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实物货币简史

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是金钱（货币）无疑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极大地促进了经济社会的发展，进而加速推动了人类文明的进步。货币之所以具备如此强大的力量，主要是其完美解决了一个时空难题，实现了货物交易的时间自由、空间自由，并且还具备价值衡量、价值储存作用。当我们收到压岁钱时为什么会觉得快乐？那是因为揣着这些钱意味着可以穿漂亮的新衣服和品尝甜蜜的棒棒糖。

历史学家揭示了远古人类艰难生存的状况：从靠打猎果腹，饥一餐饱一顿，到探索掌握种植、养殖技术，终于可以比较稳定地自给自足。随着生产技术的提高、工具的改进，古人欣喜地发现家里有了余粮，自然就动了跟人换点别的东西吃或用的念头。于是，物物交换的商品贸易出现了。

然而，物物交换存在一个很大的缺陷，即交换物不一定是双方都想要的，这就让交易变得困难。古代的保鲜技术很差，绝大部分食物都无法长时间保存，就会产生“我有东西”和“我有需要”这对矛盾，也不利于换取远在他乡的物品。

聪明的古人当然不会一直受困于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中，一种新颖的货物交换方式悄然出现：货物可以换取稀有的天然海贝，海贝则随时可以换取其他所需的货物，人们通过协商确定每一种货物等于几个海贝。于是，海贝不再单纯是戴在脖子上的装饰品，而成为一种特殊等价物。此时，货币诞生了。考古发现贝币的出现可上溯到夏商时代。

随着商品交易对货币的需求量越来越大，市场中进一步出现了人工制作的石贝币、骨贝币、蚌贝币、铜贝币等古代钱币（如图1.1所示）。民间对货币有各式各样的称谓，如钱、币、现金、钞票、铜钿、通货，还有戏称“孔方兄”。历史上出现过的钱币形状、材质可谓五花八门，有蚁鼻钱、布币、刀币、方孔圆币等，西太平洋雅浦岛原住民居然用的是巨型石环。但无论如何，钱币的基本性质一脉相承、一成不变，就是货物交换的中间媒介，具有定价性、流通性、通用性、储值性、继承性等作用。其中有个朴素的道理值得注意，就是有货才有币。货物的丰富是基础，支撑着货币的价值。因此，离开了货来谈币，即使这种币的技术含量很高、金融功能很强，也是没有意义的，比如虚拟币。当我们对高高在上的虚拟币价格产生困惑时，不妨回过头来想一想这个道理。

用数字化系统设计者解析业务流程的语言来说，在货物交换过程中使用货币，相当于把同步会话过程异步化了，通过增加货币这种通用的中介物，实现了时间、地点、交易对象的拆分，从而有效降低了供给方与需求方之间的耦合度，使交易变得更容易达成（不易因协商不匹配导致失败），同时也极大地提升了交易并发能力，如图1.2所示。

货币的贡献不仅在于让人类挣脱了商品交易的时空束缚，而且有利于社会分工。货币的出现使生产活动更具专业性，有助于生产出数量更多、质量更高的商品，并让人类创意、创新不断，使物质不再局限于大自然的恩赐，而是极大地繁荣，驱使人类在蓝色星球上一骑绝尘。

在货币诞生之初，还没有国家这种社会组织，因此用什么作为货币、币值如何衡量等，都是人们多方认可、长期积累的结果。但随着人类社会规模越来越大、财富越来越多，特别是私有财产出现，货币的脆弱性逐渐暴露出来，比如容易造假。其根本原因是，在较小群体里屡试不爽的信任机制不存在了。一旦失去了可信度，货币体系必然摇摇欲坠。国家出现后，出于集权的需要，货币随即进入一个新的历史阶段，由国家接管进行铸币、定价、发行货币。国家行使了金融权，也给货币提供了信用背书，使人与人之间即使没有互信关系，也不会影响货币的流通使用。这一原理反过来也说得通，当国家政权不稳定时，国家信用崩溃，必然殃及货币，钱就不值钱了。人们拼命抛钱囤货，更加速了恶化势头。

由国家发行的货币，被称为主权货币、法定货币（简称法币），早期通常采用铜、铁、铅等金属材料制造。因金属开采、冶炼、铸造的难度很大，普通民众无法轻易复制，可以起到杜绝假币的作用。金、银等贵金属作为货币更是如此，因其稀有性，提炼获取的代价更大，因而其价值更大。将其做成金条、元宝、碎银子，一般以重量来计算价值，等价于货币，成为金融体系的定海神针，并沿用至今。可见，获取货币需要付出相应的工作量，这是防止弄虚作假、增强可信程度的重要指标，不论发行新币还是赚取收入都不能不劳而获。

金属货币从刀币、布币、环钱一路走来，时至北宋初年，川蜀商人印刷的“交子”开始流通，这无疑是货币史上一项颠覆性的发明，成为世界首创的纸币，甚至在官方认可下创立了准备金的金融保障机制。印刷交子的初衷或许只是替代携带不便、容易被盗被劫的笨重铜钱，但从事物演化发展的角度来看，却意义非凡，可以说是以一片轻薄的纸张开创了货币符号化的新纪元。到了元代更是全面采用国家发行的纸币为流通货币，直到如今，几乎所有国家（或国家联盟）都独立发行主权货币，无一例外都是以纸币的形式出现。

货币符号化将人类从货币的实物材料中解放出来，为货币的脱胎换骨奠定了基础，而现代信息技术的引入与融合再次极大地加速了货币的升级换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