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以仁治家

贾政一时怔住，不免为难起来。

贾赦忽然闷声道：“依我看，执行家法好了。”

邢夫人点头道：“没错，犯错就该执行家法。”

夫妇俩一唱一和，瞬间就要致周昆于死地。

执行家法可轻可重，但依照眼前这态势，多半活活打死。

上一个因遭家法而死的钟成，也就是贾琮的舅舅，这会坟头草都几寸高了。

围观的人一片唏嘘。

闻言，周昆和周瑞夫妇脸色煞白到极点。

这还不如被逐出府呢。

“老爷！”周瑞朝着贾赦磕头，“罪人愿意把这逆子接出府去，由他自生自灭。”

“好你个周瑞。”邢夫人冷笑一声，“你以为你在店铺买东西？”

“讨价还价呢？”

“来人！”贾赦喝道：“上家法！”

“老爷！”周瑞只得把头转个向，朝着贾政磕头。

周昆朝着贾母也磕头。

周瑞家的则是不管不顾地抱住王夫人的腿，“求求太太，我们就这一个儿子啊。”

贾政看了看贾赦与邢夫人，一声叹气，拂了拂衣袖，把头转向一边。

王夫人见贾政如此，更不好多说什么，一声阿弥佗佛过后。她使了使眼色，凤姐带着平儿想要扶周瑞家的起来，却怎么也搀扶不动。

贾母摇了摇头，没好气道：“你们看着办吧，好歹别和上次一样，弄出人命了。”

言罢，扭头就走。

显然，她不想掺和进去。

这是大房和二房的明争暗斗，二房的底下的人犯了事，理亏。

她实在没办法在这个时候明面上偏向二房。

所以她说的轻描淡写，却和没说一样。

贾赦真让人把周昆活活打死了，也没什么。

一直看戏的贾珍凑上来，终是开口道：“侄儿斗胆说一句，天色这么晚了，要不先把周昆关起来，明天再？”

“耽误了孩子们休息，倒是不好。”

他看似在劝，在拖延，实则暗示贾赦快点动手。

贾赦心领神会，再喝道：“动手！”

很快，几个小厮手持棍棒一拥而上，将周昆按在地上。

眼看那棍子就要落下，周瑞家的见此，径直昏死过去。

“且慢！”一直清冷的呼声止住了即将落下的棍子。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贾琮。

贾琮方才从晴雯和知墨口中知道了，为何自己一回府，邢夫人便阴阳怪气的原因。

原来是贾赦不知受谁撺掇，趁着贾琮在外吃酒之际，竟然让邢夫人带人到贾琮住处，讨要北静王和青禾郡主之前赏赐的东西。

还好晴雯机智，她表面上不敢拒绝，却推脱自己也不知贾琮把东西放在哪里。

邢夫人不信，带着人在屋子里一通翻墙倒柜地找。

把屋子搞得一团乱后，却连个影都没见到，才不情愿地离开。

实际上，北静王赏赐的玉牌和周之桃送的宫钱，早被贾琮偷偷藏在房梁上。

想要找到，难于登天。

他料到贾赦会有这么一天，故早早做好了准备。

自己要是在家，贾赦还不好来索要，可自己不在，贾赦威逼晴雯，就很容易了。

本来贾赦和邢夫人借失火为由，打压二房，他想作壁上观的。

王夫人不是好东西，周瑞家的也为虎作伥。

他们的儿子更是个混账。

被打死一点也不可惜。

但想到贾赦之前如此不要脸，便索性就坏他的事。

说不定还能借此收买一波贾府奴仆的人心。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之前死个钟成，即将又再死个有头有脸的周瑞夫妇之子，一众奴仆们早心里吓的大气不敢出。

“孽障，你要做什么？”贾赦见贾琮开口，大怒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我为何不能说话？”贾琮迎风而立，上前抬手按住执刑小厮的棍棒。

他口清齿明道：“如今国家承平日久，太爷在世时，曾说要以诗礼传家，当效古之仁师。”

“半年前，我还从库里得了太爷年轻时批注的《四书集注》。”

“想必大老爷、二老爷、凤嫂嫂都知道这套书。”

“嗯，有这套书，我也读过。”贾政点点头，陷入了追思。

他想到了他父亲在油灯下亲自给他讲四书五经的往事。

那套《四书集注》，贾政确实读过。

凤姐也道：“不错，林妹妹进府那日当晚，我看着琮兄弟从库里取走的。”

贾赦虽自小不喜欢读书，但也依稀记得。

他没好气道：“你提这个做什么？”

贾琮认真道：“那套《四书集注》里，有言‘克宽克仁，彰信兆民’，有云‘宽则得众’。”

“太爷在旁边还特意写了注释，告诫子孙要以仁治家。”

“再说，我贾家以军功立府，这制式水火棍乃曾祖荣国公亲设，只为告诫子孙，莫忘祖上用命拼来的荣光，可不是用来断人生路的。”

“琮哥儿这话说的在理！”一粗犷的嗓音突兀响起，只见一半醉熏的老头扯着嗓子道：“你们贾家祖宗当年说——”

“说在沙场犯了太多杀虐，要以仁治家。”

贾珍看了老头一眼，顿时向贾蓉低声叱道：“你眼瞎了？刚才怎么把这混账醉鬼叫来灭火？”

“这里有他说话的份？还不带他滚回去！”

“是。”贾蓉低眉顺眼应了一声，连忙去招呼几个小厮，准备把人大带走。

贾琮看了眼老头，虽并不认识，但结合其说话语气和贾珍的反应，瞬间猜出了其身份。

宁府名人焦大是也。

他冲着焦大笑了笑，道：“我们家自祖宗以来，皆是宽柔以待下人。”

环顾四周后，他再道：“我想，诸位这些年都有所见所闻所感。远的不说，就说老太太、太太、乃至我那凤嫂嫂，可曾因下人犯错，行酷烈之事？”

“请问神都之中，有哪家府邸像我们家一样，对待下人如此之善？”

话音刚落，窃窃私语声四起，无一不附和着贾琮。

贾政、贾赦、王夫人、邢夫人、凤姐等人听到议论声，心中想着贾琮的话，表情各异。

其余诸如宝玉、黛玉、湘云、探春等也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贾琮见时机差不多了，咳嗽一声，道：

“年初我那舅舅钟成之事已略损阴鸷，今若再添冤魂，他日祠堂祭祖，我等子孙何颜面对先人之教诲？”

“再者，我舅舅乃有心之恶，周昆乃无心之失。”

“所以，今日之事更应念及祖宗荫德，周昆所犯之错并非罪不可恕。”

“他已经被狠狠打了一顿，定然是知错了。”

“我斗胆认为令其父母赔偿起火之损失，再酌情克扣些月例作为惩戒。”

“大家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