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法则与收获

重新归于静谧的月光，将草地上的两道影子拉的格外修长。少女褐色的皮靴轻巧的落在残垣断壁之上，心脏清晰的跳动声音让莉亚也一时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她眯了眯眼睛，第一次感觉到这里拂面而来的夜风还算祥和，这几日笼罩在心底的烦躁也在不知何时悄然散去。

见到匆匆赶来的二女，莉亚不易察觉的勾了勾嘴角，忽然她轻哼一声，双手向前一松。罗林猝不及防之下，竟毫无防备的被扔在冰冷的石板上。

罗林下意识想要坐起来，可是早就虚弱无力，又重新摔了回去。这一下牵动了他全身伤口，顿时痛得他脸都扭曲了。

“你干什么？”

罗林一时间又惊又怒，出声质问，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感让他昏昏沉沉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

上一刻还是少女温暖的体温，下一刻就毫无防备摔在冰冷石板的落差感，让罗林心中刚刚升起的绯念顿时荡然无存。

莉亚随手接过白姬递过来的治愈药剂，垂眸看向忿忿不平的少年，不仅没有丝毫歉意，反而红唇微微上扬，勾勒出了一道戏谑的弧度。

少女深红色的眼眸重新燃起了一道炽热的烈火，一时间竟与上一刻的温柔刹那间判若两人。

或者说，这才是少女在真正放松时表现出来的状态。

“因为到目的地了，所以小孩子的过家家要结束了。罗林，别忘了这里可是危机四伏的秘境，不是什么男女温存的花园！难不成这点常识也需要我提醒你吗？”

莉亚勾起少年的下巴，少女白皙的指尖在柔软的皮肤上摁出了一个浅浅的小窝，幼猫爪似的触感让罗林一时有些痒痒的。

“至少给我几分钟时间恢复一下，还有……我觉得自己可能……不一定需要治愈药剂。”

看着少女手中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治愈药剂，不知道想起什么，一种极致的不妙感忽然涌上罗林的心头，他下意识向后蠕动了一下，企图作出最后的反抗。

莉亚温柔一笑，理所当然的自动忽略了少年无声的抗议。

在将一管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治愈药剂粗暴的灌入罗林口中后，她用手紧紧的捂住对方的嘴巴，直到治愈的白光宛若夜晚的萤火虫从罗林体内不断冒出，最后自动聚集伤口位置。

魔药的味道往往因制作者而异，就算是法师协会要求严格遵循配方执行，但依旧有很大一部分的法师还是会在制作过程中，按耐不住的加上几味改变药水味道却对于治愈效果无伤大雅的调剂，来彰显自己个人的风格或者品味。

其中，普通的法师往往只会加上一些类似风车菊、白兰等无伤大雅的花草。

但一些脾气古怪的老法师，则会为了凸显信仰或者沿袭出身部落的习惯，特定放进一些不被大众接受的古怪素材，例如火蜥蜴尾巴、沼泽蜘蛛的眼睛、甚至是风干成灰白色的双足飞龙粪便等等。

然而不幸的是，光从结论上来看，看似温文尔雅的格罗院长，却在制药风格上明显偏向于后者。

“能坐起来了吗？”

等到白光消散，莉亚终于松开了生无可恋的罗林，饶有兴致的看着一脸怨气的少年在自己面前止不住的干咳。

“勉强可以，多亏大小姐您的福！”

罗林没好气的白了莉亚一眼，站起身体，小心翼翼的活动了一下手脚，却意外的发现先前的瘀伤竟然在片刻之间便不翼而飞，就连肺腑中传来的隐痛也减缓了大半，显然这一切都是刚刚喝下去的治愈药剂的功劳。

按照市场上流通的初级治愈魔药为标准的话，格罗的魔药显然药效好的出奇，但是从各种意义上尝尽苦头的罗林，对于从格罗那里拿到的所有药剂，已经在心中深深刻下了敬而远之的烙印。

“看来你们关系感觉又变好了，是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吗？”

白姬托着脸，好奇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含笑问道。

“你确定这是变好了？”

罗林指了指脚下空荡荡的玻璃瓶，毫不掩饰嫌弃的皱了皱鼻子，只感觉食道内部依旧火辣辣的疼，口腔里好像还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苦涩。

见到罗林有意避重就轻不做回答，白姬意味深长的收回目光，微微一笑，将话语主动转向了正题。她将两颗一大一小的黑色残片放在四人中间，柔声说道，

“这些是莉亚从秘境生物体内带回来的不规则晶体，应该就是帮助我们解析法则的素材。罗林，我记得你是我们中暗影法则亲和度最高的，你现在有感觉到什么吗？”

罗林依言闭上眼睛，几秒后，当他再次抬眸，眼底已经浮出了一抹惊喜，

“不错，周围的暗影法则确实活跃了许多，轨迹也变得清晰明了。如果在这些晶体周围冥想上一个晚上，我说不定就可以直接通过星空冥想法捕捉到对应的法则光点。”

得到答案的白姬显然并不出意外，沉思片刻后，她却缓缓摇头说道，

“我们没有这么长的时间，秘境产出的素材只有在秘境领悟才有最大效果，况且你们没有发现它们在渐渐消失吗？”

顺着少女手指的方向，罗林讶然发现在晶体边缘的区域果然已经开始了渐渐透明化，其中较小的那一块晶体尤为明显，短短数分钟的时间，便被周围的空气吞没掉了一个尖锐的小角。

气氛莫名沉静了下来的，所有人都在默默思忖着对策。

忽然罗林眼眸一动，他注意到白姬纤细的手指正在空中不住比划，似在若有若无的提醒着什么。他神色一动，若有所思问道，

“那将它们切成多块是否可行？若是晶体活跃法则的能力和它们透明化的速度成正比，那我们将晶体继续分成数块再一起进行冥想，理论上应该有益无害。”

白姬垂眸微笑不答，将选择权全部交给了罗林。罗林对此不以为意，他知道少女本就是这般清冷的性子，平时相处过程中遇见难题，少女大多时间也只是给出解决的方案，很少直接作出抉择。

这无疑是一种聪明的体现。

而作为贵族领主出身的罗林，又从不介意去主动承担相应的责任。所以在某些时候，罗林和白姬两人总是意外的合拍。

“切准点！”

做事情一向雷厉风行的莉亚将手边的长刀隔空扔还给左顾右盼的罗林，盛气凌人的吩咐道。

之前为了将罗林抱回破屋，暮色长刀一直被莉亚顺手和自己的大剑放在一起，若不是突然需要，莉亚都差点都忘了有这回事。

至于暂时不需要解析暗影法则的艾伊菲，则自动走到门口，抱着长弓竖着长耳朵，警惕着远方水潭的一举一动，尽着自己护卫的责任。

在秘境之中，除了要小心可能失控的秘境生物之外，同为外来者的冒险家也是危险因素之一。

四人全部按照各自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手中的工作。待到罗林切好晶体，白姬便从随手携带的包袱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深海沉香，放在特制的托盘之中，用明火浅浅的点燃一头。

不过少时，在原本破败的小屋中，便被一阵香烟缭绕，一缕缕奇异的香气从手指长短的线香上不断冒出，经过托盘的过滤柔柔的氤氲在众人的鼻尖。

在深海沉香的作用下，罗林进入深度冥想的速度格外的快，搭配上之前治愈药剂附带的轻微宁神效果，很快他便来到了通过星空冥想法构建的意识空间之中。

只见在由九彩光点组成的海洋之上，已经开始清晰的浮现出一个个以黑色为主导的光球，那是外界暗影法则在意识空间中的投影。

它们和其它颜色的法则光点投影一起，宛如小精灵般，一同升腾着、飘浮着、荡漾着。

直到最后汇聚到了罗林周围，围绕着他盘旋飞舞，共同拉成了千千万万条光带，在原本空洞洞的世界中绽放出一片流光溢彩的光芒。

明明都是些暗沉的黑色，但是在这一刻却显得如梦似幻，每一道轨迹也都是如此的清晰可见。

罗林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冥想的稳定，用意识幻化成的丝网去捕捞其中一颗如墨的光点。

但是它很顽皮，宛如游鱼般轻而易举的就从罗林意识的空隙中逃出，然后仿佛化作了一颗无根的浮萍，轻飘飘的始终在罗林的意识范围内游荡，光点前移后退，却始终与罗林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在屡试不果后，罗林改变了方法，他索性将意识化作的丝网缩小、再缩小，直到彼此间的空隙比光点还要小。

他默默的计算着光点移动的轨迹，由于格外清晰明了的缘故，很快就在心中浮现出了一个大致的位移公式。

这是魔法数学的学习成果之一，对于由秩序法则衍生出来的法则，星空魔法学校有一套专门的数学金字塔，从基础法则到部分的位面底层法则，只要算力足够，很多时候捕捉法则只是时间问题。

除了算力以外，解析法则的另一大难点还在于能否清晰的看见轨迹的投影。

只是不同于前者可以依靠学习和通过突破等级桎梏来提高智慧补足，后者往往只与相关法则的亲和天赋有关，比如说在相同的冥想环境下，不同人意识空间中投影出来的法则数量可能会天差地别。

简单来说，就是算力决定法师解析法则的下限，而天赋则是决定一个法师终其一生所能追求法则数量的上限。这也是星空魔法学校的鉴定报告最后评语的根本依据。

在一阵左拦右过后，黑色光点终于被罗林所捕获，外界投射的影子也渐渐由虚转实，直接进入到了罗林的意识空间，融入他的血脉之中。

罗林顿时感觉到阵阵清凉，并且精神也随之振奋。这是这个秘境的暗影法则之一，它包含了一丝秘境运转本质的规则。

有过一次成功的经验过后，罗林趁热打铁继续打起精神向其它暗影法则投去意识构成的丝网，不知过了多久，又一个新的黑色光点成功进入了罗林的意识空间。

看着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色光点，忙碌了几乎一晚的罗林心中忽然骤升出来一股浓浓的满足感。

所有的法则往往都具有不断的衍生性。所以哪怕是最常见的基础法则，也常常会以数以万计的不同形式出现在位面的每一个角落。

而掌握相同属性的法则越多，一般法师就能越能得心应手的释放相关属性的法术，产生相关的法则共鸣。

正当罗林想要一鼓作气，继续下去的时候，忽然意识开始渐渐模糊，他知道这是冥想快要强行结束的前兆。

罗林惋惜的看着宛若冬日阳光下的初雪开始渐渐透明的光点，尽管万千不舍，但最终还是被迫回到了现实。

……

当罗林从一片凉意中苏醒，秘境的风带着微凉的水汽令人格外清爽。他安安静静的躺在草地上，一时间什么也不想动，也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罗林向天空中伸出了一只手，苍蓝的月光从指缝间淌过，一时竟有些刺眼。

少年闭上眼睛，收获后的喜悦让这一周的辛劳好像在这一刻成功被兜住了底。

魔法商铺、灰矮人的工坊、莫名其妙的决斗、家族暗藏的纷争、欢喜与疯狂的战斗，好像都化作了一片薄薄的浮云，在少年明亮的金眸中逐渐释然。

走出屋外，在月神塞勒涅无声的注视下，夜晚的森林宁静而梦幻，白色的迷雾与幽蓝的月光相互辉映，仿佛置身于童话的世界。

晚风袭来，把树梢的影子吹的一晃一晃的，伴随着一起欢快摇动的还有半精灵白皙的小腿。

罗林向半空中打了个手势，跃上大树和艾伊菲一起并排坐在了同一根树干上。

深绿色的枝桠被清湛的月辉染上一抹莹莹油彩，艾伊菲肩膀贴着罗林，指着脚下只剩下一半的幽潭，脆声汇报着这段时间的变化。

“四个小时过去了，这里水位还是没有一点变化，是不是能量耗尽了，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罗林深深的看了一眼和之前相比，果然依旧纹丝不动的水位线，学着艾伊菲的动作晃动着小腿，他想了想，随口说道，

“那我们就回去吧。”

女孩歪着小脑袋，糯声重复道，

“回去吧。”

“嗯，等到她们醒过来，我们就一起回学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