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真的重生了

她猛地睁开眼,像是从一场曾经沉沦、无法逃脱的梦魇中挥手而出。

柔和的光线从半开的白色窗帘缝隙中洒进来,在她眼前晃了晃,将那些令人窒息的噩梦彻底打散。没有医院的病患味,没有监护仪的绵细调扫声,也没有那股刺骨的寒意。窗外传来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为这一刻增添了鲜活的生气。

她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腕臂,没有针管的痕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穿着的,是三年前那件灰蓝色棉家居服。她记得,那是Emile小学毕业后的暑假,她们一起逛街时买的。

难道是……梦?

她不敢确定,直到耳边传来一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话:

“妈妈……我今天不想去上学。”

她身子一震。

这句话,她听过无数遍——从最初的敷衍、责备、心软、焦虑,到后来的无能为力、崩溃痛哭……每一次都像钉子,把她牢牢钉在“失败母亲”的标签上。而此刻,这句曾经让她崩溃万分的话,听在耳里却如同天籁。

她快步滑下床,奔出卧室。

一切都回来了。

她真的重生了。

她重新记起,这一年正是疫情刚刚爆发不久的时候。那场疫情带走了所有正常的生活节奏。刚升入中学的Emile,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迫进入了线上授课。原本内向、敏感的她,还未真正认识新同学、建立社交圈,就被困在了电脑屏幕之后。

居家上课的日子里,Emile像被关进了一间无声玻璃房里,每天的社交只剩下屏幕另一端的几句冷冰冰的指令。七年级下学期,学校开始实施A/B班混合制度,今天A班去校,B班留家,隔日再换。这样的节奏持续了半年,看似是恢复的过渡期,对Emile而言却像是一场不断切换的社交重启——每次刚想适应,就又被迫退出。直到中学最后一年,学校才全面恢复面对面教学。

可那时的Emile,早已错过了最关键的社交发育窗口。她不知如何与同龄人打招呼,不知怎么融入一个聊天小组,更不知被孤立时应否自辩还是沉默。

而她——蒋美丽,在那段日子里却一心扑在家庭与工作之间。她只看到了成绩、情绪、作息,却没看懂孩子正在一点点坠入孤岛。她曾以为是青春期的波动,以为是线上学习的烦躁,以为是性格的“阶段性低潮”。

现在,她终于明白——那些都是求救信号。

她走到Emile关闭着的房门前,犹豫了一下,没有像过去那样直接敲门催促,也没有开口劝她赶紧洗漱吃饭准备好去上学,更没有长篇大论不去上学的坏处和去上学的好处。她感受着重生带来的心脏跳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轻轻敲了敲门,语气温柔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Emile,起来跟妈妈一起吃早餐吧。”

门缝里传来略带犹豫和不太确信的一声低低的“嗯”,也难怪孩子忽然糊涂了,因为这可不是工作狂妈妈会有的态度。她本来准备好了要跟妈妈大吵一架才能达成所愿的,没想到妈妈竟然只是让她去吃早饭,令Emile有股一拳砸到棉花团上的感觉。

厨房里,蒋美丽煎了鸡蛋,烤了吐司,还给Emile煮了一碗她小时候最喜欢的蔬菜面。等Emile坐到餐桌前时,她没有急着问学校的事,只是让她选吃什么。看到Emile拿了那碗面,她欣喜地弯了弯嘴角,又拿过来那份煎蛋和吐司。

“你今天不想去学校,是不是不舒服?”她一边给她倒水,一边语气平静地问。

Emile摇了摇头。

“那是心里难受?”她继续问。

Emile顿了一下,抬头差异地看了妈妈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先不去。”蒋美丽很明确的说,“今天就让我们两个,都给自己放一天假,好吗?”

Emile抬起头,大大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敢置信和惊喜。

她好久没有看到女儿的这种表情了,惊喜,原来试着聆听和理解孩子就会有这样的表情啊!

将美丽想:这一次,她绝不会让Emile一个人走那么远,她会用坚固的爱守护脆弱的她。

她终于想起来了——Emile那段时间为什么总是说不想去学校。不是单纯的懒惰、焦虑或者赖床,而是因为她在学校里被霸凌了。那些藏在课桌抽屉里的嘲笑字条、午餐时间刻意的孤立、甚至还有几次被人趁换课时泼水、推搡……Emile从不说,只是默默把这些藏在心底。

上辈子的她直到Emile病了很久以后才知道真相,那时女儿已经不再愿意与她沟通,她只能从女儿胡乱写的纸条,对女儿状况内心同情却又无能为力的同学的匿名信,甚至心理医生那里拼凑出真相。那一刻她心如刀绞,却连一句“对不起”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而这一次,她还来得及。她一定要从一开始就站在Emile身边,听她说,护她走,帮她逃出那个冷酷的校园地狱。她不再是那个只会催促孩子赶紧适应社会节奏的大人。

她是母亲,是孩子温柔有坚硬的铠甲。

她也终于理解了,那时的Emile为什么从不肯开口向任何人求助。敏感又脆弱的她,觉得向成年人求助是一种更深层的懦弱。她宁愿沉默,也不愿在那些以为自己“懂事”的大人面前承认软弱。于是,她选择了默默承受。可越是隐忍,换来的却不是理解,而是更多的冷暴力。

因为她聪明善良,成绩优越,家境也算优渥,那些学校里的白人女孩——尤其是受欢迎的女孩们(popular girls),便将她当成了天然的眼中钉。而在亚洲女生中,她也没能找到归属感。没人愿意为了她去得罪那些占据权力上风的主流群体,她成了被孤立的异类。那一年,她在学校里活得比谁都艰难,却谁也没有看出来。而蒋美丽,这个她唯一信任的人,却也在那时一次次选择了忽视与误解,选择劝她改变自己,让自己变得坚强和勇敢。并且长篇大论一番,自己是如何一个人从国内走出来,又如何取得现在这番成果的。Emile是她的女儿,虎母无犬女,Emile肯定也可以自己拨开迷雾,走出困境等给孩子灌进去了无数次毫无营养价值的鸡汤。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Emile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当天,她没有犹豫,立刻联系了学校的年级主任和心理辅导员,要求查明女儿所在班级的社交氛围和校园欺凌记录。她还亲自找了一位专门处理青少年校园欺凌案件的法律援助倡导律师,整理证据,向校方施压,正式对涉嫌欺凌Emile的几位学生及相关责任老师提出申诉和法律诉讼。不仅如此,她也开始着手为Emile寻找转学的选项——更包容的环境、更安全的空间,让孩子远离那些冷漠残酷的“同龄人”。她还预约了几位青少年心理咨询专家,准备为Emile建立长期稳定的心理支持系统。

其实她以前也给Emile找过心理咨询师,但那时候的她,还站在陈世美那边,把孩子的各种反应归结为“叛逆期”。她以为所有的拒绝沟通、情绪波动都是成长的阵痛,却没意识到那是求救的信号。直到很久以后,她才零散地拼凑出女儿在学校所遭遇的一切,那些霸凌不过是冰山一角。

而这一次,她有机会把一切都纠正过来。她不再关心Emile能不能进藤校,不在乎她成绩是否优异,她只想让Emile知道:她有妈妈的爱,有一个永远不会背弃她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她并不孤单,也不需要一个人硬撑着去对抗所有恶意,她永远有妈妈作为坚实后盾。

而为了能更长久地做她的后盾,为了能给Emile一个真正安全的港湾,她第一次真正开始审视自己的健康。曾经她是个拼命三娘,事业家庭两头抓,几乎耗光了身体所有的预支。总以为拼命就能换来掌控和幸福,可现在回头看,她到底拼出了个什么?

这一世,她要拼出的是九十九岁的长寿,陪着父母孩子,亲手铲平那些陷害她的泥沼,亲眼看着奸夫淫妇一无所有。她要护她所爱者周全,也绝不再让任何人,堂而皇之去鸠占鹊巢。

于是,行动开始了。

她一边温柔陪伴Emile走出阴影,一边悄悄为自己和家人布下保护网。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冷静过。

她开始调取家中旧手机、电脑、云端硬盘中的历史记录。她记得,那些蛛丝马迹是存在过的——短信、定位、甚至一些转账和陌生账单。她重建了曾被自己忽视的家庭财务账目,梳理所有银行账户、信用卡、投资明细,从中找出了陈世美私下调动资产的蛛丝马迹。

她开始迅速梳理自己的资产,并设立了一个信托账户,这一回她把父母和孩子们的名字都写了进去。什么绿卡,什么免费医疗,还是自己亲力亲为最靠谱,也不过就是费点钱。办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回想起父母亲和两个孩子因为无能又愚钝的她所遭受的一切苦难,简直恨不能垂死自己。她怎么会让两位老人晚年遭受那么多痛苦与不甘,被那个禽兽百般搓磨和羞辱。

她悄悄给自己预约了一套全面的体检。如果按照上一世她两年后忽然发病且只余下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让她撒手人寰的节奏,那她那个病也有可能现在已经能发现端倪。如果没有最好,现在开始调养身体,加强锻炼,兴许可以让自己能避免那场灾祸。

上天垂怜,体检结果显示她的身体虽然处于亚健康状态,但还没有发现任何癌变。这个消息让蒋美丽内心激动不已,她觉得她与死神擦身而过的概率似乎增加了一大截。

为了延年益寿减少内耗,她高薪聘请了一个私人侦探,毕竟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才省心省力,也不过只是费点钱。她知道,陈世美和刘婵,不会因为她的重生而改变轨迹,因此提早摸清楚这两个人背着她做的一切,才能让她更加精准对焦并且轰炸这两个目标物。

她不会再傻到用心换来背叛。

这一世,她要让真相来得早一点,证据扎实一点,胜负清清楚楚一点。

她不是要陈世美一无所有。

她要他,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