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怎么也是错

刘记富话锋一转，看似在帮李方旺开脱：“当然了，方旺毕竟还年轻，社会经验少，遇到点意外情况，处理得不够周全，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这恰恰说明，去县城做买卖这事儿，风险确实不小，不是那么容易的。”

接着，他的语气变得更加意味深长：“至于队长刚才提到的什么‘人情损耗’……这个，队长啊，咱们可得谨慎啊！咱们是集体经济试点，是响应国家号召，搞的是正经买卖！怎么能学外面那些不正之风，搞什么拉关系、走后门呢？这要是传出去，对咱们集体的名声不好，万一再被上面知道了，会不会认为咱们这是……嗯……投机取巧，走了歪路啊？”

他摇了摇头，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依我看啊，咱们还是应该本本分分做生意，靠产品质量说话，靠价格公道竞争。至于那些需要‘打点’才能去的地方，我看咱们还是不去为好，免得惹麻烦上身。县城市场虽然大，但风险也大，咱们还是先把村里和公社集市这块稳住了再说吧。”

刘记富这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表面上句句在理，处处替集体着想，既指出了李方旺“经验不足”导致了“损耗”，又将“打点关系”上升到了“不正之风”、“影响集体声誉”、“可能触犯政策”的高度，巧妙地否定了去县城开拓市场的必要性和可行性，最终将目标引向了“稳妥起见”、“固守本地市场”的保守路线上。

这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尤其是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是本分农民，对县城本就心存敬畏，对所谓的“打点关系”更是有着天然的抵触和恐惧。

刘记富这么一说，不少人脸上立刻露出了赞同和担忧的神色，纷纷点头。

刘铁柱见状，立刻在旁边敲边鼓：“就是！刘会计说得对！咱们不能为了挣点钱，就去搞那些歪门邪道！还是稳妥点好！”

就在李志华急得快要开口硬顶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李方旺却突然笑了。

他站起身，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谦卑”的笑容，先是对着刘记富和刘铁柱拱了拱手，语气诚恳得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两位叔，听了您二位刚才的一番话，我真是……茅塞顿开，受益匪浅啊！”

这突如其来的“低姿态”，让刘记富和刘铁柱都愣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

其他代表也都好奇地看着李方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方旺继续说道，语气里充满了“自责”和“反思”：“您二位说得太对了！我确实是太年轻，没经验，考虑问题不周全！第一次去县城就出了损耗，还想着要去‘打点关系’，这想法确实是太幼稚，太冒险了！幸亏有您二位及时提醒，才没让我继续犯错误，真是感谢！感谢啊！”

他对着两人连连点头致意，态度诚恳得仿佛真的是在虚心接受批评。

然后，他话锋猛地一转，脸上露出“恍然大悟”般的神情：“不过啊，听了您二位的话，我倒是想明白了！既然我这小伙子没本事，经验少，担不起去县城开拓市场这个重任，那……这事儿就不能让我这样没能力的人去干啊！”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刘记富和刘铁柱，语气变得无比“真诚”和“期待”：“您二位经验丰富，见多识广，处事稳重，能力又强！我看啊，这去县城卖瓜子，打开销路，为咱们集体增收的重任，就得交给您二位这样的能人去办才行啊！”

“咱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县城电影院门口，人多，好卖！就是有点小麻烦。但我相信，凭着您二位的威望和本事，肯定能轻松摆平那些小麻烦，把咱们队里的瓜子顺顺利利地卖出去！到时候，赚了钱，那可都是您二位的功劳！您二位才是咱们队里真正能干大事的人啊！”

李方旺这番话说得是抑扬顿挫，充满了“敬佩”和“信任”，仿佛是真心实意地认为只有刘记富和刘铁柱才能担此重任。

这突如其来的“高帽”和“重托”，让刘记富和刘铁柱彻底傻眼了！

他们俩刚才叭叭了半天，目的就是想否定去县城卖瓜子的计划，把事情搅黄，让李方旺和李志华下不来台。可现在，这小子竟然顺着他们的话，反过来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直接扔给了他们？！还给他们戴上那么高的帽子？！

去县城卖瓜子？摆平那些“小麻烦”？开什么玩笑！他们俩比谁都清楚县城里的门道有多深，那些“小麻烦”有多难缠！让他们去？那不是让他们去碰钉子、丢人现眼吗？！

“不不不……方旺，你误会了……”刘记富连忙摆手，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们……我们也不是那个意思……”

“就是就是！”刘铁柱也赶紧撇清关系，急得直冒汗，“我们就是……就是提个建议，没说要去卖啊！我们哪有那个本事……”

“哎！二位叔怎么能这么说呢！”李方旺立刻打断他们，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你们刚才不是还说要本本分分做生意，要靠产品质量和价格公道去竞争吗？这正好是你们大展身手的好机会啊！你们刚才还批评我经验不足，那现在正好由你们这些经验丰富的长辈来主持大局嘛！”

他步步紧逼，不给两人喘息的机会：“而且，你们刚才也说了，不能搞歪门邪道。那正好啊！我相信凭二位的正直和能力，肯定能用正当的办法打开县城市场，为咱们集体创造效益！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

“至于昨天那一斤的损耗，”李方旺大手一挥，显得无比“大度”，“既然是我经验不足造成的，那这损失就算我个人的！我掏钱把那一斤瓜子买下来！绝不让集体承担！”

“二位叔，现在万事俱备，就等你们点头了！”李方旺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我相信，在你们的带领下，咱们队的瓜子生意一定能红红火火！”

最后，李方旺拿起桌上的纸笔，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对了，刚才两位叔的发言，还有我刚才的提议，都一五一十地给我记录下来！要详细！要准确！”

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咱们下个月不是要给公社杨主任汇报试点工作进展吗？到时候，就把这份详细的会议记录，原原本本地呈送给杨主任！让领导也看看咱们队里是如何民主决策、集思广益，又是如何选贤任能，把重要的担子交给最有能力、最有经验的同志去挑的！”

“噗——”

刘记富听到这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小子……这小子太狠了！

这哪里是让他们去卖瓜子？这分明是把他们架在火上烤啊！

答应去卖？卖不出去丢人现眼，说不定还得惹麻烦！

不答应去卖？那刚才他们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不就成了放屁？而且会议记录还要交给杨主任？到时候杨主任一看，好嘛，你们俩有能力有经验，却推三阻四不肯为集体出力，还阻挠年轻人想办法？这印象能好了？！

刘记富和刘铁柱对视一眼，他们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里，进退两难，怎么选都是错！

这个李方旺，简直就是个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