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的晨光懒洋洋地爬过老旧宿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摊开一片模糊的光斑。空气里残留着廉价番茄的微酸气息和高级牛肉包装散尽的铁腥味。昨夜超市的纸袋被随意遗弃在门边角落,袋口半颗被咬过的番茄袒露着创口,浅红的汁液在纸袋褶皱里凝成一片粘稠的暗渍。
娜儿像只贪睡的小猫,蜷缩在她的小床上,怀里依旧顽固地抱着那盒巨大的黑巧克力。紫罗兰色的长发铺洒在枕边,睡梦中,她的眉头无意识地舒展开,唇瓣偶尔微微翕动,仿佛在咀嚼一个没有惊悸的、安稳的梦。
云逍没坐在桌前。他整个人陷在窗边一把旧扶手椅里,椅背斜对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光,一条长腿随意地搭在扶手上,另一条腿懒散地支着地面。晨光落在他微微后仰的侧脸上,勾勒出流畅而放松的线条。他半眯着眼,瞳孔里没有焦距,只有一片空濛的清澈,像是在神游天外,又像是在细细品味这难得的、无人打扰的寂静。姿态悠闲得像一片浮在静水上的叶子。
他的目光,似乎没什么焦点地掠过房间,最终懒洋洋地停驻在角落那个纸袋上。
更准确地说,是落在纸袋口那颗暴露在空气中的、可怜兮兮的廉价番茄上。
浅红色的汁液正沿着果皮一道细微的裂口,缓慢地、粘稠地往下滑落,在下方浑浊的湿痕边缘,努力凝聚着一颗摇摇欲坠的新液滴。浑浊,带着细微的白色籽粒,在晨光的微尘里毫不起眼。
云逍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近乎慵懒地弹动了一下。幅度小得像蝴蝶振翅的余波。随意得像拂过一缕无关紧要的风。
就在那颗浑浊的浅红液滴终于挣脱束缚、朝着下方污迹坠落的瞬间——
嗡!
一丝无形无质、超越了物理桎梏的时空涟漪,如同最轻柔的叹息,以云逍的指尖为源点,荡漾开来。
时间……在那颗卑微的番茄表面……极其局部地、精准到分子层面的……打了个转!
那颗浑浊的、粘稠的、正坠落的浅红液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漫不经心地拎了回去!它沿着刚才下滑的轨迹……悠然倒卷!重新稳稳当当地……蹲在了果肉创口的边缘!甚至……比刚才更饱满、更清澈了一瞬!如同时光倒流,瞬间回光返照般“新鲜”了一下!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快过流光。没有能量逸散。没有法则扰动。仿佛自然规律本身刚刚打了个盹,做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小小的倒带梦。只有那颗番茄创口处“焕然一新”的浅红色汁液,成了这逍遥一梦唯一的、无言的注脚。
云逍半眯的眼睛微微睁开一丝缝隙,瞥了一眼那重新变得“精神”的番茄汁液。清澈的眼底掠过一丝几乎不可辨的……嫌弃。
这嫌弃,并非针对番茄汁本身,而是嫌弃那颗汁水滴落后留下的、粘在纸袋上、擦不干净的丑陋湿痕。湿痕顽固地存在着。那才是真正的……碍眼。
“啧。”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点被打扰了清静的不耐烦,从他唇间逸出。
空间的微澜:惊梦的蝶翼
几乎就在那丝时空涟漪荡漾开的刹那——
蜷在小床上的娜儿,像被无形的指尖轻轻戳了一下梦境的气泡。
“嗯……”一声模糊的、如同幼猫撒娇般的嘤咛从她唇间溢出。
眉心深处,那道沉睡的、深邃如宇宙星河的暗银色空间印记,毫无征兆地、极其微弱地闪了一下!如同一颗遥远的星辰,在无垠的静谧中,被另一颗星辰随性的引力波撩拨,发出一声微弱的、慵懒的共振。
这共振短暂如梦呓。印记的光芒一闪而逝,重归沉寂。
娜儿的呼吸节奏被打乱了一拍,小小的身体在梦中不满地扭了扭,紫水晶般的眼眸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却如同受惊的蝶翼般,无意识地轻微颤了颤。她本能地、更紧地搂住了怀里冰凉的黑巧克力盒子,仿佛那份沉甸甸的凉意,能将那丝扰梦的悸动重新冰封回去。
云逍似乎完全没在意娜儿的动静。他重新阖上眼帘,搭在扶手上的手指也恢复了之前的松弛状态,仿佛刚才那弹指间的时空游戏,不过是拂去了一粒扰他清梦的浮尘。
冰冷的烙印:零点的枷锁
宿舍内晨光寂静流淌,慵懒得如同凝固的蜜糖。
叮!
一声清脆到刺耳的电子提示音,蛮横地撕裂了这份静谧。
云逍随意丢在窗台一角、处于静默状态的学院魂导通讯器屏幕,骤然亮起幽蓝色的冷光!
没有署名。没有寒暄。只有一行冰冷、生硬、带着绝对命令口吻的文字,如同烧红的铁钎,粗暴地烙在屏幕中央:
“学员:云逍。”“即刻起,脱离新生五班编制。”“编入特别观察班:零点。”“负责人:舞长空。”“今日 08:00,一号训练场集合。”“迟到后果自负。”
文字下方,是一个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由断裂线条强行拼合的抽象印记——零点班的徽章,像一把扭曲的钥匙,散发着强制与禁锢的气息。
通知结束。
没有解释。无需同意。冰冷的指令和赤裸的威胁。
云逍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不是因为惊惧。而是因为这通知……打扰了他此刻的清净。
他缓缓掀开眼帘,清澈的瞳孔转向那幽蓝的屏幕光。蓝光落在他眼底,清晰地映出那行文字和那个断裂的印记。他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抗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一种……被打断了逍遥时刻的……纯粹的、懒洋洋的不耐烦。
仿佛看到一只聒噪的苍蝇落在了他刚擦干净的窗玻璃上。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在通讯器侧面随意地一划拉。幽蓝的屏幕不甘地挣扎了一下,瞬间熄灭。宿舍里重新被慵懒的寂静填满,窗外鸟鸣啁啾,娜儿的呼吸也重新变得绵长安稳。
云逍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片灰白的天光。光斑在地板上又挪动了一小撮。那颗被他“抢救”回来的番茄汁液,在新的光线下,又开始它缓慢、粘稠、注定坠落的……新旅程。
零点。一个被强行塞进来的麻烦。一段被套上无形枷锁的轨迹。逍遥……似乎正被这冰冷的通知,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而他,只是懒懒地靠在椅子里,半眯着眼,仿佛在计算着距离那该死的“八点钟”,还有多久能继续享受这份难得的……无人打扰的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