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的石板路上蒸腾着暑气，赵无咎抹了把额头的汗珠，粗麻衣领早已被浸透。
他盯着眼前斑驳的木门，门楣上歪歪扭扭挂着块匾额，“黑虎门“三个金字掉漆掉得只剩半个“虎“字，门前石阶缝里钻出的野草都快有半人高。
“抽签手气真他娘背！“他啐了口唾沫，想起今早抽任务签时，同僚王铁柱抽到铁掌帮时那副嘚瑟模样，“全真教、铁掌帮、丐帮......偏老子抽到这鸟不拉屎的破门派！“
门环叩响三声，里头传来懒洋洋的吆喝：“谁啊？大晌午的催命呢！“
木门“吱呀“裂开条缝，露出张油光满面的胖脸。黑虎门门主孙大彪眯着眼打量来人：破草鞋露着脚趾，裤腿打满补丁，浑身汗酸味熏得他直皱眉。
“这位爷，小的想学武......“赵无咎佝偻着背，嗓音刻意沙哑。
“学武？“孙大彪“噗嗤“笑出声，肥肉在绸衫下直颤，“就你这穷酸样？去去去，咱这不是善堂，讨饭去别处讨去”说罢就要关门。
赵无咎赶忙按住大门：“小的真心想要拜师学艺”
听到赵无咎的话，孙大彪笑了出来：“拜师？你连拜师的规矩都不懂，还想学艺？”
看到孙大彪指尖上的动作，赵无咎秒懂，我大明文官可没少使用这个动作。赶忙说道：“小的懂规矩，这有5两银子，全做伙食费”
说着从怀里掏出锭雪花银，啪“地拍在门板上
“有银子啊”
“早说啊，有银子好说，进来吧”
赵无咎进入大门后，来到破破烂烂的正堂，正堂的座椅只有数把，还缺胳膊少腿的。
孙大彪大模大样的坐到唯一一把椅子上，道：“五两银子只是一个月的饭钱，想要学艺，还得再交钱”
难得逮住一个有钱人投师学艺，孙大彪打算将银子全榨出来。
“不知道需要多少银两”赵无咎小心翼翼的询问
“20两银子，老子就传你武林绝学五虎断门刀，学了这个刀法，可以说横行天下，有万夫不当之勇”
“一共多少招？“赵无咎打断他的唾沫横飞。
“六十四路！“孙大彪竖起大拇指，“练成了能单挑蒙古铁骑！“
“若小的想全学会，不知道需要多少银子？“
听到赵无咎的话，孙大彪一时没反应过来，面前这个邋里邋遢的流民，能够拿出五两银子就已经够让人惊奇了，现在又想买全部的招式，怕不是骗子吧。
见孙大彪不信，赵无咎冷笑一声，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腰间绣春刀柄——当然裹着破布。
孙大彪瞳孔骤缩，还没等反应，就见这“流民“从包袱里“哗啦啦“倒出九十五两纹银。
连同刚才的五两银子，就是一百两。
‘一百两的雪花银，能够在乡下买数十亩地，几头牛，再起做大院子，雇几个丫鬟、老妈子。
有了银子，谁还守着这个破门派啊，现在襄阳城又不安稳，蒙古大军是不是得就来骚扰一番。’
看着地上的雪花银，孙大彪突然意识到不对，一个普通的流民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如果自己有这些钱，就算要拜师，也会去那些大派，怎么会来自己这个破地方。
“你到底是什么人”孙大彪一拍桌子，站起来厉喝
看到孙大彪的样子，赵无咎伸直了佝偻的脊背：“我是什么人，不方便告知阁下，阁下只需要告诉我，卖还是不卖”
此时的孙大彪心里天人交战，既想拿到银两立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又怕眼前之人有阴谋
看到孙大彪犹豫不决的表情，赵无咎劝说道：“孙门主放心，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童叟无欺”
“看贵派的样子，想必很久没有进项了，况且现在襄阳是宋、蒙交界之处，近日蒙古探马不时出现在城外，孙门主就不想抓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赵无咎的话，句句说中了孙大彪的心思，自己也没什么大志向，要不是那个师傅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老子早跑了。
见孙大彪态度松动，赵无咎继续劝说：“孙门主想清楚，这个银子可不一定非得花在这不可。”
“城内还有数家武馆，你不卖，有的是人卖，而且这五虎断门刀，也不是什么高深武功，想必江湖上会的人不在少数”
五虎断门刀可以说是普及率非常广的秘籍，但凡有点功夫的都会耍几招，自己不卖，时间长了对方也能凑齐。
孙大彪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心里动起了歪心思。
刚才对方进门的时候，周围没有什么人看到，只要将其拿下，那秘籍不用卖，银子还能留下，一举两得。
“劝你别动歪心思，城西茶摊坐着我七个同乡。要是午时三刻我没回去......“他压低嗓音，“郭大侠最恨江湖败类，你说他管不管这事？“
孙大彪见被戳破心思，额头渗出冷汗，强笑道：“小兄弟说笑了！“既然没办法黑吃黑，那只能二选一了。
思考一阵后，从神龛底下摸出本泛黄的册子，“这是秘籍，您收好......“
赵无咎翻开第一页就黑了脸。墨迹歪扭的配图上，个持刀汉子摆的架势活像老汉劈柴，旁边注释更是狗爬似的字迹：“第一式，猛虎下山——注：须配合'啊呀呀'大喝三声......“
“你耍我？“他“唰“地拔刀架在孙大彪脖子上。
孙大彪没想到对方出道这么快，一时不备就让人把刀架在脖子上了。
“好汉饶命！“孙大彪瘫坐在地，“真、真本在......在茅房梁上！去年官府查禁武馆，我拿假秘籍糊弄差爷......“
半柱香后，赵无咎捏着鼻子从茅房梁上取下油布包。这回的秘籍虽然霉味冲天，但内页工整的楷书配着精细图谱，确像那么回事。他随手翻到最后一页，却见批注写着：“第六十四式虎啸山林——注：此招过于凶险，祖师爷曾因此走火入魔，慎练！“
“他娘的，果然便宜没好货。“赵无咎骂骂咧咧揣起秘籍，临出门前忽然回头：“孙门主，你刚才说能单挑蒙古铁骑？“
“啊？是、是啊......“
“明日蒙古先锋队要过白河，不如您去露一手？“赵无咎咧嘴一笑，“郭大侠正好在城头观战呢。“
孙大彪讪讪的笑了一下。
夕阳西下时，赵无咎蹲在城墙根啃烧饼，听着茶摊说书人讲郭靖昨日一掌震飞刺客的英姿。他摸着怀里的秘籍，忽然觉得这差事也没那么糟——至少回营后，指挥使大人总得给点蛇胆当赏钱吧？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队蒙古游骑突然出现在地平线上。赵无咎眯眼数了数，七人七马，这是蒙古的夜不收。
夜不收已经连续出现了数日，看样子蒙古大军也离此不远了。
他下意识去摸腰间火铳，却摸了个空——为扮流民，所有兵器都藏在三里外的树洞里。
“入你娘的......“他啐掉烧饼渣，打算回城先避一避，等蒙古骑兵走后，再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