外拉练时失踪了两名战士！”
钱羽眉头紧锁。虽然这件事看似很正常，但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手指无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有什么东西，现在却空空如也。
长安街头，孙飞叼着烟，搂着蒋芝的腰，活脱脱的一个纨绔子弟。周桐和东方雪跟在后面，四人看似在游览名胜古迹，实则在暗中观察。
“看那个。”东方雪突然指向钟楼阴影处。常人看不见的黑气正在那里凝聚。
孙飞眯起眼睛，本能地想祭出万魂幡，却摸了个空。他啐了一口：“妈的，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蒋芝掐了他一把：“慎言！老君说过…”
“知道知道。”孙飞不耐烦地摆手，“‘科学时代’麻！”但他眼底闪过一丝忧虑，那股黑气，像极了当年李封的气息。
千里之外的荒野，老子骑着青牛，哼着小曲。东方傲背着行囊跟在后面。
“感觉到了吗？”老子突然问。
东方傲驻足，望向长安方向。虽然修为被封，但圣人直觉仍在。他沉声道：“有什么东西…醒了。”
老子灌了口酒，醉眼中精光四射：“好戏开场了。”
“昨日之深渊，今日之浅谈。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可成。”——《荀子·修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