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起火

一众人正闹着，平儿匆匆进来，在凤姐耳边低语几句。

凤姐脸色一变，又强笑道：“老祖宗，前头来客了，我去去就来。”

贾母正搂着湘云心肝儿肉地叫着，闻言摆摆手：“你自去忙。”

凤姐刚走，宝玉拍手道：“咱们行个酒令如何？命厨房备点酒菜，云妹妹新来，正好热闹。”

湘云立刻从贾母怀里挣出来，“这个好！我这次来呀，带了上好的金华酒，让翠缕去取来！”

黛玉轻咳一声，“夜深了，吃酒怕是不妥.....”

“林姐姐莫怕。”湘云笑嘻嘻凑过来，“让厨房再备醒酒汤便是，最是养胃的。”

贾琮见黛玉面露难色，笑道：“不如改作斗诗？前儿庄头送来几篓新鲜水果，有桃、枇杷、杏啥的，正好当彩头。“

探春眼睛一亮，“三哥哥这主意好。咱们就以'夏夜'为题。”

宝玉急道：“我还没说完呢！酒令配诗岂不更妙？输了罚酒一杯，赢了吃水果......”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接着是一声带着怒意的声音，“作死的东西！大晚上闹什么？”

满屋霎时静了下来。

贾母皱眉，“鸳鸯，去看看。”

黛玉趁机往窗边挪了半步，贾琮不着痕迹地挡在她与蟋蟀笼之间。

鸳鸯嗯了一声正要踏步，湘云却已蹦到门口，“定是哪个丫鬟惹恼了谁，我看看去！”

“云丫头！”贾母急唤，湘云早掀帘子跑了出去。

很快，湘云闪身回来，脸色显得很不自然，全无刚才蹦跳着出去时的那股欢快劲。

随后，便是赵姨娘冷着脸进来，身后跟着垂首的贾环。

见满屋小辈，她勉强扯出个笑容，“老太太安好，刚才环儿和小厮捉迷藏，不小心踢倒了花盆。”

捉哪门子迷藏，怕是贾环在外面偷看屋里的热闹，想进来又不好意思，赵姨娘也不同意。

俩人稍微拉扯间，碰倒了花盆。

贾琮心里这样想着，估摸着心思慎密的几人，如贾母、探春、黛玉大致也猜到了。

探春低着头，一脸嫌弃，就当没看见赵姨娘。

贾母咳嗽一声，“一个花盆不碍事的，你——”

话没说完，外头突然传来大喊声。

贾琮最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出去。

只见院子一角火光冲天，浓烟已经漫过墙头。

“走水了！”

整个屋子连带贾府顿时乱作一团。

丫鬟婆子们尖叫着四处奔逃，铜盆木桶叮咣乱响。

慌乱中，黛玉受惊地和众女挤在一起，跑了出来。

湘云不知何时爬上了石桌，提着她的蟋蟀笼大喊，“我的铁头将军还在屋里！”

贾母急得直跺脚，“小祖宗！快下来！”

“你们把姑娘们看好。”

“宝玉，到我身边来！”

贾宝玉应了一声，往贾母身边走，眼珠子却盯着黛玉，“林妹妹——”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挡住了视线，似乎黛玉也没听到。

原来是贾琮挤到黛玉身边，低声安慰道：“妹妹，不要慌，我保护你，这火势不大。”

说完，他的袖口被轻轻一扯。

黛玉递来一方素帕，眼角还噙着泪，“三哥哥...小心烟.....”

他点了点头，正要道谢，只听“轰隆”一声，好像什么东西塌了。

黛玉吓得紧紧抓住贾琮的手，不敢松开分毫。

......

两个时辰后，已是五更天。

火终于灭了。

贾母拄着拐杖，身后站着贾政、贾赦、邢夫人、王夫人、凤姐等人。

东府的贾珍、贾蓉、尤氏以及贾琮、宝玉、黛玉等人也都在。

丫鬟婆子、管事、小厮们里里外外围了三圈。

在贾母身前，整整齐齐跪着几十人，在不住地磕头作揖。

“老太太、老爷、太太们，小的已经查明。”浑身脏兮兮的赖大顾不得擦汗，气喘吁吁道：

“是那周昆在放马料的窝棚里抽旱烟，不小心引燃了草料。”

“除了窝棚烧没了外，其他就是有些屋子被熏黑了，”

“该死的奴才！”贾赦先骂了一声，走上去给了鼻青脸肿的周昆一脚。

周瑞夫妇吓得抖如筛糠，一边扇着他们的儿子周昆，一边磕头赔罪。

贾母铁青着脸，“都说说，有没有谁受伤或者被吓到了？”

“回老太太，没有。”

“我这也没有。”

“老太太，我这没有。”

......

各人纷纷开口上前禀告，确实没有人受伤。

有人即使被吓到了，也只能压下不说。

“幸亏上天保佑，没有人出事，不然我看你怎么交代！”

贾母指着周昆鼻子骂了句，重重出了口气，转头没好气地看了看贾政、贾赦，便不说话了。

贾政小心翼翼上前道：“现在已无大碍，老太太还是早早休息为好，这里交给我们。”

这时，邢夫人出来指着周瑞和周瑞家的骂道：“你们也太纵容他了，差点闯下弥天大祸。”

“让人还怎么放心你们管事？”

“今儿着火，明儿是不是要被贼偷？”

“后天呢？”

夜色中，贾琮看到王夫人和王熙凤的脸色格外难看。

贾赦朝着邢夫人甩了甩手，“说那些做什么，就事论事。”

“依我看，把周昆逐出府好了。”

“老爷，太太，我该死。”周昆挣扎着爬起来，满脸血污地凑到贾赦和邢夫人身前，自顾自扇着嘴巴。

“求求留条生路，留我在府里孝敬老爷、太太们。”

在一众奴仆中向来体面、高高在上的周瑞夫妇忙着跪爬过来，砰砰磕头，哭喊道：

“求老太太、老爷、太太们看在我们夫妇俩这些年为府里操劳的份上，留这孽畜在府里。”

“窝棚我们倾家荡产赔就是。”

“哼。”邢夫人冷声道：“你们能赔得起？”

“难怪这么有恃无恐。”

说话间，眼神飘忽地看了看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面无表情的站着，一言不发。

周瑞家的是她的配房，也是她和凤姐当家的得力助手。

她当着家，为了避嫌，一时难以开口。

轻处理了会被人嚼舌根，重处理了也被人说心狠。

凤姐也意识到不妙，向来会跳出来缓和气氛的她，因周瑞家的和她来往密切，此时只能噤声。

本来要走也没走成的贾母沉着脸，没有表态。

周瑞夫妇和他们的儿子依然跪着求饶，痛哭流涕。

“罢了罢了。”贾政看不下去了，“逐出府就不必了吧。”

“不逐出府也行。”邢夫人再道：“那该怎么处理呢？”

她直勾勾盯着周瑞和周瑞家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