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那缕微弱却生生不息的气息,如同蛰伏在冰层下的暖流,无声地滋养着陈默枯竭的筋骨。一夜调息,虽未能尽复全功,但足以驱散昨夜的虚脱,让四肢重新凝聚起远超从前的力量。他靠在冰冷粗糙的货箱壁上,缓缓睁开眼。破晓前的灰暗光线艰难地挤进货箱堆叠的缝隙,勾勒出漂浮的尘埃和腐烂草料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霉味、汗酸和劣质油脂混合的浊气。
他低头,摊开手掌。那本油污的册子静静躺在掌心,封皮依旧粘腻污浊,昨夜月光下那惊鸿一瞥的温润光泽和若有似无的“搏动”,此刻了无痕迹,仿佛真的只是突破后感知紊乱带来的幻象。但陈默知道不是。那瞬间的悸动,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的感知深处。这册子,绝非仅仅是几页残破的静功口诀。
他将册子重新贴身藏好,冰凉的封面紧贴着温热的皮肉,带来一种奇异的联系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关节发出轻微却充满韧性的噼啪声。一夜之间,仿佛脱胎换骨。身体的沉重感大为减轻,脚步踏在布满灰尘和碎屑的地面上,轻捷而稳定。五感变得更加敏锐,远处窝棚区传来的咳嗽声、鼾声,近处老鼠在草堆里窸窣爬行的声音,都清晰地如同在耳边响起。他甚至能分辨出风穿过不同货箱缝隙时细微的声调差异。
这就是力量带来的底气。虽然依旧渺小,却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他没有直接回窝棚,而是先绕到张牛那边看了一眼。隔着破油毡的缝隙,看到张牛已经醒来,虽然脸色依旧蜡黄,但眼神里没了昨晚那种濒死的绝望,那条被重新正骨的手臂虽然依旧肿胀,但被小心地搁在干草上,姿势自然了许多。陈默心头稍安,转身悄然离开。
回到自己那个低矮、散发着霉味和汗臭的窝棚,几个同住的工友还在沉睡,鼾声如雷。陈默默默走到自己那堆薄薄的干草铺位前坐下。他没有睡意,只是闭目养神,将心神沉入体内,感受着那缕新生的气息在细微的经脉中缓缓流转,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带着微弱的生机,一遍遍冲刷温养着疲惫的肌肉和筋骨。每一次循环,都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舒畅和力量感的沉淀。
天色渐亮,窝棚区如同被惊醒的蚁巢,嘈杂声四起。陈默混在涌向码头的人群中,刻意收敛着步伐,让自己看起来和往日一样沉默疲惫,只是脚步更稳了些。
码头上,喧嚣一如既往。沉重的货箱,监工刺耳的吆喝,苦力们此起彼伏的号子,浑浊的河风裹挟着汗水和腐烂物的气味扑面而来。王扒皮那张油腻的胖脸出现在装卸区,三角眼习惯性地扫视着苦力,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刻毒。他的目光在陈默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昨晚被搜刮一空的绝望或恐惧,但只看到一片近乎麻木的平静。这平静让王扒皮有些意外,随即化为更深的鄙夷和不耐烦,手里的鞭子虚虚一甩,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磨蹭什么!都他妈快点!今天卸不完东三仓的货,谁也别想领工钱!”
陈默默不作声,扛起一个沉重的桐油木箱。箱子入手,分量依旧压人,但肩背腰腿间那股新生的韧劲支撑着他,脚步不再虚浮踉跄。他混在人群中,动作不快不慢,既不显得突出,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时会倒下。他敏锐地察觉到王扒皮身边那个尖嘴猴腮的爪牙,正用阴鸷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重点落在几个像张牛一样受过罚、或者像他这样新来的苦力身上。
“永丰号……漕帮……刘香主……顶缸……”昨夜偷听到的冰冷字眼,如同毒蛇的嘶鸣,在陈默心底回响。他知道,自己和张牛的名字,已经被王扒皮写在了那张无形的“替死鬼”名单上。风暴正在酝酿,随时可能降临。
工钱结算的地方,永远是码头最混乱也最压抑的角落。王扒皮坐在一张油腻的破木桌后,桌上摊着名册和一袋叮当作响的铜钱。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抱着膀子站在他身后。苦力们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带着麻木和一丝微弱的期盼,挨个上前。
轮到陈默。他伸出粗糙的手掌。
王扒皮眼皮都没抬,在名册上陈默的名字后面划了一道,从钱袋里数出五个边缘磨损、色泽黯淡的铜钱,随手丢在桌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陈默的手顿在半空。按照规矩,他这一天扛的包数,至少该有八到十个铜钱。
“就这些。”王扒皮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昨儿仓库的事还没完呢,扣你三个钱,算是抵点损耗!怎么?嫌少?”他抬起三角眼,阴冷地盯着陈默,嘴角挂着一丝挑衅的狞笑。他身后的打手也上前半步,目光不善。
周围的苦力顿时安静下来,目光复杂地投向这边,有麻木,有同情,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躲闪。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默沉默地看着桌上那五个孤零零的铜钱,又抬眼看了看王扒皮那张写满“吃定你”的胖脸。一股冰冷的怒火,如同被压抑的岩浆,在胸腔里无声地奔涌、积蓄。体内那缕蛰伏的气息,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流转的速度悄然加快了一丝,带来微弱的温热感,支撑着他绷紧的神经。
他没有像张牛那样理论,也没有像以前那样默默忍受。他只是缓缓地、极其清晰地将那五个铜钱,一枚一枚地捡了起来,冰冷的铜钱贴在掌心。整个过程,他的目光平静得可怕,直视着王扒皮的眼睛,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或乞怜。
那平静的目光,像冰冷的针,刺得王扒皮心头莫名一悸,随即被更大的恼怒取代。“看什么看?还不滚!”他厉声呵斥,鞭梢指向陈默。
陈默没说话,攥紧铜钱,转身就走,步伐沉稳,脊背挺直。
“妈的,晦气东西!”王扒皮对着陈默的背影啐了一口,低声咒骂。他旁边那个尖嘴爪牙凑过来,阴恻恻地说:“王头儿,这小子……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王扒皮烦躁地摆摆手:“管他一样不一样!过了今晚,让他和张牛一起‘消失’!永丰号那边等着交代呢!”
陈默攥着那五个铜钱,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没有回窝棚区,而是沿着码头外围肮脏狭窄、堆满垃圾和废弃物的巷子,向远离喧嚣的方向走去。他需要一点空间,压下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杀意。力量给了他底气,也放大了他心中的愤怒和不平。他知道,和王扒皮正面冲突是愚蠢的,那只会提前引爆对方准备好的杀局。
巷子越来越深,两侧是倾倒的泔水桶和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人迹罕至。夕阳的余晖被高耸的货仓遮挡,巷子深处提前陷入了昏沉的暮色。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刻意的咳嗽声,从前方的巷口传来,堵住了去路。同时,身后也传来了脚步声,封死了退路。
陈默脚步一顿,身体瞬间绷紧,如同感知到危险的野兽。他缓缓转过身。
巷口的光线被几条人影挡住。为首一人,脸上横着一道蜈蚣似的旧疤,从额角一直划到下巴,眼神凶狠,手里掂量着一根裹了铁皮的短棍。正是王癞子!他身后跟着五六个混混,个个手持木棒、短刀,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残忍。堵住后路的,是三个同样流里流气的青皮。
“嘿嘿,陈默小子,又见面了!上次让你侥幸溜了,这次……”王癞子咧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眼神怨毒地盯着陈默,“疤脸哥亲自来会会你!听说你最近骨头硬了不少?”
疤脸刘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死鱼般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陈默,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和残忍的兴味,像是在评估一件即将被拆解的玩物。他手里的短棍轻轻敲打着掌心,发出沉闷的“啪啪”声。
“王扒皮让你来的?”陈默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体内的气息在加速流转,如同被惊动的蛰龙,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力量感充盈全身,驱散了紧张,只剩下冰凉的专注。他眼角余光迅速扫过周围环境——狭窄的巷子,两侧是湿滑的墙壁和堆叠的废弃箩筐、破麻袋。
“王扒皮?”王癞子嗤笑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提王头儿?今天是疤脸哥找你算账!敢动老子的人,今天就废了你两条腿,让你像条蛆一样在臭水沟里爬!”他猛地一挥手,“给我上!打断他的腿!”
堵在陈默身后的三个混混最先按捺不住,嚎叫着挥舞着木棒扑了上来!棍影带着风声,直砸陈默的后脑和腰背!
就在棍棒即将及身的刹那,陈默动了!
他没有回头,身体却像背后长了眼睛。脚踝猛地发力,整个人如同装了机簧般向侧面疾闪!速度之快,远超那些混混的预料!呼!两根木棒擦着他的衣角狠狠砸在空处,砸在湿滑的墙壁上,溅起一片泥浆。
第三个混混的木棒砸向他侧腰!陈默这次没有完全躲闪,而是身体微微下沉,左臂肌肉瞬间绷紧如铁,迎着木棒格挡而去!
“嘭!”
一声闷响!木棒结结实实砸在他的小臂上!预想中的骨折声和惨叫并未响起。陈默的身体只是微微一晃,左臂传来一阵剧痛,但骨头完好!那缕在体内奔流的气息瞬间涌向受击处,极大地强化了筋肉骨骼的承受力!
剧痛刺激了神经,也点燃了压抑的怒火!格挡的左手闪电般反扣,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了混混持棒的手腕!同时,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弹,毫无花哨地、凝聚了全身力量和新生的内息,狠狠捣向那混混毫无防备的肋下!
“呃啊——!”
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嚎!那混混眼珠暴突,身体弓成了虾米,肋骨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他像一滩烂泥般软倒下去,口鼻喷出血沫,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疤脸刘死鱼般的瞳孔猛地一缩!王癞子和另外几个扑上来的混混动作也是一滞,脸上戏谑的笑容瞬间凝固,被惊愕和一丝恐惧取代!这小子……速度和力量,还有那股子狠劲,跟上次完全不一样!
“一起上!弄死他!”疤脸刘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股血腥气。他不再托大,手中的铁皮短棍一抖,第一个冲了上来!棍影如毒蛇吐信,又快又狠,直戳陈默心窝!其他混混也回过神来,怪叫着从两侧和后方围攻而至!
真正的生死搏杀,瞬间爆发!
狭窄的巷子成了修罗场。陈默如同被激怒的孤狼,将《蛰龙眠》带来的身体提升发挥到了极致!速度!反应!力量!抗击打能力!这些最基础的东西,在生死关头被完美地整合在一起!
他不再硬接疤脸刘的毒辣棍招,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游鱼,在棍影刀光间腾挪闪避。疤脸刘的棍子擦着他的脸颊掠过,带起的劲风刺得皮肤生疼!一个混混的短刀刺向他后腰,他仿佛脑后生眼,猛地矮身旋踢,脚跟狠狠踹在那混混的膝弯!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混混惨叫着抱着扭曲的腿倒地翻滚。
另一个混混的木棒拦腰扫来,陈默不退反进,猛地撞入对方怀里!肩膀如同攻城锤,狠狠撞在那混混的胸口!“噗!”混混喷出一口血雾,倒飞出去,砸倒了一片垃圾。
但疤脸刘才是最大的威胁!他经验老辣,棍法刁钻狠毒,几次差点戳中陈默要害。陈默身上已经添了几道火辣辣的棍痕,虽然骨头没断,但疼痛钻心,动作也受到影响。
“小子,有点门道!可惜,你遇见的是我疤脸刘!”疤脸刘狞笑着,看准陈默躲闪另一侧攻击时露出的破绽,铁皮短棍带着凄厉的尖啸,如同毒龙出洞,直刺陈默咽喉!这一棍快如闪电,角度刁钻至极,封死了所有退路!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千钧一发之际,陈默眼角瞥见旁边垃圾堆里一个鼓鼓囊囊、不知装着什么沉重粉末的破麻袋!几乎是本能,他放弃了所有格挡闪避,身体猛地向侧后方倾倒,同时脚尖灌注内息,狠狠勾起那个沉重的破麻袋,如同甩动一条巨蟒,迎着疤脸刘的致命一棍砸了过去!
“呼——!”
破麻袋带着沉闷的风声,精准地撞上了疾刺而来的铁皮短棍!
“噗嗤!”
一声怪异的闷响!铁皮短棍深深扎进了麻袋里!坚韧的麻袋裹住了棍头,巨大的冲击力让疤脸刘手臂剧震,棍势瞬间受阻!
就是现在!
陈默借着后倒之势,身体如同弹簧般从湿滑的地面弹起!体内那缕微弱的气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奔涌,全部凝聚于右腿!他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灌注了全部力量、内息和求生意志的一记侧踹,如同战斧般撕裂空气,狠狠轰在因短棍被缠而身形微滞的疤脸刘胸膛之上!
“砰!!!”
一声沉重如擂鼓的巨响在狭窄的巷子里炸开!
疤脸刘脸上的狞笑瞬间扭曲成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胸骨碎裂的可怕声音!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如同失控的奔马,狠狠撞进他的胸腔!他整个人双脚离地,如同一个被巨锤砸中的破麻袋,向后倒飞出去!
“轰隆!”疤脸刘重重砸在巷子另一头的垃圾堆里,溅起漫天污秽,身体痛苦地蜷缩,大口咳着血沫,眼神涣散,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死寂!
巷子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痛苦的呻吟。王癞子和其他还能站着的混混,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惊恐万分地看着那个站在污秽巷子中央、浑身沾满泥污和点点血迹的身影。陈默微微喘息着,眼神冷冽如刀,缓缓扫过他们。
那眼神里,没有了以前的隐忍和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属于掠食者的平静。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搏杀,只是拍死了几只扰人的苍蝇。
“疤……疤脸哥……”一个混混声音发颤,看着垃圾堆里咳血的疤脸刘,又看看如同煞神般的陈默,双腿开始打颤。
“滚!”陈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
如同得到了赦令,王癞子第一个反应过来,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冲向巷子另一头,连地上的同伙都顾不上。其他混混也如梦初醒,惊恐地拖起地上哀嚎的同伴,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巷口,留下满地狼藉和刺鼻的血腥味。
陈默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体内那缕气息消耗巨大,变得有些微弱。手臂和身上被棍棒击中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浓烈的血腥味和垃圾的恶臭混合在一起,让他几乎要呕吐出来。第一次亲手造成如此惨烈的伤势,看着地上蜷缩咳血、如同死狗的疤脸刘,看着王癞子等人屁滚尿流的背影,一种混杂着暴戾、虚弱和巨大解脱感的复杂情绪冲击着他。
力量……这就是掌握力量的感觉吗?不再是被随意欺凌的蝼蚁……
他强压下翻腾的胃液和复杂的心绪,没有再看地上的疤脸刘一眼。这个人死不了,但足够他记住教训。陈默转身,步履有些蹒跚,但依旧坚定地朝着巷子外走去。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落在他沾满污渍和血点的背影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没有回窝棚区,那里太危险,王扒皮的眼线随时可能发现这里的动静。他再次来到昨晚那个偏僻的、堆满废弃货箱的角落。这里足够隐蔽,恶臭的气味也能掩盖他身上的血腥。
背靠着冰冷的木箱,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他拿出那五个用命换来的铜钱,放在手心看了看,然后小心地藏好。这点钱,连买几个像样的肉包子都不够,却是他在这炼狱里挣扎求生的证明,也是他武道之路最初的血酬。
他再次掏出怀中那本油污的册子。经历了昨夜的神秘悸动和方才的生死搏杀,这本册子在他心中的分量已截然不同。他借着从货箱缝隙透进来的最后一缕天光,翻开了封面,手指抚过那些被油污浸染得模糊不清的古老字迹。
这一次,他看得更加仔细,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虔诚和探究。体内的气息虽然微弱,却自然而然地随着他的意念流转,似乎与册子产生着某种微弱的共鸣。
当他翻到记载着第一个静功姿势图的那一页时,指尖无意间拂过油污下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嗡……
册子似乎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
陈默的心猛地一跳!他凝神看去。在那油污斑驳的页面边缘,在惨淡的天光下,竟然极其短暂地浮现出几个比蚊足还要纤细的、散发着极微弱淡金色光芒的古篆小字!
那光芒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但陈默无比确定自己看清了!
那几个字是:
——蛰龙真解·残——
残!
这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陈默的心上!果然!这《蛰龙眠》只是更完整功法的一部分!是残篇!难怪修炼如此艰难,难怪只有静功养气之法!它真正的名字,或许叫《蛰龙真解》?
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残篇就有如此神效,那完整的《蛰龙真解》……他不敢想象!
就在这时!
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锐利如同针尖的“视线感”,毫无征兆地从远处某个废弃货箱的阴影角落里投射过来!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陈默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比面对疤脸刘的杀招时更强烈的警兆如同冰水浇头!他猛地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刺向那个方向!
阴影角落里,空空如也。只有几缕腐败的草絮在晚风中飘荡。
但就在他抬头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一抹极其迅捷的灰色衣角,如同融入暮色的蝙蝠,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更高处一堆巨大货箱的缝隙之后!
是谁?!
王扒皮的人?漕帮的?还是……永丰号的?!
对方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他搏杀疤脸刘?还是……看到了他手中这本在特定光线下显现异象的册子?!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铁箍,瞬间扼住了陈默的咽喉!刚刚因击败疤脸刘而升起的一丝掌控感荡然无存!他感觉自己像是从一张蛛网挣脱,却又瞬间坠入了一个更幽深、更危险的漩涡!
他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册子,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声响。油污的封面紧贴着他的掌心,仿佛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心跳。
月光,不知何时悄然爬上了高耸货箱的顶端。清冷的银辉如同薄纱,洒落下来。
陈默靠坐在冰冷的货箱阴影里,缓缓低下头。在他紧握册子的指缝间,那油污不堪的封面上,一点温润内敛、如同深潭古玉般的光泽,在月华的浸润下,正极其缓慢、极其微弱地……流转起来。
第一卷:蝼蚁睁眼,乱世长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