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一声锣响突然从头顶传来。棺材盖缓缓移开，一只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抬上了棺沿。
“来了。”苏御将乌江断剑横在胸前，另一只手摸出三枚铜钱按在眉心，“记住，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相信你的眼睛。”
“怎么感觉你这么熟悉这个副本啊？酥饼。”
“废话，我自己当年闯过一次！”苏御瞪了徐阳一眼，“别废话了，听我的！”
棺材里坐起一个身着大红戏服的“虞姬“。她的头面珠翠华美，但脸上的妆容却左右不对称，左半边是精致的旦角妆容，右半边却是素面朝天的男子面容。
更诡异的是，她的脖颈上有一圈明显的缝合痕迹。
“妾身...等得好苦啊...“虞姬开口，声音时而娇媚时而沙哑。她缓缓抬起手，指向笙㺨的脸：“你的皮…很适合我...”
“不是不带这么玩的，盯着我不放了是吧！”笙玖表示无语。
突然笙玖感到脸上一阵刺痛，那些被磐扎出的伤口开始渗出黑色的血。铜镜的碎片从她口袋里飞出，悬浮在空中组成一面破碎的镜子。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一个正在剥自己脸皮的书生。
“别看！“苏御掷出一枚铜钱击碎镜面，同时咬破手指在断剑上一抹。乌江剑的锈迹剥落，露出下面寒光凛凛的剑身。虞姬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大红戏服突然膨胀，从袖中飞出无数张人皮面具。每张面具都在唱着不同的戏词，在石室内形成令人头痛欲裂的和声：
“八千子弟同归汉…”
“乌江剑断楚歌声…”
铜镜中笙玖用精神力刺穿一张飞向自己的人皮，面具顿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黑色的脓血从破口涌出，溅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用剑斩她脖子上的缝合线！“苏御在混乱中大喊，同时挥剑劈开迎面飞来的三张人皮。其中一张赫然是笙玖的模样，被斩断时发出与她一般无二的惨叫。她将剑抛给笙玖“快！”
笙玖冲向棺材，却被突然伸出的水袖缠住脚踝。丝绸之下是无数蠕动的肉芽，正试图钻进她的皮肤。她咬牙用发磐划开水袖，腥臭的黑色液体喷溅而出。
虞姬已经完全站了起来，她的戏服下摆垂落，露出森森白骨，那根本不是属于人的腿骨，而是某种野兽的骸骨。她的的腿骨是某种野兽的骸骨。她的左手保持着兰花指，右手却青筋暴起，指甲变得又长又黑。
“我本...是男儿郎...”她左右脸同时开口，声音完全分裂，“又…不是…女娇娥...”苏御突然摇响破幻铃。铃声在石室内形成肉眼可见的波纹，虞姬的动作顿时一滞。笙玖抓住机会，挥剑斩向她颈部的缝合线。
“叮！任务进度百分之七十。”
剑锋触及皮肤的瞬间，众人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画面：一个痴迷戏曲的书生，因班主一句“你永远演不了旦角”而疯魔；他在月圆之夜对着铜镜剥下自己的脸皮；他用戏班所有人的皮缝制第一件“虞姬”的戏服...“啊！”虞姬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脖颈的缝合线崩裂，头颅歪向一边。但伤口处没有流血，而是涌出无数蠕动的红线。这些红线如同活物般向笙玖缠来，其中一根直接刺入她脸上的伤口。
剧痛让笙玖跪倒在地。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红线钻进她的身体，试图占据他的意识。恍惚间，她看见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来，要去撕扯自己的脸皮...
“波斯猫快醒醒！”苏御的喝声如同惊雷，她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乌江剑上。剑身顿时亮起刺目的红光，九盏人面灯同时熄灭。
在绝对的黑暗中，众人听见苏御念出古老的咒诀：“魂兮归来，反故居些…乌江夜雨，魂归正位...”
红光暴涨的瞬间，笙玖用尽最后力气将指骨发磐刺入自己的脸颊。难以形容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但那种被侵占的感觉也随之消退。
当她再次恢复视力时，看到的场景让他毛骨悚然：棺材里躺着一具穿着书生衣袍的干尸，而虞姬的戏服空空荡荡地铺在地上。干尸的手中紧握着一本皮质的戏本，封面上写着《霸王别姬》，那皮质的纹理，分明是人皮。
“结…结束了？”众人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苏御没有回答。她弯腰拾起戏本，翻开第一页。上面用血写着一段戏文，墨迹新鲜得像是刚刚写就：
“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可谁记得...真正的虞姬...是怎么死的？...”
石室突然剧烈震动，碎石从头顶毓毓落下。九盏人面灯同时亮起，喷出幽绿的火焰。在火焰中，林陌看见无数戏子的亡魂正向他们伸出手...
“快走！”苏御领着众人冲向另一侧的甬道，“戏楼要塌了！”
就在他们冲进甬道的瞬间，身后传来棺材盖重重合上的声响。紧接着是一声亡魂正向他们伸出手，紧接着是一声悠长的、带着解脱意味的叹息，以及最后一句清晰的唱词：
“大王...意气尽...“
“贱妾...何…聊...生...”
甬道在身后轰然坍塌，众人向前狂奔。笙玖脸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衣襟上，在月白色的长衫上晕开一朵朵红梅。
“还没结束。“苏御的声音在黑暗的甬道里格外清晰，“画皮妖的怨念还在，我们必须完成最后的仪式。
前方出现一点微光，随着他们的靠近逐渐扩大。当众人跌跌撞撞冲出甬道时，眼前的景象让众人呼吸一滞——他们站在乌江岸边。
血色的残阳将江水染得通红，岸边横七竖八躺着无数楚军将士的尸体。江边一块突出的礁石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挂剑而立。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众人也能感受到那股冲天的悲怆。
“那是…项羽？”
苏御没有回答。她取出那本人皮戏本，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用鲜血新添了几行字：
“霸王非自勿，实为妖所害。”
“虞姬投江死，魂化乌江泪。”
江心突然掀起巨浪，项羽的身影被吞没。等水面恢复平静时，礁石上多了一个红衣女子。她背对着岸，长发如瀑，正在对着江水梳妆。
“真正的虞姬。”苏御轻声道，“我们得把剑还给她。”小舟无风自动，载着他们驶向江心。随着距离拉近，林陌看清了虞姬的模样，她脸上没有妆容，素净的面容上布满泪痕。最令人心惊的是，她的双眼是两个血窟窿。
“郎君来了。”虞姬停下梳妆的动作，声音温柔似水，“妾身等了很久很久...”苏御恭敬地举起断剑：“我们来归还乌江剑。”
虞姬却摇了摇头：“剑已断，情已绝。霸王非自勿，妾身非殉情。“她伸出苍白的手，指向笙玖的脸，“画皮妖用他的执念篡改了这段历史，让世人只记得戏里的霸王别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