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魔纹与实验

当罗林注意到一缕宛如金砂的流云，开始占据魔法城夜晚的天空的时候，星空魔法学校的冬天也就快要降临了。

鎏金之月是群星大陆倒数第二个弦月，它璀璨华丽的月辉，曾一度被崇尚奢华的亚兰德贵族视为最为尊贵的弦月。而它在教会对应的神术是预见，代表着离别与终将邂逅的命运。

窗边的夜色浓稠的宛若化不开的墨水，往日璀璨的仿佛冰雕刻出来的银河也在群星宛转间不知不觉的隐去了庞大的身形，只有宛如金子般的月辉铺满了浮岛的哥特式建筑，一如阳光透过晨雾照耀之下的浮尘。

结束一天冥想后，罗林静静的站在窗边，这才恍然发觉，原来看似一成不变的时间已然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十一月份。

他细细回想着这一个月的收获，但是一个月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秘境之旅，就像是一块晶莹的钻石，哪怕是隔着整整一个月学习到的新知识，却依旧在脑海的记忆中清晰可见。

在获取暗影法则之后，罗林又陪着艾伊菲下了一次由死去光明牧师化作的绿野秘境。

那里的秘境内部是一群具有心智的花妖精组成的王国，在经历了整整一夜的跋山涉水后，罗林仰头饮下了一杯由花妖精酿成的蜜酒，获得了法师生涯中的第一个自然法则。

秘境千奇百怪，诞生出来的生物也大不相同。这一切都取决于构造秘境的管理者和秘境主人身前的残念。

或许是花妖精的蜜酒带来了好运，又或者是这些天一直努力下的水到渠成。在今夜的冥想的过程中，罗林又成功捕获到了自己的第二个空间法则。

值得一提的是，第一个空间法则是罗林从娜迦秘境回来的当天晚上冥想获得的。两者得到方式出乎意料的一致，都是在冥想过程中，仿佛被什么所吸引般，不经意间扑哧一头撞进了罗林的意识空间。

这些过程看似容易，但实际上，空间法则在星空魔法学校的教材中，则是被誉为最接近位面底层法则的通用法则。

想要不借助其他外力，完整的解析出来一个空间法则，大量的几何和数学知识往往是必不可少的。

相较于一些在九阶还在上下求索却始终不得其窍门的高阶法师，拥有星空血脉的罗林掌握空间法则的过程只能说是出乎意料的简单。

或者说，对于空间法则的领悟来说，简直简单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了！

倘若有人知道，估计就算是罗林，也少不了一番麻烦。

因为不管是在群星大陆，还是绝大多数的高级位面，有关空间法则的利用一向都是重中之重。

在位面学高度开发的群星大陆中，随着越来越多的位面被不断发现，如何去熟练使用空间法则，也逐渐演化成为了一门所有职业强者必修的职业课程。

光从法师职业的角度出发，空间法则所对应各类法术，例如定点位移、空间传送、巨龙召唤、乃至于传奇魔法彩虹桥就是很好的实用例子。

……

罗林仰头看着头顶的星空，或许是代表空间法则的光点才融入血脉的缘故，身体内部沸腾的血脉依旧没有消退。

当他将一缕意识投向体内，在一片恢弘的九色海洋之上，五个已经化为实质光点就仿佛受到什么引力一般，渐渐开始形成了一个个独属于它们自己的运动轨道。

顺着五条轨道的中心看去，那里有一团宛若胚胎的光团若隐若现，罗林心有所悟，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被五个光点所包围的引力漩涡位置，恐怕就是自己法师核心所形成的地方了。

罗林不知道其他人的形成方式是否和自己一样，但是罗林在心中觉得，这种概率恐怕是微乎其微。

因为罗林记得，猫痴上课的时候提过，法师核心除了代表着法师本身的力量以外，同样也是职业者本身血脉一种初步具现。

当达到一定层次时，完整的法师核心甚至能演化出来血脉始祖的力量形象。

……

“记住，不管是绘画艺术还是制作魔纹阵，最重要的永远都是优雅和从容。作为一名法师，无脑的去追求所谓的暴力显然是一件愚蠢至极的事情。法师的价值在于永无止息的创造和改变，学会在探求已知中发现未知，才应该是一个法师应该追求的生活状态。“

魔纹课上，依旧是一身绅士打扮的巴尔教授，正在语重心长的向前方架着画板的学生们，讲述着自己的人生哲理。

即使是在坐在软椅之上，老人的腰板却依旧笔直，漆黑色的燕尾服一丝不苟。他的一只单手随意搭在腿上，仿佛看尽岁月的眼眸让他说的每一句和蔼的话语都带着说不出的力量。

在他讲话期间，时不时会有几名学生礼貌地依次在他手边的桌子上放上作业画稿，然后陆陆续续的离开。但更多的学生即使放下了手中的画笔，也依旧坐在座位上倾听着老人的每一句话语。

在星空魔法学校的各类课程中，从不缺少类似书画类的艺术鉴赏。负责相关授课的教授也大多都出自于巴尔门下。

在魔纹课上，巴尔一般不对学生做什么特定的要求，在理论授课的时间结束后，学生们只需要上交完课堂作业就可以自行离开。但如果没有要紧的急事，大部分学生都会耐心的一直等到下课铃声响起。

远处夕阳的余晖渐渐升起，日薄西山的落寞感在这一刻被心思敏锐的学生们抓住，流淌在他们面前的纸张之上。

学生们绘画的速度都很缓慢，有些时候整整一分钟才会落下几笔，五颜六色的墨水浸染在看似普通的白纸上，却倒映着属于魔法的辉光。

在星空魔法学校中，学生花费的大头往往都是需要消耗的魔法文具。对于一些平民出身的学生来说，每周一节的魔纹课是他们为数不多可以免费得到一张魔法纸的课程。

罗林偶尔也会为自己的帐单所烦恼。虽然金币绰绰有余，但是大量数字堆砌在一起产生的压迫感，还是让从小到大一直没有什么金钱观念的罗林也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上千金币一支的特定魔法笔是基本需求，如果想要去练习绘制魔纹和解析空间几何，还需要消耗数量庞大的特种魔法纸。

常见的秘文纸，星屑纸，空白卷轴自是不必多说。

而在特殊的日子，只有一些特殊的魔法纸才能投影出当天的星象，其中最便宜的月神殿的祝福灵纸也要二十金币。

再其次还有多种墨水，从普通的墨水到双足飞龙的龙血，甚至还有是刻耳柏洛斯的心血。

这些材料共同的特点就是贵，而且基本上名字越长的就越贵，偶尔因为一时粗心而毁掉一幅画作时，罗林有时甚至会心疼的喘不过气来。

即使完全按照教科书上的标准图例勾勒，但是握笔的姿势一旦变化，昂贵的魔法笔尖就会精准的倾斜而出相关角度应当稀出的溶液浓度，导致多日苦工毁于一旦，或者在效果上出现天差地别的情况。

伴随着窗外一阵略有寒意的冷风吹过，罗林忍不住的缩了一下肩膀，下一刻不禁发出了一阵懊恼的低吟。

虽然星空魔法学校位于秩序同盟的南岸，但是周围常年积雪的凛冬山脉，还是给这里提前带来了独属于冬季的清冷问候。

沉默的看了一会自己面前的失败魔纹画作，罗林轻叹一声起身关上窗户，准备从头来过。

他在魔纹绘制上的天赋其实并不算高，很多时候在结构骤变和用墨变换的地方都没有找到窍门，他在课堂上成绩名列前茅的唯一原因，就是对自己的严格要求以及大量练习的堆砌。

想要成为一名好的魔法师，精度是必须的，差之一毫，失之千里并不是光口上说说，这一点无疑是需要天赋的，罗林不缺这方面的天赋，可是却总是感觉距离自己的理想状态差上一张薄薄的纸，怎么使劲也捅不开。

这份执着在练习中逐渐化作了偏执，这也导致了很少对外物感兴趣的罗林，却从不吝啬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放在有关魔纹的练习之上。

“罗林，出什么问题了吗？”

在罗林右手旁的画板后探出来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听到动静的艾伊菲好奇的看着罗林，原本光洁的侧颊沾上了一团深绿色的墨迹。

“没什么，就是不小心出现失误了。”

罗林埋头压着画板上纸张翘起的边角，随口说道。

“这只是一次课堂练习而已，你有些时候就是太较真了，明明有些事情没有必要，还这么自讨苦吃……呀！”

半精灵惨兮兮的捂着额头，刚刚罗林没忍住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有些时候就是太散漫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考上星空魔法学校的。”

罗林看着少女吐了吐舌头，一下子就缩回了脑袋，无奈的摇了摇头，下意识抬首向巴尔的方向望去。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老人和蔼的目光居然也恰好落在了自己身上，含笑灰褐色的瞳孔让罗林不禁想到了被雾霾笼罩的荒野，飞鸟掠过灰蓝色的湖泊，他下意识低头以示尊敬。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埋头苦干的罗林依旧感觉巴尔的视线始终没有在自己的身上移开。

……

宛如昙花一现的夕阳渐渐落下，金黄色的余晖也随之铺满了魔法学校的角落，连带着空荡荡的教室都在每一个角落绽开了金丝的稻草。

包厢里，罗林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下意识伸手去按往日习惯去吃的地龙肉排，却像是碰到了一堵无形的空气墙壁，怎么也按不下去。他有些不满的看着面无表情的红发少女，停顿片刻，才耐心问道，

“你这是打算请我吃饭吗？”

莉亚松开了罗林，紧紧的盯着少年那双毫不自知的金眸，忽然问道，“你还记得我们上个月花费了多少学分吗？”

罗林有些犹豫，他掰着手指，一点点的数道，

“我想想……不算金币的话，两次秘境一共是一百二十学分，消耗的文具和素材加起来是四十学分，吃饭一百二十学分，其余乱七八糟的加起来二十学分，上个月除去请假通过上课得到的学分是两百学分，但是上上个月又刚好结余了一百学分，这不刚好持平了吗？”

罗林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他抬头等待着莉亚的解释。

“那学期末的五百学分，你是打算用金币兑换吗？”

莉亚淡淡问道。

罗林一愣，要不是少女提醒他都快忘掉这茬事情了，他低头重新梳理了一下，缓缓说道，

“上个月消耗的大头在于秘境，但这那是突发个例，我们不是说好这个学期不去秘境了吗？”

“但是依旧远远不够，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因为没有相关魔法实操的课程，所以才看起来绰绰有余，未来消耗素材的这部分费用绝对会直线上升！罗林，你应该知道魔法学校课上使用的素材有多贵。”

白姬忽然插话说道，她将一份事先做好的预测表格推给罗林，显然是事先早已准备。

橘黄色的灯光落在罗林侧脸上，形成了一片斑驳的光影。他的眼眸藏在阴影之中，一字一字的翻看着报告，一时间有些阴晴不定。罗林发现自己好像小看了自己的消费，沉默片刻后，他抬眸干脆利落的问道，

“除了节流之外，还有其它办法吗？”

“拿出新的魔法成果，得到学校奖励。”

白姬不出意料的给出了解决方案。

“那就这个了！”

罗林只是迟疑片刻，顿时拍案做下决定。他将报告扔在一边，长呼了一口气，对着莉亚眨了眨眼睛，摊手坦然说道：“看，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需要我引荐你去当宫廷小丑吗……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是你应该不会蠢到如此地步，说出你的想法！罗林。”

莉亚双手抱胸，盛气凌人的下达了命令，大有一幅但凡少年说错一句话，就立刻将他大卸八块的样子。

见到少女隐隐发怒了，罗林不敢再开玩笑，他双手平放在桌前，指尖交织在一起，抬眸认真说道，

“倒也不是突然想出来，只是我一直心里都有一个想法，莉亚你知道吗？为了增加领地的富饶程度，或者向领民们增加税收，大部分的法师领主都会通过刻画魔纹阵的方式，来间接改变严峻的环境气象。”

罗林顿了一下，在少女点头过后，才继续说道，

“但是，这项举措依然会有不小的副作用，大型魔纹对于环境的改造往往并不可逆，如果将时间拉长到几年或者几十年，那魔纹阵还会根据地理环境的不同而产生不同的影响。

例如，如果将大型火系魔纹阵分别布置在沙漠地形和绿洲地形上。由于沙漠地区本来就利于聚集火元素，所以即使该地区的火元素上升，但魔纹阵对当地产生的影响就依旧可以被直接忽略掉。

可如果布置在绿洲地区的话，却有可能在几十年后，使绿洲退化地下水流改道，从而对当地产生可能毁灭性的打击。所以即便是传奇法师，在启动魔纹阵时也要小心翼翼的控制力量，不敢放松一瞬。”

“这些道理我也知道，但是你想要表达什么？”

莉亚微微皱眉，忍不住打断了罗林的话语。

“我的意思是，那我们能不能通过对比，找出一种催化剂可以在加速魔纹阵的同时，同时保持它原有的效果。这个做起来很简单，只需要用到基础魔纹和大量的材料比对就够了，也正好符合我们现在的实力。”

耐心听完的白姬率先质疑道：

“听起来不错，但我们为什么要浪费休息时间去发现这个呢，难道就为了领民可以劳作在更富饶的土地吗？拥有着大量次级位面的群星大陆，最不缺少的就是类似食物那些的低级资源，你凭什么断定学校会认同这个成果。”

“很简单，因为学校鼓励新生拿出结果，根据我在家时阅读的学校刊物，只要你是新生并有相关证明独立研究出来了某种事物，就算成果恶劣不堪，但学校依旧会给予适当的奖励。”

“就算你这么说，可在图书馆查找资料肯定会消耗大量的时间，此外前期肯定还要投入不少的资金，我们恐怕没有这么多的时间。”

听完罗林的解释后，但一向以课业为重的白姬，显然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尽力而为即可，我不会强求你们陪我一起。但学习了这么多的知识，我觉得我们或许也是时候该学以致用一下了，就当巩固知识，可以吗？”

罗林将一杯热茶递在白姬手边，就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随口说道，

“对了，你知道吗？上两届有个学长光是提交‘地精和狗头人交配姿势’的纸质报告，就获得了三百学分的奖励。”

“扑哧！”

被罗林突然一句逗笑的白姬，不知是不是被戳中了笑点，捂着嘴一时花枝乱颤，连带着柔顺的黑发都在无暇如冰的白裙上荡漾。

十几秒后，止住笑意的少女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浅浅抿了口茶水，莞尔失笑道，

“那种东西学校怎么可能认同，不过败给你了罗林。你有想好我们具体要先从哪方面开始吗？”

“那就从驱散积雪的火系魔纹阵开始吧，正好我和莉亚都有火元素亲和。大家觉得怎么样，嗯，还有……可以开饭了吗？”

“勉勉强强吧，天天吃这么多，撑死你！”

见到少年笑容温暖，莉亚抱着捂嘴偷偷打哈欠的艾伊菲，偏过头不置可否。飘逸的灯光下，少女火红色的短发透明的宛若一朵正在摇曳生姿的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