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别人家的孩子
- (加拿大)杰里米·格里马尔迪
- 2640字
- 2025-02-15 01:15:05
1.侦破开始
◇◆◇
“这里是911,您是否需要——”
接线员话音未落,就听见一个年轻女子发疯似的呼救:“救命啊!救救我……我不知道我爸妈在哪儿……”
“女士,女士,镇静一点。发生什么事了?”接线员问道。
“有人刚闯进我们家把所有的钱都偷走了!”女子大喊着,“我刚听见枪响。我给绑在楼上,手被反绑着,不过我的手机在口袋里。快来人啊……救命啊!”
“他们长什么样?”
“我说不好……刚才绑我的那个人,是个男的……有个人穿着连帽衫。他们走的时候把灯都关了。我觉得他好像是黑人,好像,我不敢肯定。他们没有伤到我……他们有枪,拿枪口对着我……他们把我爸妈带到楼下去了,然后我就听见枪响……他们就说了一句‘你们不够配合’。”这个报警的女子正在犯罪现场。
电话里传来另一个人撕心裂肺的嘶喊声。
“爸爸?我在给911打电话……我没事!”年轻女子大声喊道。
“你妈妈在楼下有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我听不到她的声音了……”女子的声音越来越低,由于情绪激动,声音已经变了腔调,听起来她已经吓傻了。她央求接线员在警察赶到之前别挂电话。
不出几分钟,警察赶到现场,接线员透过电话能听到警笛大作、人声鼎沸。
三个警员跳下巡逻车,进入骇人的犯罪现场,他们竭力将现场的一切收入眼底。海伦街240号的车道上站着两名男子,正是潘汉辉和邻居张彼得。潘汉辉衣冠不整,头发凌乱,他用蹩脚的英语大叫着说脸上很痛。他的衣服浸透了鲜血,浓稠的鲜血还在不断从鼻子里往外涌。邻居张彼得担心地陪在他身边。警员迈克·斯特斯科走近潘汉辉,他不太听得懂潘汉辉的哭喊,潘汉辉用手指比画出手枪的样子,斯特斯科警员很快明白过来是持枪歹徒抢劫了潘家。潘汉辉告诉他劫匪枪击了他和他的妻子,他们的女儿现在还在屋里。
案发当晚,约克郡警员梅森·贝恩斯正在执勤,在安大略省万锦市宁静的街道上巡逻,他觉得最不可能发生的就是谋杀案。可是对讲机里竟然传来枪击的讯息,贝恩斯警员飞速驶向案发地点海伦街,仅用两分钟就抵达了一英里外的案发现场。贝恩斯警员下了车,走向案发住宅的大门,他反复回忆着训练时学过的应对枪击现场的方法——靠墙,拔枪,确认安全。
贝恩斯警员低头扫视,发现通向潘家大门的一路上都有血迹。他循着血迹走进大门,穿过餐厅。他大声喊叫,想确认屋里人员的方位。一个惊恐万状的女子回应了他,告诉他自己“在二楼”。
“我没事!”女子喊着,她说她的母亲在地下室,估计中了枪。
现场平静得很怪异。贝恩斯警员循着血迹慢慢向前推进。除了地板上的血滴外,一楼看起来井井有条。
迈克·斯特斯科警员带着新手搭档布赖恩·达罗克警员紧随其后。迈克·斯特斯科警员后来回忆说:“房子里面整整齐齐的。以前我们遇到的入室犯罪,现场都被翻得底朝天,但这个案子的现场,劫匪什么都没碰,好像什么都没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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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案发现场(开庭时所示现场照片)
三个警员下到地下室,贝恩斯警员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退后了一步。梁碧霞的尸体面朝下倒在组合皮沙发前。她身着绿色丝质维尼小熊睡衣睡裤,双脚还是湿漉漉的,说明不久之前,她还在泡脚。
斯特斯科警员后来在描述现场的时候说:“地下室现场血很多,是那种颜色很深的血。我们沿着一楼地上的血迹来到地下室,一楼的血迹是溅开的,颜色比较浅,而地下室的血更黏稠。死者头上蒙着蓝色的毛巾,血是从她的头部流出来的。”
在现场,斯特斯科警员对梁碧霞说话,但他知道这是浪费时间。贝恩斯警员检查了她的脉搏,然后看到了脖颈上和肩部的枪眼。达罗克警员注意到梁碧霞的腿已经变为浅灰色。
四名急救员很快也赶到了现场,他们把梁碧霞已无生机的身体翻过来开始做心肺复苏,结果无济于事。
斯特斯科警员让自己的搭档达罗克警员到二楼去保护报案的年轻女子。达罗克警员拿着枪,小心翼翼往楼上走。他慢慢靠近珍妮弗,然后把枪插回枪套。珍妮弗却说她也不知道歹徒是不是真的已经离开了。达罗克警员再次快速举起枪,盯着瞄准器。他谢过了珍妮弗的提醒,然后开始挨个房间搜查。主卧一片狼藉,床垫被翻了个个儿,被砸坏的空抽屉躺在地上——显然已经被洗劫过——抽屉里的东西散了一地。除此以外,屋里其他东西看起来都没被动过。
确认现场没有任何歹徒后,达罗克警员又回到珍妮弗身边。达罗克警员是从苏格兰来到加拿大的新移民,事后他说,珍妮弗坐在地上的姿势让他想起哥本哈根的美人鱼雕像。她的脚踝偏在身子一侧,被绑住的手腕可以在距离楼梯栏杆20厘米左右的范围内活动。达罗克警员从珍妮弗卧室里拿来了剪刀,剪断了绑住她纤细手腕的鞋带。他发现珍妮弗惊魂未定,便用带着苏格兰口音的低沉嗓音和她攀谈,帮助她平静下来。随后,达罗克警员立刻领着珍妮弗从前门离开现场,并记录下她的手腕没有红肿和瘀痕。
来到屋外,或许因为紧张,或许因为夜晚凛冽的寒风,珍妮弗瑟瑟发抖。达罗克警员给她披上了自己的警服,并把她交给在一边待命的急救员。他向急救员暗示,他怀疑珍妮弗可能遭到了入室歹徒的性侵。事后他说:“我让他们给这姑娘做个检查,有时候女性不愿意把自己的经历透露给男性,我只想确保她平安无事。”
急救员把潘汉辉抬上担架,给他处理伤口,张彼得——潘汉辉血流如注走出家门时曾央求他打911求救——和另外几个邻居以及一个摄影师木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他们都是这桩恶性抢劫杀人案的目击证人。
珍妮弗一边接受急救员的检查,一边焦急地大喊:“爸爸,你怎么样了?”话音刚落,救护车就关上了车门,飞速把潘汉辉送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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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垂危的潘汉辉在案发现场被抬上救护车,送往附近的万锦市斯托夫维尔医院(图片来源:Global News)
绅士做派的达罗克警员护送珍妮弗去了医院。当珍妮弗问起父母的状况时,达罗克警员告诉她梁碧霞已经死了。他问珍妮弗,她还能记得多少案发的经过。珍妮弗回答说,不太记得了。歹徒一共是三个人,其中一个略矮,还有一个满头发辫。她说歹徒闯入的时候屋里太暗,所以没看清他们的长相。他们到处翻找梁碧霞的钱包时随手拉开了冰箱门,冰箱里透出的灯光是当时屋里唯一的光亮。
珍妮弗被送到万锦市斯托夫维尔医院后,很快便得知父亲伤势严重。大家都惊讶于潘汉辉居然大难不死。潘汉辉当时还不能说话,医生在尽全力抢救。
枪击案带来的痛楚慢慢显现,珍妮弗在惨烈的现实面前开始崩溃:她永远失去了母亲,很可能即将失去父亲。医院的危机援助人员安排珍妮弗晚上11点15分就诊,给她开了抗焦虑药物,平复她紧张过度的神经。其间,达罗克警员一直在诊疗室门外守卫。
珍妮弗出院已是11月9日凌晨1点31分。达罗克警员护送珍妮弗抵达万锦市警察局,在此之前,珍妮弗的罗杰斯公司[2]三星手机已被警方收缴,为即将开展的破案调查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