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除夕佳节兄妹交心意

孟家的仆人向贾琏磕头求道：“我家公子绝无冒犯府上姑娘之意，只是骤见姑娘如仙子，一时忘了分寸。二爷没有回来的时候，他还嘱咐我们不许唐突了姑娘。”

说话间他扯了扯孟家公子的衣袖，示意他向贾琏讨饶。

想来这孟家公子平日里也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平日往来也都是些骚人墨客，何曾想过今日这般情形。

只身体上的寒冷和疼痛让他只得把那些感性的东西抛了，什么名声最严都顾不得了，伏在地上给贾琏磕头道：“小人有眼无珠，唐突了府上小姐，着实该死，求贵府高抬贵手，留小人一命。”

贾琏冷笑道：“刚才你若是老老实实地走了，现在也无事了，偏你以为来了靠山，竟要和我理论，倘我出身低些，岂不白白受你侮辱？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圣人的教诲都读到狗肚子了？”

一语道破孟家公子刚才的道貌岸然，羞得他青白的脸上泛起些红，一张脸像是开了染色铺。

旁边魏莆也见过几次孟州判，心想要是孟家公子死在自己眼皮底下到底不好，因先骂了孟家公子几句，才劝贾琏道：“二爷何必和这些无知小辈一般见识，他的父亲与我也有过几面之缘，大家同僚为官，彼此留个体面。”

贾琏笑道：“我并非那得理不饶人的主，这样吧，让他在这给我妹妹跪着，什么时候我妹妹消了气什么时候他起来滚蛋。”

魏莆还是觉得有些过，不过他也不是真的想救孟家公子，笑道：“还是二爷大度，还不快谢谢二爷。”

那孟家公子心中酸楚又恨又怕，伏地谢恩。

贾琏找个小厮回去告知林黛玉，自己随魏莆赴宴去了。

林黛玉听了，打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蹙眉道：“让他起来吧，什么臭男人，跪在那里碍我的眼。”

紫鹃笑道：“这也是二爷想为姑娘出气，姑娘好歹让他跪一会，不然白费了二爷一片好意。”

林黛玉不置可否，对帘子外的小厮道：“过半个时辰你叫他走。”

这时雪雁捧了茶过来，笑道：“今天下午这么一闹，姑娘倒比前两日精神多了。”

王嬷嬷在旁笑道：“可不是，也是二爷有手段，没让姑娘吃一点亏。”

紫鹃道：“要不府里下人私下里都说，这府里全指着二爷二奶奶一个外一个内的撑着，要是都是老爷宝玉那样的性子，偌大的架子该怎么撑啊……”

说到这里她顿觉失言，捂了嘴找补道：“姑娘，奴婢不是有意背后嚼宝二爷的舌根，他原是好的，只是不喜俗务，小时候还好，一年一年大了，终究不是办法。”

林黛玉睨了紫鹃一眼，道：“谁教你的这些话？”

紫鹃道：“哪里要人教，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只是在府里大家都怕惹他不高兴，不敢说罢了。”

林黛玉低头抿茶，小声道：“你们不懂他的心思……”

她明白宝玉的避世心思，也清楚俗务的重要，这就是她矛盾的地方。

贾琏在魏莆家中小酌了几杯，那魏莆为讨好贾琏，特意从院里请来了几位色艺双绝的姑娘，幸而贾琏吃过好的，若是他初来乍到，还真挡不住这个诱惑。

魏莆等人见贾琏面对这几位绝色不为所动，心里暗叹到底是国公府的公子。

贾琏在码头上一通闹，早惊动了半个临清，生药铺管事得知来买药的公子是京中国公府家的，立刻禀了药铺主人，药铺主人大喜，忙包了药，亲自送到了魏莆家里，而且坚决不肯守贾琏的钱。

那魏莆见他这般懂事，便在席上也给他摆了一副碗筷，药铺主人大喜，自那之后自诩结识了京中荣国府的琏二爷，每年节日送礼不提。

月上中天，贾琏以明日要赶路为由起身告辞，魏莆款留不住，只好命人送贾琏回船上。

却说贾琏不在，林黛玉心里有些不安，翻来覆去睡不着，忽听到外面脚步声便问紫鹃是谁，紫鹃回道：“是二爷回来了。”

林黛玉耳听着贾琏回到他的船舱，心里顿时踏实了很多，躺下不觉便睡着了。

次日一早，刘恒彩领着人担了几盒礼来给贾琏请罪，贾琏命人收了，将走时，又有魏莆等昨晚宴上的几个官员的家人送来吃喝，贾琏一一收了，耽搁到了中午船才离开临清。

其后几日，天气晴朗无风，加之冬日河水枯水，船只行进速度比刚离京那几日慢了许多，眼见着年前可能到不了扬州了。

贾琏催着船家，紧赶慢赶，到底没来得及，腊月三十那日船才到淮安，距离扬州不过两日的行程。

这时林黛玉近乡情怯，又惦念着林如海的病，殊无过节的心思。

船家来找贾琏求情，道：“既到不了扬州，不如二爷开恩，让我们船工今晚靠岸过个节。”

贾琏蹙眉道：“才两日路程了，你们再忍耐些，到了扬州我多赏你们些银子。”

又让昭儿拿出腌火腿、几块腊肉、几条熏鱼、两只糟鹅、一大坛酱黄瓜、一大坛腌萝卜，并两坛上好的惠泉酒，对船家道：“这些就算你们的年夜饭了。”

那船家不好不答应，谢了贾琏让船工拿到后面去。

天黑时，贾琏命人在船舱里多点了两根蜡烛，把船上有的吃食每样精致的切一碟，拿了一坛番邦进贡的葡萄酒，叫来紫鹃道：“去把你家姑娘请来，今晚除夕，我们兄妹两个小酌几杯。”

林黛玉临窗望着沿岸灯火，想到那些灯火后面是一个个团圆的家庭，而她此刻飘零异乡，父亲生死不知，因此整日恹恹的，自早至晚，只喝了几口粥，不曾吃一口饭。

紫鹃正不知所措，听贾琏这般说，忙来请林黛玉。

林黛玉心想二哥哥为我身处异乡，我若是拂他之意不好，因打起精神来，换了衣服淡扫蛾眉来到贾琏船舱里。

贾琏忙起身邀她坐下，笑道：“此间虽只你我兄妹二人，却不可辜负佳节。”

林黛玉道个万福，歉疚道：“都是为我累二哥哥不能和嫂嫂团聚。”

贾琏板着脸道：“妹妹说这话便生分了，今日只咱们兄妹二人，都宽松些，不要讲那些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