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清乡”与反“清乡”斗争

1928年年初,桂系军阀在“湘鄂战争”中获胜后,便坐镇武汉,控制两湖,设立了所谓“湖北省清乡督办公署”,加紧镇压革命运动。以胡宗铎为督办,其部桂系19军坐镇武汉;以陶钧为会办,其部桂系18军开赴鄂中、鄂西等地,大举“清乡”,屠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省“清乡督办公署”成立后,接二连三地发布“清乡”条例、细则、通令等诸多文告,严令各地均成立“清乡委员会”,掌管“清乡”大权;建立以土豪劣绅和土匪武装组成的“保卫团”,实施“保甲连坐制”,授予“保卫团”以“生杀予夺”“先斩后奏”的权力,妄图摧毁共产党的各级组织,把共产党领导下的红色武装和新生的革命政权扼杀在摇篮之中。在白色恐怖的大环境下,处于武汉“后花园”地理位置的洪湖,反动势力借机卷土重来,磨刀霍霍,正欲向革命者头上砍去。

第一节 大革命失败后洪湖的形势

沔阳县各级反动政府和土豪劣绅相互勾结,收编土匪武装,设立“保卫团”“保安队”。沔阳县当局成立了以县长何翔为委员长的“沔阳县清乡委员会”,并收编了沔阳著名的大土匪李伯岩的武装,成立“沔阳县保卫团”,由何翔任团长,李伯岩任副团长。全县编成十个区团,按每十户为一牌,置牌长一人;每十牌为一甲,置甲长一人;每十甲为一保,置保董一人。实行一家通共,十家连坐。

为了“清剿”洪湖大湖革命武装,驻新堤和监利国民党军第50师谭道源,令孙体成旅第1团进驻杨家嘴、小港、小沙口;第2团进驻下车湾、白螺、螺山;第3团进驻朱河、毛家口、柳关。还网罗逃往新堤、监利县城的湖霸地主组织“铲共团”“保卫团”之类的反动武装,在通往湖区道路、河口上,遍设据点、关卡,盘查来往行人和船只,严格控制货船下湖,企图困死洪湖水上暴动红队总队和渔猎民暴动队武装。

一、李伯岩、陈厚堂匪徒沔阳烧杀

李伯岩系新滩口坪坊(今属洪湖市)人,行伍出身,曾在军阀部队任过排长,后拖枪出逃,借哥老会势力聚众为匪,无恶不作,专干拦路抢劫、打家劫舍、绑票勒索、杀人放火的勾当。他控制了内荆河上自小港、下达新滩口和水洪口长达100多里的地域。李伯岩为扩充其土匪武装,早就投靠了沔南土豪劣绅、地主湖霸,与峰口张坊张泽厚、戴家场涂老五、郑道湖何道人等10人拜把结盟,狼狈为奸。李伯岩依赖他们的财力权势招兵买马,购置枪支弹药,充当他们的打手和保护神。在很短的时间里,李伯岩由几十人枪的小股土匪发展到500余人枪,成为洪湖最大一支土匪武装。大革命失败后,李伯岩扯起了“拥蒋反共”的大旗,四处收缴农民自卫团的枪支,捣毁国共合作的党部、农民协会等群众组织,捕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竭力充当反动统治阶级和土豪劣绅的帮凶。

“沔阳县保卫团”成立之时,县“清乡委员会”召开土豪劣绅参加的庆祝大会。李伯岩身着戎装,腰佩军刀,神气活现地登台演讲致辞:“伯岩生逢斯世,流落草莽,今蒙竭力支持,愿捐微躯,与沔阳绅耆共存亡。有我无共,一言驷马,背誓非大丈夫矣。”

李伯岩将其土匪武装编成4个大队:一大队队长刘复兴,驻沔城;二大队队长刘全,驻通海口;三大队队长陈厚堂,驻峰口;四大队队长朱汉,驻府场。共500余人,300余支枪。

沔南区群众基础一向较好。早在大革命时期,党领导的农民运动发展如火如荼。大革命失败,革命处于低潮时,这里的党组织和农民协会并没有被彻底破坏,只是由公开转入地下,秘密开展活动。进入土地革命时期,洪湖秋收暴动第一枪在戴家场打响,党的组织、农民武装和农协组织的建立与恢复,如雨后春笋,迅猛异常。新成立的党支部不下10个,“每个支部都有独立领导的能力,所以,当时沔南党组织和骨干之强,成为全沔阳模范”[1]。正因为如此,国民党军在沔阳的两次“清乡”,不论是李伯岩还是桂系第18军荣腾团,都是把重点放在沔南区。“沔南牺牲的同志之多,也为全沔各地所没有。”[2]

沔南区成为国民党反动当局和土豪劣绅的心腹大患。匪首李伯岩禀承主子旨意,一开始就把重兵投向沔南区。他坐镇峰口,在小沙口、戴家场、谢仁口、白庙、汊河口遍设“清乡”据点,大肆捕杀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实行惨绝人寰的“人换种、房烧光、水变色”的屠杀政策,妄图彻底摧毁这里的革命力量,把沔南区变成无人区。

匪徒李伯岩借“清乡”之名,行烧杀抢掠之实,尤以戴家场、府场、白庙、葫芦坝、谢仁口、曹家嘴、南林口、简家口、小沙口、渡口等地受害最深。戴家场被焚民房210户,死伤群众123人。小沙口从中场纵火烧至谢记鱼行,烧毁民房、商店有半截街,计78户。南林口、施家港数百栋民房毁于一炬。沔南地区惨遭杀害的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就多达3000余人,仅汪家岭附近的陈家台,除一户富农外,56户、男女老幼172人全被李匪活埋坑杀。匪徒李伯岩所犯下的滔天罪行可谓罄竹难书。

血洗石磙垱 1928年2月、3月间,李伯岩集中了驻沔南的全部匪徒,兵分两路杀向赵家台和石磙垱,一路由李伯岩亲率,一路由陈厚堂率领,分进合击,企图全歼赵文允、万献武、邱本凤领导的农民自卫团武装。这支自卫团武装,近100人枪,经常活动在南林口、简家口一带。而简家口是李匪来往于峰口与新堤的必经之道,自卫团不时袭击李匪零星武装。李伯岩报复心切,不惜倾巢出动。在强敌面前,自卫团稍作抵抗之后,利用河湖港汊地形,巧妙地突出敌人的合围圈,直奔赵家海,与大同湖农民自卫军会合,壮大了沔东南区游击武装。李伯岩劳师动众,一无所获,便恼羞成怒,抓了赵文允的叔父、万献武的父亲和邱本凤的兄长,勒索了一大笔钱财后,仍将赵的叔父、万的父亲活活打死,将邱的兄长打成重伤。石磙垱几个无辜村民亦遭匪徒杀害。匪徒自赵家台、夏家台、汪家台、涂家台至石磙垱、窑沟台、王家墩、熊家台等地,一路焚烧民房。简家口商铺全被抢劫一空。[3]

白庙惨案,沔阳县委被破坏 血洗石磙垱后,陈厚堂在沔中又欠下一笔血债。陈厚堂是军阀唐生智手下的一个连长,唐生智被桂系军阀打败后,陈趁乱拖枪为匪,有200人枪,并有机枪1挺。自1927年10月下旬工农革命军袭击峰口“醉月楼”后,陈厚堂被峰口土豪劣绅所雇用,委以沔阳县保安团副团总之职,遂率部坐镇峰口。陈与保安团团总李伯岩各怀鬼胎,李有吞并陈之意,陈有时时提防之心。沔阳县委为了孤立李伯岩,利用这个矛盾,派刘吉做陈厚堂的策反工作。陈开始只是有点动摇,下不了决心,后见年关暴动,工农革命军攻打监利城失利,便露出狰狞面目,杀害刘吉,秘密捕捉了县委交通员王秋平。严刑拷打之下,王秋平叛变了革命,供出县委机关所在地。4月7日,陈厚堂率匪徒包围了白庙凤凰台县委机关,县委书记樊松茂,县委委员陈墨香及共产党员刘天杨、陈广乾、陈德章、陈春宇等6人被捕[4]。陈墨香不肯被敌人押走,怒骂陈贼:“我是共产党员,要杀便杀,要砍便砍,王八蛋们,你们动手吧!”匪徒恼羞成怒,当即将陈枪杀。其他5人被匪徒用铁丝穿透手掌押解到峰口公开杀害。

沔阳县委机关遭到破坏后,为及时有效地领导武装斗争,沔南与沔北同时分别组成了临时县委,不久两个临时县委合并,由娄敏修担任书记,县委机关迁往郑道湖。6月中旬,接任县委书记的张华甫牺牲。8月上旬,鄂中特委书记刘西牺牲、代理书记邓赤中也牺牲,萧仁鹄已赴上海寻找党中央,鉴于鄂中特委已不复存在。10月中旬,沔阳县委转隶鄂西特委开展工作。

沔西大烧杀 沔阳县委机关被破坏后,李伯岩便集中所部匪徒400余人枪,全力对付沔西苏维埃政权。4月14日,李亲率匪徒,向沔西区窜扰,沿途烧杀抢掠,近500栋民房被烧毁,不少群众惨遭杀害。15日,李匪直扑沔西区苏维埃所在地——拖船埠。因敌众我寡,游击队且战且退。匪徒纵火烧毁拖船埠民房300余栋,区苏维埃主席胡幼松家乡坡段场156栋民房全被烧成灰烬,无辜群众死伤200余人。

此际,萧仁鹄率参加年关暴动攻打监利失利的工农革命军残部,向沔西拖船埠进发,与激战中的沔西游击队相遇。萧仁鹄见状,即率部投入战斗。在配合沔西游击队战斗中,亦因兵力太过悬殊,伤亡惨重,人员被打散,萧仁鹄只身突围。

二、工农革命军第5军解体

鄂中特委领导的工农革命军第5军因参加荆江两岸年关暴动而离开沔阳,在攻打监利县城受挫,撤出战斗时,部队遭到监利城内国民党军门炳岳师1个营的反扑,队伍被打散,大部(80余人枪)由娄敏修带领,随贺龙转移到石首焦山河。焦山河会议后,娄敏修率部返回,在沔阳渡口又遭门炳岳师1个团的伏击,除娄敏修、漆子恒等20余人突围脱险外,其他60余人壮烈牺牲。另一部仅30余人枪,由萧仁鹄带领,因找不到大部队,加之伤病员过多,萧决定暂留监利隐蔽休整。原计划返回白庙县委所在地,后得知县委机关遭敌破坏,遂由新沟嘴改向沔西拖船埠转移。沔西一战,又遭失败。工农革命军解体。

工农革命军第5军从建军到解体,虽然只有半年的时间,但他们在血与火的战斗中不断成长壮大。建军之初,只有4支短枪,百十个人,以后发展到百十支枪,近400人。这支工农武装虽败犹荣,光照青史,对洪湖革命根据地和红军的建立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在此之前,尽管洪湖秋收暴动如火如荼,但它只是党领导下的农民运动,参加暴动的只是普普通通、苦大仇深的贫苦农渔民。而工农革命军的建立,标志着洪湖武装斗争进入一个新的阶段,洪湖人民有了自己的革命武装,无疑为以后洪湖根据地组建鄂西(洪湖)游击大队、洪湖游击总队、红军独立第1师、红6军及红二军团(后为红3军)奠定了基础。这支队伍保留下来的精英,成为苏区主力红军的骨干。

三、周逸群率部重返洪湖

萧仁鹄只身突围沔西后,直奔监利、石首,寻找周逸群和贺龙。此时,正值周逸群从湘西北返回石首,并与石首、监利县委取得联系。周逸群听取了萧仁鹄的口头汇报,考虑到桂系18军正在石首、公安大举“清乡”的形势,提出了避实击虚,集中各地武装向洪湖区域活动的主张,随即率公安、石首邹资生部和石首、华容段玉林部向监沔转进,会合了邓赤中、彭国材、王尚武领导的鄂中游击武装,决定攻打峰口镇李伯岩、陈厚堂的团部。李匪团部设在峰口大街对河的衙门内,衙门四周有围墙,大门在张家场,有石桥通向大街。5月21日晚,游击队摸入张家场,干掉了哨兵和门卫,冲进衙门,将院墙团团围住。顿时,枪声大作,杀声不绝,游击队发起攻击。毫无防备的匪徒乱成一团,争先恐后翻墙逃跑,被游击队一一击毙。此役缴获连枪18支,银元3000块。为了扩大影响,鼓舞群众斗志,翌日,在峰口召开群众大会,处决了一批民愤极大的土劣,没收和分配了土劣部分财产。随即主动撤出,转移到洪湖沿岸活动。鄂中特委将70余人的游击队改编成“沔阳教导师”,刘锡禹任师长,杨光华任党代表。

正当洪湖反“清乡”斗争处于十分艰难的关键时刻,周逸群重返洪湖,率沔、监、石、公、华武装一举攻克峰口。这一胜利,对正在坚持反“清乡”斗争的洪湖军民,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鼓舞。

峰口一战后,敌18军急调一个营,会合沔、监两县团防,包围洪湖。鉴于敌众我寡、敌强我弱,周逸群便将这支队伍迅速拉到沔西拖船埠,以避锋芒。敌军又联合潜江团防,对沔西取包围态势。此时,周逸群主张不宜“死守”,向“清乡”薄弱的荆门、当阳、远安一带游击,寻机消灭敌人,壮大自己。但鄂中特委的负责人邓赤中提出了沔阳武装不离开沔阳的错误意见,结果周逸群带领石公华游击队返回石首,鄂中游击队则留在沔西。后湖一战,在强敌围攻下,鄂中游击武装几乎损失殆尽。特委决定,就地埋藏仅存的20余支长枪,余下20余名武装队员随萧仁鹄、邓赤中、娄敏修分散突出重围,在敌人尚未注意的沔北暂时隐蔽下来。

四、假敌之手歼除匪首李、陈

李伯岩、陈厚堂烧杀抢掠,倒行逆施,激起了全沔士、农、工、商各界的义愤。沔阳县18名士绅联名向国民党湖北省政府投诉,指控沔阳县长何翔,收编大土匪李伯岩,借口“清乡”,巧取豪夺,搜刮民脂民膏。据辛亥革命老人蔡汉卿回忆,1928年9月初,国民党第18军军长陶钧宴请时任省财政厅长张难先和教育厅长刘树杞,蔡汉卿在场作陪。张难先当面把沔阳县18名士绅联名《告状信》交给陶钧,诉说李伯岩勒索钱财,滥烧乱杀,纵兵扰民,祸害沔阳种种罪行,要求陶钧秉公执法,尽快剪灭匪徒李伯岩,还沔阳百姓一个公道,同时还要求撤换何翔县长一职。张难先是辛亥革命功臣元老,沔阳18名士绅中亦有8名是辛亥革命的老人。陶钧碍于这些辛亥革命元老的面子,席间就答应了撤换何翔县长一职,由粟培坤继任,并派所部第2师第1团团长荣腾率部到峰口处理匪徒李、陈。中共沔阳县委不失时机地参与这一“告状”活动。县委委员王晓芗与张难先是多年的同事和朋友,关系甚密,县委多次派王晓芗赴汉与张难先联系,请张老出面做有关方面的工作,借敌人之手除掉李伯岩、陈厚堂等。

1928年秋,国民党第18军第1团进驻峰口。荣腾以设宴慰劳为名,席间把李伯岩、陈厚堂等18名头目抓捕,又借检阅之名,解除“保安团”全部武装,并在峰口张家场召开群众大会,当场处死了李伯岩、陈厚堂等18名匪首。

粟培坤上台后,接受了何翔“以杀为治”的教训,采取恩威并施、剿抚交替的反革命伎俩,发表了《告沔阳民众书》,称监沔人民之苦难,皆由土匪李伯岩、陈厚堂之所为,二害不除,民无宁日。“现李、陈两匪已除,当兴利革弊,除暴安良,休养生息,务使士农工商各安其业,各乐其居”,扬言“青年知识分子凡误入共党者,一律允许投诚自首,既往不咎,并按才录用”云云,借以欺骗群众,引诱动摇分子脱离革命队伍。

粟培坤这种做法,让“以杀为治”的陶钧很不满意,只做了45天县长就被撤职,由黄敬之接任。黄敬之上台后,进一步调整了“清乡”部署,先后在沔城、仙桃、脉旺、新堤、府场、峰口等重镇成立了反动“商团”;在沔城、张沟、沙湖、峰口、新堤、珂里、通海口、范溉关、仙桃、下查埠成立了区“保卫团”。荣腾继“抚”之后,紧接着是“剿伐杀戮”。他一改李伯岩烧杀抢掠的做法,派部队进驻各重点乡、镇,收罗外逃回乡的豪绅地主,重建“清乡”保卫团,厉行保甲制度,实行十户连坐,即一家通共,十家同“罪”,形势更趋险恶。但由于剪除了李伯岩的县保卫团,敌正规军在“清乡”时失去了耳目,如同盲人骑瞎马,有利于沔南地方党组织的恢复和开展隐蔽斗争。

五、沔南区中秋节“大骚动”

当时,沔北和沔东的党组织一直处于地下,沔中的白庙和沔西拖船埠党组织被破坏,或转入地下,或隐蔽在潜江。而沔南党组织虽经多次破坏,但反“清乡”、反“自首”的斗争一直没有中断。此刻,沔阳县委和沔南区委正在执行湖北省委关于普遍举行新的秋收暴动的“左”倾盲动指示,决定把全沔秋收暴动的重点仍放在沔南,并在沔南建立了“沔阳县秋收暴动委员会”,由刘金山领导,沔南区委书记杨先洲具体组织和发动。随即,沔南区开始了新一轮的秋暴大“骚动”,捕杀豪绅10余人,缴获了部分枪支。刘金山领导的县游击队和杨先洲领导的沔南游击队袭击了荣腾驻沔南的据点,“赶跑”了荣腾团驻施家港一个排的守敌,获枪6支、子弹数箱;沔东南区游击队在苏北林、刘啸梅、郑重、沉沉的率领下,夜袭了荣腾团在峰口的外围据点周家湾、土地港、油榨湾等地,歼敌120余人,缴枪70余支,轻机枪2挺,子弹20多箱;彭国材率游击队夜袭戴家场鸦片馆,活捉敌一营二连连长刘绍平,缴长短枪30余支,子弹5箱。荣腾见连连失利,为推卸责任,上报陶钧。陶钧以黄敬之“清乡”不力为由,将其撤职,派王仁谦继任。不久蒋桂战争爆发,王仁谦也下台了。一年之内,沔阳县连换4任县长,这不仅暴露敌人内部钩心斗角,矛盾重重,也证实了沔阳县委充分利用敌人内部矛盾,成功地开展了艰苦卓绝的反“清乡”斗争。

沔南区的大骚动,再次引起敌人的恐慌,荣腾集中大部兵力,加大了对沔南的“清乡”力度。强敌面前,沔南对敌斗争环境愈益险恶,游击武装活动日趋艰难。

第二节 坚贞不屈的洪湖共产党人

沔阳县党组织在反“清乡”斗争之初,思想认识不足,缺乏充分的应对措施,加之“左”倾盲动错误的影响,在“有两个动两个、有三个动三个”和“无动不暴”的错误思想指导下,采取了脱离群众的单纯恐怖、不断暴动的错误方针,既不顾敌强我弱的客观现实,又不看群众的觉悟和组织程度,带领为数不多的党员和游击武装,不停地向敌人进攻,致使党组织多次遭敌破坏,游击武装一再被摧残,不少党的领导干部和优秀共产党员惨死在敌人的屠刀下。

敌人的血腥屠杀并没有吓倒正在坚持斗争的洪湖共产党人,面对凶狠残暴的敌人,在生和死、血与火的较量中,共产党人不畏艰险,殊死拼搏。党组织破坏了,重建;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紧跟上来。正如毛泽东所言:“他们没有被吓倒,被征服,被杀绝。他们从地下爬起来,揩干身上的血迹,他们又继续战斗了。”

沔阳两个临时县委的成立与统一 3月15日设在白庙的沔阳县机关遭敌破坏,县委书记樊松茂、委员陈墨香等6人遇难后,其他幸存的县委委员相互之间失去联系,下辖的几个区委也找不到县委,加上敌人“清乡”日趋紧张,一度出现了各自为战的混乱局面。为领导群众继续进行反“清乡”斗争,刘绍南等人在沔南戴家场土地沟成立了中共沔阳县临时委员会。书记刘绍南,委员有夏道美、杨先洲、彭国材、涂位云、谢帮栋,所辖的范围东自小港,西达府场,北抵东荆河,南至渡口、柳关。与此同时,从石首焦山河返回沔阳的娄敏修在沔北张家台也组建了中共沔阳县临时委员会,由娄敏修任书记,委员有杨光华、谭翰藻等人。5月,南北两个临时县委取得了联系,在鄂中特委负责人邓赤中的协调下,重组了中共沔阳县临时委员会,由娄敏修任书记,县委机关设在郑道湖。是年6月,省委派张华甫赴沔阳任县委书记一职,娄敏修改任秘书长,李良贵任组织部长,栩栩任宣传部长,杨光华任军事部长,谭翰藻任青年部长,夏道美、王康普分别任农委、工委,刘绍南、王晓芗、张荫远、彭国材、赵文允、刘柴等为委员。

县委统一后,首先着手筹建一支地方武装,以对抗匪徒李伯岩更加频繁的“清乡”。通过打峰口的土劣“曾永昌”老板叉鸡佬(外号)、汪丹清、童丹陔等,弄到一笔巨款,从武汉购进24支驳壳枪,组建一支名为“武装宣传队”的游击武装。以后,又取出工农革命军埋在沔西的长枪。这支游击武装依托洪湖大小墩台,昼伏夜出,袭击匪徒李伯岩小股武装和团防队伍,开展艰苦的反“清乡”斗争。

此际,鄂中特委、沔阳县委已同湖北省委失去联系。特委派萧仁鹄、李良贵赴武汉向省委汇报请示工作,因省委亦遭敌破坏,于是,萧仁鹄赴上海找中央。鄂中特委书记一职由邓赤中代理。为了重建鄂中特委,邓赤中派张华甫回省请示汇报,但归途中,张华甫遭敌伏击遇难。沔阳县委书记由娄敏修代理。

坚忍不拔、红旗不倒的沔南区委 在敌人大举“清乡”的白色恐怖中,沔南区委遭敌两次破坏,但党组织依然存在,而且继续领导党员和群众进行艰苦卓绝的反“清乡”斗争。不少共产党员被敌人抓捕后,坚贞不屈,英勇献身。沔南区委书记刘绍南英勇牺牲后,继任书记杨先洲、区委委员谢帮栋等12名共产党员,在敌人的威逼利诱下,视死如归,充分表现了共产党员的崇高品质和英雄气概。陈家垸共产党员陈怀济,被敌人捉到并在卫口斩首,50名共产党员仅剩下他一个,颈上留下一个月形刀疤,因气管、食道未砍断,得以幸存,别名四十九个半。另外,有相当一批共产党员在极度艰难的环境下义无反顾,与强敌殊死搏斗,坚持反“清乡”斗争。杨光华在《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谈话》(1989年12月)中讲道:“破岭沟有个党支部,没有一个自首的。”“戴家场党支部二十余名党员,红旗不倒,坚持斗争。还有一些在本区难于立足的共产党员,转移外地,继续战斗。沔南区委委员彭国材,为避敌锋芒,带部分党员跳出敌人圈,在洪湖西北岸之周何湾、剅口等地,同李铁青、李恭熙一道,建立一支游击武装,并开辟洪湖地区最早的一块根据地。”1928年9月中旬,谭翰藻在柴林河三屋墩召开沔南区党员代表会,认真总结了反“清乡”斗争的经验教训,一致认为必须改变斗争的策略,组织公开和秘密斗争,同意“红面孔”的党员或下湖、或转移到敌人力量薄弱的西北沿湖湖区,继续开展斗争。为了领导全区的反“清乡”,会议选举产生了中共沔南区第三届委员会,委员有张万一、张万金、杨先龙、余光师、谢树模。张万一任区委书记。不久,增补刘黑牯、卢先瑚为委员。

由于敌人“清乡”更加疯狂,鄂中特委和沔阳县委又得不到上级党组织的指导,同时失去了武装力量的支撑,孤立无援,致使不少领导人先后惨遭敌人的毒手,壮烈牺牲:

刘绍南血洒洪湖 中共沔阳县委委员、沔南区委书记刘绍南从沔西分散突围后,回到了戴家场。1928年7月11日晚,刘绍南在陈家垸召集部分党员参会,商议反“清乡”斗争的对策,决定留下少数尚未暴露身份的党员继续坚持斗争,其他同志和游击武装全部下湖,分散隐蔽,伺机袭击敌人。会议方告结束,李伯岩亲率匪徒前来围捕。刘绍南临危不惧,当即命令与会同志撤离陈家垸。为了掩护同志,他拔枪抵抗,只身吸引敌人。待大家脱险后,刘绍南正准备撤离,但敌人已包围过来,使其无法脱身,遂打算翻出院墙,从棉花田撤走。刘绍南刚翻上墙,被埋伏的匪徒打伤右腿。他忍着剧痛,且战且走,与匪徒展开殊死搏斗。他终因伤势过重,流血过多,昏倒在地而被匪徒捕捉。李伯岩先许以高官厚禄,诱其变节,继而严刑拷打,逼其招供。刘绍南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几度昏死,但他依然紧咬牙关,连哼都没哼一声。刘绍南铁骨铮铮的英雄气概,令李伯岩一伙瞠目结舌。刘绍南在敌人给他写降书的纸上,泼墨挥毫,写下流芳千古的《答敌人审问》的壮丽诗篇:

大丈夫,要革命,创造新社会。

为工农,谋幸福,哪个不肯为!

百折不挠气不馁,抱定牺牲又怕谁!

革命成功占地位,忠党美名万古垂。

你们杀了我一人,好比明灯暂被狂风吹。

革命少了我一人,好比大海少了一滴水。

革命声势如潮涌,一起一伏前后追。

浪打沙埋众贼子,哪怕妖魔逞淫威!

白旗倒了红旗飘,老子生死在这回。

走上前来不下跪,贼子们,睁开狗眼看爷爷!

今天落在你们手,任你杀来任你为!

再过二十年,且看老子转回归!

7月23日,灭绝人性的李伯岩将刘绍南杀害后,尸分8块,悬挂示众。

邓赤中英勇就义,鄂中特委解体 1928年6月初,陈厚堂安插在白庙党支部的内奸张思元策反李西林、王纪伦两人,密谋缴枪投敌。他们趁县委委员、游击队队长马达安不备,夺了马的短枪。邓赤中闻讯后,即派县委交通员陈大长前去送信,令马达安立即把枪弄到手,不料陈大长亦被张思元等人抓住。叛徒们将马达安和陈大长两人推入东荆河溺亡。邓赤中不明真相,决定亲赴白庙,处置叛徒。当时有人劝阻,但邓赤中认为,李西林、王纪伦出身贫苦,只是受了地主出身的阶级异己分子张思元的蒙蔽,做他两人的工作是可以挽回局面的。于是,邓赤中只身前往,也落入张思元等叛徒之手。邓赤中怒斥叛徒可耻行径,义正词严,大义凛然。张思元见劝降不成,便将邓赤中捆绑,拉到东荆河渡船上,用枪逼邓赤中投河自尽。邓赤中面不改色,严厉正告叛徒:“我死不足惜,但‘共产党’三个字你们要记得!”邓赤中牺牲后,中共鄂中特委便不复存在了。

沔南区委杨先洲、谢帮栋等12人英勇就义 9月29日,杨先洲在邓家台召开沔南区委会议,研究反“清乡”的对策。由于叛徒告密,遭荣腾部偷袭,以杨先洲、谢帮栋为首的区委委员共12人被抓捕,被押至峰口。敌团长荣腾来到峰口召开群众大会,当众宣称:只要杨先洲等人自首,就可既往不咎。杨先洲、谢帮栋义正词严,表示共产党人只信仰共产主义,生是共产党的人,死是共产党的鬼。荣腾见状,说,算了算了,你们不自首也行,只要回家不再干共产党,安分守己就行了。杨先洲斩钉截铁地回答:“要我不干共产党,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敌人见劝降不行,无计可施,当即枪杀了杨先洲、谢帮栋等12名洪湖优秀共产党员。

不久,沔阳县委原书记刘金山在谢仁口被敌荣腾部抓捕,英勇就义。就义前,刘金山写下了“吾辈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的豪迈诗句。

第三节 夺取反“清乡”斗争胜利

残酷的斗争现实,教育了各级党的组织和党内同志。血的教训,使沔阳党组织深刻认识“左”倾盲动对革命的危害。因此,在反“清乡”斗争中,沔阳党组织根据鄂西特委书记周逸群的指示,逐步纠正了过去的盲动做法,重新制定出新的对敌斗争方针和策略:突出强调深入广大湖区和农村,广泛发动群众;打虚不打实,要打必胜,不胜不打,避免同强敌正面接触;组织精干的游击武装,平时分散隐蔽,战时集中指挥;采取灵活机动的游击战术,“敌来我飞,敌去我归,敌多则跑,敌少则搞”;党员要职业化,以合法职业作掩护,秘密开展革命活动。自此,洪湖党组织有了新的发展,游击队纷纷建立,规模较大的游击队有四五支。

彭国材转战洪湖西北沿岸开展游击战争 沔南知名共产党人、洪湖游击队创始人之一的彭国材,在反“清乡”斗争最艰难的时刻,机智地躲过了敌人追捕,巧妙地转移到洪湖西北沿岸的周何湾、剅口一带。这里是监沔边缘地带,有茫茫的湖水和青纱帐似的蒿草林,敌人的正规军及匪徒李伯岩来不了也不敢来。当时,鉴于环境极为恶劣,鄂西特委派来柳霞风下令将武器埋藏起来,暂时停止武装活动,而彭国材、刘落霞没有机械执行特委指示,仅将步枪埋藏,而拿短枪继续活动。

彭国材、刘落霞、李铁青等人一道,于12月秘密组建了一支活跃在洪湖沿岸的游击队。以彭国材为队长,刘落霞为党代表,王尚武、熊大海为分队长,战士30余人,短枪十余支。[5]他们依托湖中大小的墩台,以芦苇蒿排作掩护,利用河湖港汊等有利条件,同敌人兜圈子,捉迷藏,昼伏夜出,打得“清乡”敌军闻风丧胆。“不怕枪子子,不怕炮子子,就怕碰到彭鼻子(彭国材绰号)。”迄今洪湖还流传“彭国材小草山巧计夺枪”的真实故事:1928年夏,洪湖小草山驻扎敌一个连的武装。小草山濒临洪湖,是进出洪湖的一个通道。这个连的任务是封锁洪湖,切断湖中游击队与外界的联系,妄图把游击队困死在墩台上。为了拔掉这颗钉子,彭国材亲自侦察,掌握了敌人活动的规律,设下一个夺枪歼敌的巧计。一天晚上,游击队在敌人操场附近池塘里,放入上百尾活鱼。翌日拂晓,敌人正在出操,见到小池塘里有七八个人在摸鱼,一尾尾活鱼被甩在池塘边。敌连副眼红了,扯着嗓门令部队架枪下塘摸鱼。正当敌人摸得来劲时,彭国材一个手势,埋伏在附近的几十名游击队员一拥而上,夺取架在操场上的枪支。敌连长见势不妙,忙拔枪射击,被彭国材一枪击毙。在游击队的枪口下,敌人纷纷举手投降。不到10分钟,缴获了敌人长枪50余支、机枪2挺。彭国材领导的这支游击队频频出击,累累获胜,在反“清乡”斗争中不断发展壮大,成为一支拥有600余人枪的游击武装,建立了以瞿家湾、剅口、柳关一带为中心的较稳定的游击根据地。1929年3月,这支游击队编为鄂西(洪湖)游击大队第二中队。

刘黑牯、冯光华两支游击队端掉谢仁口、耀新场敌团防据点 沔南区党员代表会后,张万一前往青砭湖,会见了刘黑牯和冯光华,传达了党员代表会的精神。此间,地下党员周则文送来情报,获悉张太初、王雨亭赴沔城参加“清乡”会议,谢仁口、耀新场防备松懈。张万一认为这是袭击敌人团防的好时机,遂派刘黑牯、冯光华各带游击队,乘虚端掉张太初、王雨亭的老巢。9月20日晚,刘、冯分头行动,直扑谢仁口、耀新场两地,顺利抹掉哨兵闯进屋内,未放一枪,40多名团丁都成了俘虏,共缴获机枪2挺、步枪38支,随后将“清乡队”部和张太初、王雨亭的住宅放火烧毁。驻府场的县保卫团第四大队队长朱汉闻讯,急令中队长贺亦光率部驰援,22日抵玉带河摆渡。刘黑牯、冯光华指挥游击队在敌半渡时同时开火,毙敌37人,生擒4人,迫使贺亦光退回府场。

卢先瑚率沔南游击队连克戴家场、卫口、官港、三汊河等地 卢先瑚在沔城暴动被救出后,奉命返回家乡卢墩,族长卢明先委任他为“清乡队”队长。卢先瑚利用工作之便,将40余名区乡干部安排在“清乡队”。白天是“清乡队”,晚上则是游击队。这支白皮红心的游击队,神出鬼没,出其不意杀戮土豪劣绅,一次又一次袭击戴家场、卫口、三汊河等地敌团防,从“清乡队”手中夺取枪支弹药。游击队发展到180余人枪。朱汉令中队长邵勇驻守戴家场。卢先瑚指挥游击队,历时半个月,大小战斗21次,歼灭了邵勇中队一大半。卢先瑚、刘黑牯、冯光华这3支游击队愈战愈强,让“清乡”敌军闻风丧胆。1929年年初,游击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联合袭击了谢仁口、戴家场,歼灭敌荣腾团两个排,剩下一个排被迫撤回峰口。自此,沔南党组织和地方群众武装,终于度过了反“清乡”最艰难的阶段。3月,卢先瑚领导的这支游击队改编成沔阳县游击大队。8月,鄂西特委组建洪湖游击总队时,其被编为第三大队,卢先瑚任大队长。

贺闯、涂纪泽率游击队大湖西北沿岸屡建奇功 在反“清乡”斗争处于艰难的时刻,贺闯、贺家银两兄弟率领一支身藏短枪50余人的游击队(亦称特务队)战斗在洪湖广袤湖区,四处打击敌人,并屡获战果。1928年4月20日深夜,他们奇袭了驻三官殿之敌,打死“清乡”狗子11人;两天后又攻打临时驻扎在回龙寺敌“保卫团”第二大队一中队,毙俘敌人24人,救出民夫47人,缴获银元4000块。贺闯所率的游击队队员个个敢打敢拼,英勇顽强,享有“贺闯军”的美名。之后,游击队不断发展壮大,在转战监利朱河时与蓝祖楷率领的龚北乡游击队会合,队伍发展到300余人,成为洪湖西北岸一支令地主豪绅闻风丧胆的革命武装。“清乡”狗子为之惊呼:“敬神仙,求菩萨,清乡清乡,切莫碰上贺麻怪”。[6]这支游击队于1930年4月30日配合红6军攻打峰口的战斗中,编入红6军序列。

“洪湖水上游击队”百里洪湖显神威 反“清乡”斗争开始,熊传藻在周家湾召开洪湖水上革命委员会和监利县委联席会议[7],决定“洪湖水上暴动红队总队”改编成“洪湖水上游击队”,由彭国材任队长,李铁青任党代表。下设3个小队:原瞿家湾抬铳队编成第一小队,队长瞿声斌,党代表戴华林;原红二大队编成第二小队,队长朱炳成,党代表张勤方;原傅家湾抬铳队编成第三小队,队长董世寿,党代表傅忠启。原红一大队与监利农民自卫队合编为监利游击队,以牵制敌人从朱河、螺山下湖“清乡”。洪湖水上游击队3个小队分散活动,在彭国材统一指挥下,采取“敌要下湖我上坡,敌要设防我就摸,敌有狗胆搜我湖,我有办法抄敌窝”的战术,依托湖中大小墩台,出没于芦苇丛中,出其不意地打击敌人,成为百里洪湖穿插无阻的一支劲旅。经历了无数次大小战斗,彭国材确定了水上游击战的基本原则:“昼伏夜动,远袭近止,声东击西,快打快撤”的16字妙诀。彭国材、李铁青率领的这支水上游击队,在战斗中不断成长,至1929年年初,已发展成为拥有100余支长枪、20余支短枪、150余人的游击武装。不久,这支游击队被编入鄂西(洪湖)游击大队。

游击队频频告捷,愈战愈勇、士气日渐高涨,队伍不断发展壮大。面对强大的敌人,游击队在茂密柴林的掩护下,以纵横交错的港汊为战场,三五成群,白天藏身芦苇丛中,晚上出没无常袭击敌人“清乡”据点,挤走国民党驻军,捕杀小股零星之敌,积小胜为大胜,最终赢得了反“清乡”斗争的胜利。初步形成了戴家场、谢仁口、施家港、府场的沔南区,瞿家湾、吴家新场、剅口、柳家集、周何湾、杨家嘴、李家帐、麻田口的洪湖大湖区,简家口、岗塔、宋家墩、革丹、老沟的大同湖区等3块较稳定的游击根据地。“老子本姓天,家住洪湖边,要想捉老子,除非是神仙。”这首流传久远的革命歌谣,正是当年洪湖游击队、赤卫队不畏强敌,坚持湖区游击战争的真实写照。

第四节 沔阳县党组织的恢复

自邓赤中牺牲后,鄂中特委下属各县工作先后陷入停顿状态。中共鄂西特委曾多次请示省委派人恢复鄂中特委机关,但由于省委亦遭敌破坏,无力恢复鄂中特委的工作,因此,自1928年秋,鄂西特委除领导鄂西区各县游击战争的开展和反“清乡”斗争之外,还要负责指导鄂中区各级党组织的恢复等艰巨任务。

1929年年初,由于蒋介石集团与桂系军阀矛盾日趋尖锐,“蒋桂战争”一触即发。为了对付蒋介石集团,桂系军阀撤出正在鄂中等地进行“清乡”的第18军,荣腾团亦调离沔阳。沔阳县境内,只有为数不多的民团武装。敌人的“清乡”活动逐步减弱。这一变化,为迅速恢复沔阳各级党组织,重建游击武装,提供了非常有利的时机。

沔阳县委从潜江返回 1929年2月,娄敏修率沔阳县委从潜江返回。原来,1928年10月,由于敌人“清乡”加剧,环境险恶,以娄敏修为书记的沔阳县委迁移到潜江城附近的三江口,行前,指派杨光华(县委军事委员)负责沔北和沔东区反“清乡”斗争。娄敏修返回沔阳后,召开了有杨光华、张荫远、冯纯等人参加的紧急会议,听取了杨光华等人关于前一段反“清乡”斗争的情况汇报,决定将沔东区一分为二,以东荆河为界,成立沔东北、沔东南两个区,分别由张荫远、杨光华任区委书记。指派杨光华即赴沔东南,以破岭沟为起点,全面恢复东南区的党组织,并将县委机关转移到洪湖岸边的周何湾,以便与监利县委取得联系,从而得到鄂西特委的领导。在此之前,娄敏修曾多次派人寻找省委和鄂西特委。1928年秋,沔阳县委委员谭翰藻在宜昌与鄂西特委书记周逸群取得了联系。谭翰藻汇报了沔阳县反“清乡”斗争的情况,“组织尚存,只有同志四百余人”[8]。周逸群向谭传达了中央“六大”精神,并对恢复沔阳工作作了如下指示:“(1)从速恢复新堤市委工作;(2)与潜江、汉川、天门各县同志讨论鄂中特委组织,并提出名单,呈省委批准;(3)将中央致鄂西特委信带回传达到每个同志。”[9]随后,令谭速回沔阳传达。谭翰藻在返回途中,路过新堤时,不慎被敌人抓捕,文件丢失,后只身逃脱,只能向县委作口头传达。

娄敏修在监利和沔阳交界处找到正在周何湾一带开展游击武装斗争的彭国材。彭国材是沔阳县委委员,亦是监利县委委员,对监利情况非常熟悉。通过彭国材,娄敏修找到监利县委书记董达三,了解鄂西特委有关情况。在彭国材的陪同下,娄敏修急驰石首调弦口,见到了周逸群。周逸群听取了娄敏修汇报后,就党的建设、武装斗争和建立根据地、开展土地革命等问题作了一系列重要指示,其中突出的一个问题是:迅速恢复沔南区的工作,建立以洪湖为依托的革命根据地。为此,娄敏修从石首返回沔阳后,立即将县委机关迁回郑道湖,组建了一支县游击队,20余人枪,由郑重负责;另组建县特务队,由罗天宇负责;随即开展沔南区的全面恢复。

第五节 沔南部分党员“集体自首”的真相

国民党军在沔阳采取剿抚交替的反革命伎俩,迷惑了一些人,加之“投诚自首,既往不咎”的欺骗,引诱共产党人脱离革命队伍。荣腾还多次召开沔南士绅座谈会,威逼士绅规劝子弟自首,否则格杀勿论。

这时,鄂中特委已遭破坏,沔阳县委又离开沔阳。县委在转移之前,指示要想方设法隐蔽自己,保存力量,要将“红面孔”变成“灰面孔”。作为秋暴重点的沔南区,绝大多数的党员和骨干分子都已暴露了“红面孔”的身份。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失去了领导,又无处可走;暴露了党员身份,又不好隐蔽。在找不到上级、群龙无首的情况下,自主开会,决定假降。他们把枪支埋藏起来,在敌人《自首书》上签字,表示悔过自新,不再干共产党,认为这样就保存了实力。以自首作“谋策”,演一场“假降”的戏来,待时机一成熟,就东山再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就是当时决定自首的想法和动机。“大多数同志见找不着上级,自动开会决定假降,以图保存组织,仍与党通讯。”[10]

饱受李伯岩血腥屠杀的沔阳士绅,为荣腾、粟培坤虚言假语所蒙蔽,纷纷逼迫子弟在敌人印好的《自首书》上签字,有的甚至由士绅本人代替子弟签名。

在自首书上签字的首先是乔在职,接着是夏道美、王康普、刘柴、李东章、胡少际、何玉山、叶东祥、曹植焕、驾闯等数十人。这就是震动鄂中区的沔南党员集体自首事件。对此,沔南区委散发了“严正声明”,谴责自首是叛党,“应清除出党[11];”声明“敌人发动的反革命政治攻势,征服了不真正的革命者,只能激发共产党员顽强地坚持战斗[12]。”沔南区委召开区委扩大会议,决定解散乡村党组织,重新登记党员,开除阶级异己分子、投机动摇分子和自首分子的党籍。党员数量虽减,但战斗力增强了。

根据鄂西特委的指示,娄敏修着手恢复沔阳县党组织的同时,为了实现周逸群提出的开辟以洪湖、白露湖为中心的革命根据地,发展武装斗争,形成割据局面的建议,沔阳县委决定,全力打开沔南的局面,全面恢复沔南的工作。但沔南区党组织先后两次遭敌破坏,损失惨重,区委主要领导和优秀共产党员几乎都遭敌人杀害,加之荣腾“清乡”时部分党员集体自首,组织坍塌。而这些自首的党员“大多数同志是找不着上级,自动开会决定假降,以图保存组织,仍与党通讯工作”[13],没有做过危害组织的坏事。绝大多数都要求回到党内工作,申明他们自己是迫不得已,是假自首。“但自首的都不要,西区只有放弃,事实上又不能这样办。”

于是,沔阳县委请示鄂西特委。周逸群指示,谁是真投降谁是假自首,以是否积极参加现实革命来衡量,争取工作成绩,可以将功折罪,仍然可以回到党内来。

沔阳县委根据这一指示,没有区分自首的发动者与随从者,没有发动受欺骗的多数人去揭发和孤立真自首叛变者,而是一视同仁,决定凡是出来工作的,将功折罪;不出来工作的,以叛党罪格杀勿论。于是,自首分子都出来工作,而且工作得非常积极。沔南区的局面很快就打开了。自首分子刘柴(后叛变)利用自己的社会关系,在武汉为沔阳县游击队购买了10多支短枪。自首分子夏道美积极组织沔阳县游击大队,并任大队长,在很短的时间内,游击大队由20余人枪发展到百余人枪。1929年秋,在反“清剿”斗争中,他率领游击队袭击了坪坊镇,烧毁了伪征收局,击毙了局长杨汇川,没收了大量厘金税款。自首分子贺闯,把埋藏的10多支长枪挖出来,组成了一支20余人的沔南游击队,杀士劣、拔据点,扩大赤区。自首分子黄先根、黄典则将沔南区委交给他们保管的27支长枪、4支短枪、2支土制手枪埋好后自首,恢复期间将枪支全部取出,为沔阳游击队提供武器。

1929年10月28日,中共沔阳县第三次党代会在小沙口六屋墩召开,自首分子夏道美、王康普、乔在职、刘柴等均被选为县委委员,担任党内重要职务。还有一些自首分子后来为革命英勇献身,其事迹可歌可泣。自首分子涂位云是洪湖地区早期共产党员之一,他参加了著名的戴家场暴动,曾担任戴家场乡农民自卫团团长。在恢复沔南工作中,他不顾个人安危,四处奔走,组织发动群众,后于卫口同敌遭遇,战斗中因负伤被捕。敌人严刑拷打,迫其招供,但涂位云坚贞不屈,临刑时破口大骂,就义后敌人将他的头颅割下,悬挂示众。自首分子贺闯,是洪湖著名的“红五子”之一,也是洪湖武装斗争的传奇人物,他和刘英领导的县特务队,活跃在敌占区,神出鬼没,杀戮土豪劣绅,贺麻子的名字,令敌人胆战心惊。1932年10月,洪湖苏区丧失后,他没有被敌人“血洗洪湖”的白色恐怖吓倒,仍坚持战斗。在一次敌众我寡的战斗中,贺闯负伤被抓,敌人怕他逃跑,用铁丝穿透其锁骨,把他钉在门板上,他骂不绝口,痛斥群敌,临刑时高呼:“共产党万岁!”许光达大将在1945年7月撰写的《红6军历史资料》一文中,对沔南党员自首事件作了客观和公平的评价:“进行恢复沔阳地方组织,对自首分子,予以利用,并分别吸收他们工作,这个政策,是对的。后来事实证明,这些自首分子,仍然是忠于革命的。”《鄂西巡视员万涛给中央报告》(1929年农历七月初七)中指出:“全体自首的又恢复党籍,已是很严重的错误。不过事实上,凡是自首的都不要,只有放弃南区的工作。”

至1929年春,沔南区根据地扩大至万全13垸,总面积280平方公里,人口6.6万。卢先瑚、刘黑牯、冯光华3支游击队扩大到500余人枪,其中卢先瑚游击队达200余人枪。283个村都成立了苏维埃政府,其中万全垸的柴林河、蛇贡垴、官湖垸23个村已开展了土地革命。沔东南区的发展也十分迅速,东自汉阳沟,西至洋圻湖,北自郑道湖,南至大沙湖成为一个整体,以郑道湖为中心的沔东南区,成为洪湖根据地东外围坚固的防线和屏障。

由于沔南区工作迅速恢复和发展,很快与沔东南、沔东北两区连成一片。洪湖及其沿岸的广大农村,初步形成工农武装割据的形势。据不完全统计,此时沔阳已恢复党支部28个,有党员500多人;农协32个,会员2000余人。

注释

[1]《杨光华回忆资料选编》,1986年5月。

[2]《杨光华回忆资料选编》,1986年5月。

[3]姚荻:《简家口市丁卯年片断见闻录》(手稿)。

[4]《中国共产党湖北省洪湖市组织史资料(1925.5—1988.1)》,湖北人民出版社,1992年5月出版,第21页。

[5]许光达:《红6军历史材料》,1945年7月,自《中国工农红军第二方面军战史资料选编》(二),解放军出版社出版。

[6]贺闯:原名贺家琪,因他干革命敢打敢冲,刘绍雨等人给他取名“贺闯”。其绰号称为“贺麻子”。

[7]《洪湖水上秋收暴动队员傅继作、李秉春等九人的回忆》,1951年12月。

[8]《鄂西特委给中央的信》,1928年10月10日。

[9]《鄂西特委给中央的信》,1928年10月10日。

[10]《鄂西巡视员万涛给中央的报告》,1927年农历七月初七。

[11]《戴家场、谢仁口、曹家嘴老干部、老党员、老赤卫队员座谈记录》,1951年11月。

[12]《戴家场、谢仁口、曹家嘴老干部、老党员、老赤卫队员座谈记录》,1951年11月。

[13]鄂西特委巡视员万涛:《万涛给中央的报告》,1929年8月11日,自《中国工农红军第二方面军战史资料选编》(一),解放军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