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暴走的鏖杀公

夕阳熔金,将公园长椅上的两人身影温柔地包裹。暖橘色的光晕在十香夜色的长发上跳跃,为她精致的侧脸勾勒出一道柔和的金边。她大口咬着第……嗯,士道已经记不清是第几个了,总之是最后一个黄豆粉面包。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不再是废墟之上的空洞冰寒,也不再是初入人世的警惕好奇,此刻盛满了前所未有的宁静与满足。一种被温暖彻底充盈、驱散了长久冰冷孤寂后的松弛感,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柔和的光晕。她望着天边缓缓沉入地平线的巨大火球,眼神有些迷离。

“士道。”她轻轻开口,声音比穿过树叶的晚风更柔和,带着一丝不熟练的、小心翼翼的甜意,“今天……我吃了很好吃的‘黄豆粉面包’,看到了会自己开的门,亮亮的盒子,还有……很多很多没见过的‘东西’。”她顿了顿,目光投向不远处沙坑里堆城堡的小女孩,还有追着彩色皮球奔跑的小男孩,他们的笑声清脆地飘荡过来,无忧无虑。“人类的世界……原来真的有这么多……‘开心的事情’。”她转过头,看向士道,唇角无法抑制地向上弯起,一个前所未有的、纯粹而灿烂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开来,如同冰封万载的湖面骤然裂开,涌出的是最清澈温暖的泉水,又像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骤然点亮,带着足以驱散一切阴霾的光芒,“谢谢你……士道。”

那笑容太过耀眼,带着不谙世事的纯净和发自肺腑的喜悦,直直撞进士道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让他呼吸一滞,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几拍。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涌遍全身,仿佛连夕阳的余晖都变得更温暖了几分。弗拉克西纳斯舰桥的监控屏幕上,代表十香好感度的数值如同被点燃的火箭,疯狂攀升!89……90……91……琴里死死咬着嘴里的加倍佳棒棒糖,坚硬的糖球在齿间发出轻微的“咯吱”声,酒红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跳跃的数字,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临界点!那个她梦寐以求的、能够封印精灵灵力的临界点,就在眼前!整个舰桥鸦雀无声,所有船员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历史性的一刻。

然而,就在这温馨得如同被施了魔法的画卷般的时刻,十香脸上那足以融化坚冰的笑容,却如同被一阵无形的寒风吹过,微微摇曳了一下,随即,如同潮水般缓缓敛去。她长长的睫毛垂落,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两小片扇形的阴影。她低下头,摊开自己那双纤细、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掌。夕阳的金光落在她的掌心,却无法驱散她心中骤然升起的寒意。就是这双手,曾轻易地撕裂空间,粉碎大地,将钢筋水泥化为齑粉。

“但是……”十香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琴弦绷紧到极致前的颤抖和迷茫,“这些开心的东西……房子、街道、面包店、还有那些笑着的人……都好脆弱。”她抬起头,紫眸中不再是纯粹的喜悦,而是被巨大的恐惧和沉重的自责所占据,像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雾气,“像我这样的……‘精灵’……每次出现,都会带来破坏……空间震……不是我想的……我甚至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发生……可是……它们就是会发生……”

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深深陷入柔软的掌心,留下清晰的月牙印痕,仿佛要抓住什么虚无的依靠。“今天……我们走在街上……那些人……他们不知道我是谁……他们对我笑,给我让路,面包店的老板还多送了我一个面包……”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浓重的、压抑的鼻音,“如果……如果突然……我又控制不住……像上次那样……力量自己跑出来……”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可怕的景象,“我会毁掉这一切的……毁掉士道带我看到的……这么美好的东西……毁掉那个给我面包的大叔,毁掉那个追皮球的孩子……我……我不配拥有这些开心……我是个……灾祸……”

好感度:92……93……上升的速度如同被踩了刹车,瞬间变得滞涩,数值甚至开始微微波动,向下滑落的趋势隐约可见!琴里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几乎要从司令座上跳起来:“不好!她在自我否定!自我厌恶!陷入存在性危机了!灵力波动开始紊乱!士道!快!说点什么!必须打断她的恶性循环!”

士道的心也被十香突如其来的痛苦和恐惧狠狠揪住,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他看着她眼中翻涌的绝望和深深的自我厌弃,仿佛又看到了废墟之上那个被冰封在孤独与戒备中的精灵,仿佛又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他不是五河家的亲儿子,当他被五河家收养的初期,状况极其糟糕。对于一个年幼的孩子而言,母亲的抛弃,不啻于整个世界的崩塌。那并非简单的离别,而是他存在的根基被彻底否定——他被自己理应最亲近、最依赖的人,决绝地抛弃了。这份被遗弃的巨大创伤,远非一个孩童脆弱的心灵所能承受。它化作了无声的惊涛骇浪,席卷了他幼小的世界。

那个小小的士道,陷入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深渊。他拒绝进食,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得如同失去了所有光。最令人心碎的是,他表现出了明显的自毁倾向。那并非孩童的哭闹或赌气,而是源于灵魂深处被彻底撕裂后,对自身存在价值产生的根本性怀疑与否定。为什么活着?如果连赋予你生命的人都认为你是多余、不值得存在的,那么你本身,是否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这种深植骨髓的绝望,曾让年幼的士道徘徊在自我毁灭的边缘。对于那个年纪的孩子,母亲不仅是依靠,更是确认自身存在意义不可或缺的“绝对必要的存在”。她的消失,等同于宣告了他存在的无效性,是一场对他生命本身的、无声却最彻底的谋杀。

这份烙印在灵魂深处的伤痕,这份对“被否定存在”的极致恐惧和痛苦,正是五河士道如今不顾一切也要拯救精灵的根源。当他在十香眼中,在每一位被世界视为“灾害”、被人类追杀的精灵眼中,看到那份相似的、对自身存在的迷茫、恐惧、被世界排斥的孤独,以及深藏的、可能连她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自我厌弃时……他看到的不仅仅是陌生的异界来客。他看到的是那个蜷缩在五河家角落、被巨大遗弃感淹没、濒临自我毁灭边缘的幼小自己。他拯救她们,何尝不是在跨越时空,奋力拉住那个曾经坠入深渊、无人理解的自己?那并非简单的同情,而是一种源于灵魂最深处的、刻骨铭心的深刻理解——理解那份被整个世界否定、仿佛连呼吸都成了罪过的绝望。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再承受他曾几乎被摧毁的痛苦。

——没有一丝犹豫,他伸出手,不是试探,而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覆上她紧握成拳、冰凉而微微颤抖的手,用自己的温热掌心,紧紧包裹住她冰冷的指尖。

“十香!看着我!”士道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磐石般的力量,他强迫她抬起泪光朦胧的双眼,直视着自己,“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空间震不是你的错!”他的语速很快,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试图用逻辑和事实击碎她的恐惧。

“你看现在!我们走了这么久,从面包店到这里,你一直跟在我身边,你害怕伤害别人,你努力控制着自己!你做到了!你看,什么都没发生!”他用力握紧她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信念和力量通过这紧密的接触传递过去,“这个世界是很脆弱,但人类也很坚强!他们会互相帮助,会重建家园!这座天宫市,就是从30年前南关东大空灾的废墟之上建立的!”

他的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火炬,紧紧锁住十香动摇的紫眸:“而你,十香,你也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你有权利享受阳光,享受面包,享受开心!你的力量……它很强大,强大到不可思议!但力量本身没有对错!关键在于用它来做什么!是用来毁灭,还是用来守护?”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加深沉而温柔,充满了毫无保留的信任,“我相信你!十香!我相信你能学会控制它!一定能!我们可以一起……一起学习,一起努力,一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找到属于我们的位置!”

好感度:94……95……数值的跳动似乎被士道铿锵有力的话语所鼓舞,重新变得有力起来。

十香怔怔地看着士道,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坚定的光芒。那份炽热的情感如同最温暖的阳光,试图穿透她内心厚厚的阴霾。力量……没有对错?可以用来守护?和他一起……生活?一个她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未来图景,模糊却无比诱人地在眼前铺展开来。那冰冷的绝望似乎被撬开了一道缝隙,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希望之光透了进来。她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滚动着,想要回应这份信任,想要抓住这份希望……

呜——————!!!!

凄厉到足以撕裂灵魂、象征着毁灭降临的空间震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如同命运最残酷、最恶毒的讽刺,在两人头顶那片刚刚被温暖夕阳渲染的晴空中,猛然炸响!刺耳、高频、充满不祥意味的蜂鸣声瞬间撕裂了公园的宁静,淹没了所有未出口的话语,也如同一把冰冷的巨锤,狠狠砸在了十香刚刚萌生出一丝希望的心上!

“警报?!空间震?!怎么可能?!”琴里在舰桥失声尖叫,手中的平板电脑“啪嗒”一声掉在控制台上,“灵波反应源坐标锁定!就在士道附近!波长……波长特征不符!是新的精灵?!神无月!立刻分析灵波特征!全体进入一级警戒!”

十香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巨大的、冰冷的恐惧如同极地的寒潮,瞬间将她从头到脚彻底淹没!不是因为警报本身预示的危险,而是因为这警报在她身边响起!在她刚刚开始相信“可以控制”、刚刚开始渴望“一起生活”的时候响起!这警报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无情地、赤裸裸地印证了她内心最深的恐惧——她的存在,本身就是灾难的源头!无论她愿不愿意!无论她多么努力地去控制!只要她存在,警报就会响起,破坏就会发生!她就是灾厄的化身!

“不……不是我……不是我!”十香失神地喃喃自语,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神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和彻底的自我否定所吞噬!刚刚被士道话语撬开的那道希望缝隙,瞬间被更汹涌的绝望洪流冲垮!“看……看到了吗士道……警报……它响了……又响了……又是因为我……我又要……又要毁掉什么了……我控制不了……我根本控制不了!”

她猛地甩开士道温热的手掌,仿佛那温度此刻也变成了灼伤她的烙铁!她踉跄着后退,脚步虚浮,如同一个溺水者想要逃离那致命的漩涡,逃离自己这个“灾厄”的化身!“离我远点!士道!危险!我会……我会害死你的!”她尖叫着,声音里充满了无助的绝望。

紫色的灵力如同被压抑了千年的火山,再也无法控制,狂暴地从她体内喷薄而出!不再是之前平和的光晕,而是形成了肉眼可见的、紊乱而充满毁灭气息的紫色气旋!以她为中心,狂暴的灵压如同无形的重锤砸向地面!脚下的草坪瞬间被撕裂,泥土翻卷!坚硬的水泥长椅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扩大!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又像是在高温下扭曲,发出低沉的嗡鸣!落叶和尘土被卷起,在她周身疯狂旋转,形成一个充满不祥气息的风暴圈!

“警告!警告!目标精灵‘公主’灵力核心暴走!灵装稳定性急剧下降!天使‘鏖杀公’具现化临界!能量等级突破安全阈值!空间扭曲度急速上升!即将引发局部空间震!”弗拉克西纳斯的警报声瞬间拔高到最尖锐的等级,刺眼的红光笼罩了整个舰桥!屏幕上的数据流疯狂跳动,十香的灵力波形图变成了刺目的深紫色,剧烈地上下震荡!

“十香!清醒一点!这警报不是冲你来的!相信我!”士道焦急万分,顶着那扑面而来的、几乎让他窒息的灵压风暴,不顾一切地再次扑上去。他能感觉到皮肤被紊乱的灵力刺得生疼,头发被狂风吹得乱舞,但他眼中只有那个被恐惧吞噬、濒临崩溃的少女。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混乱时刻,新的、更加刺耳和致命的声响,如同死亡的号角,从公园外侧的街道上猛然加入这绝望的交响曲——那是大型柴油引擎濒临极限的恐怖咆哮!尖锐到撕裂耳膜的汽车喇叭长鸣!以及……轮胎在极限制动下与地面摩擦产生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刺耳噪音!

一辆满载货物、如同钢铁巨兽般的蓝色集装箱卡车,正从公园外侧那条通往港口的繁忙主干道上,彻底失控!司机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空间震警报吓破了胆,方向盘疯狂乱打!巨大的车头带着数十吨的恐怖动能,如同脱缰的野马,狠狠地撞断了公园入口处装饰性的铸铁矮栅栏,伴随着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声响,直直地朝着公园内部、朝着十香和士道所在的长椅区域,以雷霆万钧之势碾压过来!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惊慌失措的人群!

“啊——!”

“救命!”

“车!车冲进来了!”

“快跑啊!”

人群惊恐的尖叫声瞬间达到了顶点!原本因为警报而开始疏散的人们彻底陷入了恐慌和踩踏!像受惊的羊群般四散奔逃,互相推搡!混乱中,一个戴着几乎遮住大半张脸的宽大兔子兜帽、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兔子手偶的娇小身影,被一个慌乱奔跑的高大男人狠狠撞倒在地!她怀里的兔子手偶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个无助的弧线,掉落在几米外的草地上。兜帽被撞得滑落,露出一张精致得如同人偶娃娃、却写满惊恐与无助的稚嫩脸庞,冰蓝色的眼眸瞬间蓄满了晶莹的泪水,如同破碎的星辰。她看着滚远的手偶,又看向那如同死神般碾压而来的巨大卡车阴影,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如同幼兽般的呜咽,却吓得完全发不出更大的声音。

卡车司机疯狂地按着喇叭,刺耳的鸣笛声撕裂空气,巨大的车轮裹挟着死亡的气息,无情地朝着那倒在地上、仿佛被世界遗弃的娇小身影碾压而去!冰蓝色眼眸中的绝望几乎要溢出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道身影,如同从混乱的画卷中分离出来,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倒地的娇小女孩与死神车轮之间。

她穿着样式繁复、层层叠叠的漆黑裙装,裙摆的边缘绣着暗红色的纹路,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晃动,仿佛流淌的夜色与凝固的血液。一头乌黑的长发如同最上等的绸缎,在混乱的气流中柔顺地披散着,几缕发丝拂过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颊。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一只如同最醇厚的红酒般深邃醉人,另一只则被额前长长的刘海巧妙地遮住,只隐约透出一丝难以捉摸的金色流光。

面对那近在咫尺、如同山岳般碾压而来的钢铁巨兽,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恐惧,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近乎无聊的神情。她只是优雅地、从容不迫地抬起一只芊芊玉手,掂起小女孩的脖子,动作优雅的如同举起一只红酒杯一样。下一刻,她已抱着女孩,如同被微风托起的羽毛,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几米开外的安全地带。巨大的卡车带着毁灭性的力量轰然撞过她们刚才所在的位置,激起的气浪卷起她的漆黑裙摆,猎猎作响,却未能撼动她分毫,反而如同为她披上了一层动态的、肃杀而华丽的背景。

她缓缓转过身,裙摆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看向那瘫软在地、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小小身影。

冰蓝色的眼眸里还残留着巨大的恐惧,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滚落。娇小的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颤抖。

少女在她面前蹲下身,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一只受惊的蝴蝶。她伸出手,并非去触碰女孩的身体,而是温柔地、轻轻地拂开了散落在女孩额前、被泪水沾湿的几缕发丝。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微凉,却奇异地带来一种安定的力量。

“没事了哦……”她的目光落在那只掉落在不远处的兔子手偶上。她站起身,优雅地走过去,弯腰将它拾起。那手偶似乎沾染了些许尘土。她细心地轻轻掸去上面的灰尘,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她走回来,重新蹲在女孩面前,将那只柔软的兔子手偶,轻轻地、郑重地放回女孩冰冷而颤抖的小手中。在女孩冰蓝色、依旧带着茫然和恐惧的眼眸注视下,她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兔子手偶的鼻子,声音温柔得能融化寒冰:“你的朋友,也回来了。要好好抓住它,别再让它跑掉了哦。”

女孩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失而复得的兔子手偶,仿佛抱住了唯一的依靠。冰蓝色眼眸中的恐惧,在那温柔的声音和动作下,终于一点点褪去,虽然泪水还在流,但身体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她看着眼前这位神秘的黑衣姐姐,眼神里充满了懵懂的依赖和感激。不知为何,伴随着她的镇定,周围的空间震警报似乎小了不少。

黑衣少女见状,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其微小的、近乎宠溺的弧度。她伸出手,这次,是带着手套的掌心,极其轻柔地、如同羽毛拂过般,摸了摸女孩戴着兔子兜帽的小脑袋。那动作充满了怜惜和保护欲。

“乖孩子,快去找妈妈吧。”她轻声说,声音如同催眠的夜曲。

然而,就在她收回手,准备起身离开的瞬间,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不经意地扫过混乱街道的另一侧。就在自己刚刚安慰小女孩的同时,失控的钢铁巨兽已经朝着另一边冲过去了。

“危险——!!”士道的瞳孔瞬间放大到极致!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那失控的钢铁巨兽,带着毁灭一切的死亡阴影,正朝着完全陷入自我崩溃、对现实物理危险毫无察觉、周身还环绕着毁灭性灵力风暴的十香冲去!而十香,也正处于卡车的冲击路径边缘!

没有思考!没有权衡!身体在意识之前就已经做出了决定!那是源于灵魂最深处的、超越理性的本能!是烙印在血脉中的守护意志!

“十香——!!!”

士道爆发出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力量!喉咙深处迸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腿部肌肉瞬间绷紧到极限,猛地蹬地,如同离弦之箭,甚至带起了一小股烟尘!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精准地、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呆立原地、被紫色灵力风暴包裹的十香狠狠推向侧后方相对安全的灌木丛!

噗嗤——!

沉闷而令人牙酸的、肉体与钢铁猛烈撞击的声响,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鼓膜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十香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得向后倒飞,跌入柔软的灌木丛中,枝叶划破了她的手臂。她茫然地抬起头,只看到——

士道的身体,如同被全速行驶的卡下车正面撞击的破布娃娃,被那巨大的、无情的撞击力狠狠抛飞!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却触目惊心的血色弧线!然后,像一袋沉重的沙包,带着令人心碎的沉闷声响,重重地摔在几米外的草地上!刺目的、粘稠的鲜血如同喷泉般瞬间从他身下、口中、鼻腔中汹涌而出,在夕阳的金辉下呈现出一种妖异而绝望的暗红色,迅速染红了身下大片青翠的草叶!他的胸口呈现出可怕的、不自然的凹陷,左臂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软软地耷拉在身侧,脸色在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变得如同死人般惨白!生命的气息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微弱得几乎无法感知!

“士……士道?”十香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如同破损的风箱。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混乱、恐惧、自我否定,都被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彻底碾碎!只剩下士道倒在血泊中、生机迅速流逝的画面,像最锋利的冰锥反复刺穿、冻结着她的神经和灵魂!

卡车司机终于在巨大的惯性下,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尖啸和橡胶烧焦的恶臭,将车头险险地停在了距离士道身体仅仅几米的地方。司机瘫在座位上,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周围死寂一片,只有空间震警报还在徒劳地、单调地嘶鸣。

“士道——!!!”一声撕心裂肺、如同失去整个世界、灵魂都被彻底撕裂的凄厉悲鸣,从十香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绝望、悔恨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她连滚爬爬,手脚并用地从灌木丛中挣扎出来,不顾被枝叶划破的皮肤,像疯了一样扑到士道身边!她颤抖的手想要触碰他毫无生气的脸庞,想要堵住那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却又害怕自己微小的动作会加速他生命的流逝。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士道染血的校服上,混入那刺目的猩红之中。

“不要……不要死……士道……求求你……不要死……”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声音嘶哑破碎,巨大的恐惧和灭顶的悔恨将她彻底吞噬。“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我不该存在的……我是个灾星……只会带来毁灭……”她看着自己沾满士道鲜血的双手,那双手曾轻易召唤出毁灭的巨剑,此刻却连最重要的人都无法保护,巨大的无力感和自我憎恨让她几乎崩溃。

就在十香的泪水,混合着她最纯粹的绝望和悲伤,滴落在士道胸前那最可怕的、凹陷的伤口附近时——

异变陡生!

一缕极其微弱、却纯粹到不可思议、仿佛蕴含着宇宙诞生之初生命源流的金色火焰,毫无征兆地从士道胸口的伤口深处悄然渗出!它无声地流淌在血肉模糊、骨骼碎裂的创口处,以一种超越了人类理解的速度和方式,进行着神迹般的编织与修复!

碎裂、刺出皮肤的胸骨在火光中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喀嚓”声,如同被无形的手精准复位、接驳!断裂的肋骨被金色的丝线缠绕、固定、弥合!撕裂的肺叶、破损的血管被金色的光流温柔地抚过,如同最高明的织女在修补最珍贵的锦缎,血管被重新连接、修复如初!凹陷的胸膛如同被注入无形的填充物,迅速隆起、恢复平整!那金色的光芒在伤口表面流淌、渗透,所过之处,坏死的组织化为光点消散,新的、健康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覆盖!甚至连皮肤表面的擦伤淤青都在迅速淡化、消失!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幻觉,那奇异的金色光芒如同昙花一现,只持续了短短两三秒钟,便如同完成了使命般迅速收敛、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片完好无损、甚至皮肤都恢复了光洁与弹性的胸膛!若非衣服上那大片刺目的、被鲜血浸透的暗红,刚才那足以致命的恐怖伤势,仿佛从未发生过!

“这……这是……”十香完全呆住了,紫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极致震撼!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瞬间涌现、又瞬间消失的奇异力量!

而就在这时,士道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从喉咙里咳出几口带着血沫的淤血,但眼神却迅速恢复了清明,甚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如同被淬炼过的锐利!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坐起身,没有时间细想刚才的异常状况,但他顾不上自己身体的异状(他本人似乎对刚才那瞬间的金色光芒毫无察觉,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温暖而强大的暖流瞬间流遍全身,驱散了死亡的冰冷和剧痛),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身边泪流满面、惊魂未定的十香!

“十香!”士道的声音带着急切和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一把抓住她冰凉得吓人、依旧在颤抖的手腕!他指着周围惊魂未定、正用惊恐和茫然目光看着他们的人群,指着那辆终于刹停、车头还冒着青烟的蓝色钢铁巨兽,“看到了吗?!十香!看着我!看着我指的方向!”

他的声音洪亮,仿佛要驱散她心中所有的阴霾:“刚才那个危险!差点撞到你的卡车!那是意外!是人类的疏忽!是司机被警报吓到了!不是因为你的力量!不是因为你是精灵!”他用力地强调着,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而你现在,就在这里!就在我身边!你的力量呢?你刚才害怕的力量呢?它没有失控!它没有爆发出来毁灭周围的一切!它没有伤害任何人!你控制住了它!是你自己的意志控制住了它!”

士道的目光灼灼,仿佛要穿透十香灵魂深处那厚重的恐惧壁垒:“你刚才在害怕!害怕你的力量会不受控制地伤害这个世界,毁掉这些美好的东西!可是,十香!”他握着她手腕的手微微用力,传递着力量和信念,“当你看到我有危险的时候,当你以为我要死了的时候,你的力量在哪里?!它并没有因为你的恐惧和绝望就自动爆发出来毁灭一切!它需要你的意志!你的心!你当时的心,是想要救我!是想要保护我!所以你的力量,它听从了你的心!它没有失控!”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无比的坚定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十香!不要害怕你的力量!更不要害怕你自己!这个世界有危险,有意外,有像刚才那样的疏忽,但也有像面包店老板那样善良的人,有像夕阳这样美丽的景色,有像黄豆粉面包这样能让人开心的东西!”他顿了顿,眼神无比认真地看着她,“重要的是,你想成为什么?你想用你的力量来做什么?是用来恐惧和逃避,还是用来守护你想要守护的东西?守护这份开心,守护这份温暖?”

他再次握紧她的手,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如同许下永恒的誓言:“和我一起!十香!我们一起面对!一起学习控制它!一起在这个世界上……找到属于我们的位置!找到更多像黄豆粉面包一样的……开心的事情!好吗?十香!相信我!”

十香怔怔地看着士道,看着他眼中燃烧的、仿佛永不熄灭的火焰,听着他掷地有声、如同利剑般劈开她内心阴霾的话语。恐惧的坚冰被那炽热的信任、勇气和毫无保留的守护意志彻底融化、蒸腾!自我否定的浓雾被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露出了里面名为“希望”和“可能”的广阔天空!

是啊……力量需要意志!士道没有因为她的存在而毁灭,反而在最危险的时刻,用他的血肉之躯挡在了她和毁灭之间!他甚至……拥有着不可思议的、如同神迹般的力量(虽然她不明白那是什么,但那份温暖和浩瀚的感觉无比真实)!他相信她!他愿意和她一起!去学习,去守护,去寻找开心!

“士道……”十香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却不再是绝望的哀鸣,而是破茧而出的释然和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感动。紫色的灵力风暴彻底平息,鏖杀公和王座的虚影在她身后如同泡影般消散无踪。她再也抑制不住,猛地扑进士道的怀里!用尽全身的力气,仿佛要将自己融入这个温暖而坚实的、为她遮风挡雨的避风港!她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脸颊深深埋在他带着血腥味和泥土气息、却无比安心的颈窝里。

“嗯!一起……士道!一起……生活!一起……找到开心的事情!”她把脸埋得更深,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他肩头的衣衫,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决心和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归属感,“我相信你!我相信……我们可以!”

好感度:98…99…100!!!

“成了!”琴里惊呼一声,“士道,就是现在,快亲她!”

“不行。”令音皱着眉头回答,“小士身上的通信设备似乎因为刚才的撞击损毁了,我们这边的通信传不过去。”

“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琴里简直要抓狂了。

然而……

这宣言般的承诺,如同投入平静心湖的巨石,在士道心中激荡起汹涌的浪潮。那滚烫的泪水穿透衣料,烙印在他的皮肤上,也灼烧着他的灵魂。他感受到怀中少女那孤注一掷般的信任,那将全部未来都托付于他的沉重与纯粹。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怜惜、狂喜、责任和某种更深沉悸动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坝。

他几乎是本能地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臂,仿佛要将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和誓言,连同她整个人,都深深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他能感觉到她纤细的身体在自己怀中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这份巨大情感宣泄后的余波和那份义无反顾的决心。

士道轻轻吸了口气,空气里弥漫着十香发间淡淡的、如同雨后初晴般的清新气息,混合着她泪水的咸涩。他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松开了些许怀抱,双手轻柔地捧起十香埋在他肩头的脸颊。

她的脸被他温热的手掌捧起,被迫离开了那处被泪水濡湿的港湾。那双被泪水洗刷过的紫水晶眼眸,此刻如同浸透在星河中的宝石,澄澈得惊人,清晰地倒映出他同样激动、甚至带着一丝不知所措的脸庞。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晶莹的泪珠,随着她轻微的喘息而颤动,折射着微弱的光。她的鼻尖和脸颊都哭得泛红,如同熟透的水蜜桃,那份平日里不谙世事的天真懵懂,此刻被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与勇敢交织的光芒所取代。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时间失去了意义。周围世界的喧嚣、废墟的冰冷、未来的迷茫,都在这一刻被彻底隔绝。彼此的瞳孔里,只剩下对方的身影,清晰而唯一。那深邃的紫眸中,盛满了对他毫无保留的信赖、对未来的期冀,还有一丝刚刚宣泄完情绪的、惹人怜爱的懵懂。这份纯粹到极致的情感,如同最致命的漩涡,将士道所有的思绪和意志都席卷进去。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牵引着他。没有言语,没有思考,只有灵魂深处最原始的共鸣与渴望在驱使。他缓缓地、无比郑重地低下头。动作轻柔得像是在靠近一件稀世珍宝,带着一种近乎膜拜的虔诚。

十香似乎感受到了他靠近的气息,紫眸微微睁大了一瞬,闪过一丝本能的、小动物般的疑惑,但那份疑惑瞬间就被更深沉的信任和一种奇异的期待所覆盖。她没有躲闪,没有抗拒,只是微微仰起头,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颤抖着,缓缓地、顺从地闭上了眼睛。那是一种全然的交付,一种无声的邀请。

当他的唇,终于轻柔地、带着微微的颤抖,印上她柔软、带着泪水的咸涩与独有清香的唇瓣时——

世界,仿佛在瞬间点燃了无声的烟火。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触感。柔软、微凉,又带着属于生命的温暖。如同初春破开冰面的第一缕溪流,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却又蕴含着融化一切的力量。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没有激烈的索取,没有技巧的纠缠,只有唇瓣间最原始、最温柔的触碰与厮磨,传递着千言万语也无法诉尽的承诺、抚慰与确认。

十香的身体在他怀中瞬间绷紧,发出一声极轻的、如同幼猫般的呜咽,那声音很快融化在彼此交融的气息里。她的双手无意识地抓紧了他后背的衣料,指尖微微用力。但很快,那份紧绷便在唇间传递来的、如同暖流般的奇异感觉中缓缓融化。一种从未体验过的、令人晕眩的暖意从接触点蔓延开来,如同温柔的潮汐,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驱散了所有的冰冷与恐惧,只留下令人心安、沉溺的暖洋。她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软软地依偎进他怀里,笨拙地、却无比真诚地开始回应这陌生而美好的触碰,用自己同样柔软的唇瓣,轻轻摩挲着他的,如同两只在寒夜里互相依偎取暖的雏鸟,用最本能的方式传递着温暖和存在。

十香瞬间感觉到了异样!那由她的灵力幻化而成、贴合在她身上的精致来禅高中女生校服,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初雪,开始从边缘迅速消散、瓦解!化为无数晶莹剔透的、闪烁着微光的粒子,如同夏夜的萤火虫群,飘飘扬扬地升腾而起。

温暖的光流包裹着她的肌肤,带来奇异的舒适感,但随之而来的,是布料消失后,空气直接接触肌肤带来的冰凉触感!十香猛地抬起头,紫眸中充满了惊愕!她低头看向自己——白皙圆润的肩头、精致的锁骨、纤细的腰肢、平坦的小腹……大片大片从未暴露在他人视线下的雪白肌肤,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夕阳温暖的余晖下!更要命的是,此刻她正紧紧抱着士道!他胸膛传来的有力心跳,他身体的温度,他呼吸的气息,都无比清晰、无比亲密地传递过来!

“呜……呜哇啊啊啊——!!!!”一声惊天动地、足以让整个公园的鸟儿都惊飞的羞耻尖叫,猛地从十香喉咙里爆发出来!她的脸颊瞬间红得如同熟透的番茄,滚烫的温度几乎能煎熟鸡蛋!头顶仿佛真的冒出了实质性的白色蒸汽!“衣……衣服!消……消失了!!笨蛋士道!不许看——!!!”她像触电般猛地推开士道,双手死死地交叉护在胸前仅存的、正在快速消散的紫色光晕上,整个人如同受惊的鸵鸟般蜷缩成一团,羞愤欲绝,恨不得立刻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或者让空间震把自己卷走!

光芒达到最盛,如同一个温柔的花苞在夕阳下绽放,然后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收敛。光芒散尽后,原地只剩下一个浑身不着寸缕、如同初生婴儿般蜷缩在草地上、羞得头顶冒烟、身体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夜刀神十香,以及一个刚刚完成封印壮举、看着眼前这极具冲击力的“美景”、同样目瞪口呆、面红耳赤、左臂还隐隐作痛的五河士道。破碎染血的校服与他此刻的状态形成了荒诞而极具冲击力的对比。

不远处,刚刚救下小女孩的少女那深邃如红酒的眼眸中,刚刚还盛满的温柔怜惜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玩味到近乎妖异的眼神。那眼神像最锋利的刀片,带着审视、好奇、一丝不易察觉的玩位,以及某种深不见底的、难以言喻的算计。她的视线在少年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那抹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带着一种洞悉秘密般的、冰冷又妩媚的笑意。

然后,她优雅地站起身,漆黑繁复的裙摆如同夜色般流动。她没有再看那个抱着兔子手偶的小小身影,也没有再看那对陷入混乱的少年少女。她只是微微侧过头,被刘海遮住的那只眼睛位置,仿佛有微弱的金色流光一闪而逝。接着,她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无声无息地在原地变得模糊、扭曲,最终彻底消失在混乱嘈杂的街道背景之中,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古旧钟表齿轮转动般的低微余韵,

弗拉克西纳斯舰桥,一片死寂。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琴里嘴里的棒棒糖“啪嗒”一声,掉在了锃亮的地板上,滚出老远。她张着嘴,酒红色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主屏幕上那被舰载AI自动打上了厚厚圣光的完美背影(玛莉亚你被开除了),以及旁边士道那张混合着震惊、呆滞、尴尬和一丝可疑红晕的脸。代表灵力封印成功的悠扬的胜利提示音响起。

“成……成功了?”琴里喃喃自语,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即猛地从司令座上弹了起来,小拳头狠狠砸在控制台上,“笨蛋哥哥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呀!!!”

令音摇了摇头,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叹息:“真亲了你又不乐意了……”

不过司令官模式下的琴里还是很快镇定了下来:“成功了!笨蛋哥哥他真的做到了!封印完成!灵力反应彻底消失!消失得干干净净!神无月!立刻启动最高优先级紧急回收程序!坐标锁定!相位传送准备!必须在AST过来之前,把他们两个毫发无伤地带回来!立刻!马上!!”她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但立刻又想到了关键问题,对着通讯器大吼,“还有!给十香准备一套衣服!从里到外!要最好的!最舒适的!立刻传送过去!快啊!!难道让她光着被传送回来吗?!”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温柔而狡黠地笼罩着公园里这羞耻与狂喜、尴尬与成就交织的奇妙一幕。此刻在这个小小的角落,一个精灵的命运,已经被彻底改变。

天宫市市立医院,某病房内,暮色四合。

诱宵美九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浓密卷翘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般颤动。手腕上传来的、深入骨髓的剧痛让她瞬间蹙紧了秀丽的眉头,随之而来的,是比疼痛更甚百倍、千倍的无边无际的冰冷空虚和令人窒息的绝望。消毒水那刺鼻的、代表着“病痛”与“禁锢”的味道,顽固地钻进她的鼻腔,霸道地宣告着她还活着这个残酷的事实。洁白的墙壁,冰冷的金属仪器,单调闪烁的指示灯,一切都像冰冷的枷锁,将她牢牢锁在这个名为“现实”的地狱里。

她尝试动了动缠满厚厚纱布、依旧隐隐渗出血迹的手腕,一阵钻心的剧痛混合着麻木感瞬间传遍全身,让她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如同幼猫哀鸣般的抽气声。这疼痛,反而让她麻木的心有了一丝扭曲的“活着”的实感。

病房里空无一人。死寂。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单调而规律的“滴……滴……”声,如同在为她的生命进行着冷酷的倒计时,又像是嘲笑她求死不得的境地。

那些恶毒的议论声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在她耳边清晰地回响起来,比手腕的疼痛更让她撕心裂肺。

“陪睡上位……”

“装什么清纯玉女……”

“活该被解约……”

“她的歌?谁知道是靠什么换来的……”

事务所那份措辞冰冷、毫无转圜余地的解约通知函上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前途尽毁,声名狼藉,过往所有的努力和热爱都被踩进污泥里……她努力唱歌,用尽灵魂去歌唱,想要用歌声带给人们快乐和慰藉,换来的却是最肮脏的揣测、最恶毒的诽谤和最彻底的背叛。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阳光?歌声?未来?都变成了令人作呕的谎言。

黑暗的念头如同剧毒的藤蔓,再次疯狂地缠绕住她千疮百孔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将她仅存的一点意识也绞碎。她挣扎着,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支撑着自己虚弱得如同破布娃娃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坐起身。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带来一阵眩晕和眼前发黑。冷汗浸湿了她单薄的病号服。她看向窗外。

窗外,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正恋恋不舍地沉入城市的天际线,将远处的摩天大楼群染成一片凄美的暗金色。暮色温柔,晚霞绚烂。但对她来说,那光芒如此遥远,如此冰冷,如此……虚假。那美丽的景象,只是对她身处绝望深渊的残酷嘲讽。

她拔掉了手背上输液的针头,动作决绝而麻木。细小的血珠瞬间从针孔渗出,在苍白的手背上凝成一颗刺目的红痣。她不在乎。这点痛,算什么?她掀开身上那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白色薄被,赤着脚,踩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刺骨的凉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却让她混沌的大脑有了一丝病态的清醒。她摇摇晃晃地,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朝着那扇映照着落日的窗户走去。窗外的风,似乎带着自由的气息,带着解脱的诱惑。只要一步……只要轻轻推开这扇窗,向前一步,跨出去……所有的痛苦、屈辱、绝望、肮脏的流言蜚语……就都结束了。彻底地,干净地结束了。

美九苍白的脸上,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浮现出一丝解脱般的、空洞而虚幻的微笑。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冰冷得毫无生气。她伸出那只没有受伤、依旧纤细优美的手,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渴望,想要推开那扇通往最终“自由”的窗户。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而光滑的窗框时——

一个空灵、飘渺、仿佛从无数碎裂的镜面深处折射汇聚而来、带着奇异的多重回响和冰冷质感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身后死寂的病房中响起:

“你……”

美九的身体猛地僵住!如同被无形的、冰冷的蛛网瞬间缠绕、冻结!一股寒气从脊椎尾椎骨瞬间窜升到头顶,让她每一根汗毛都倒竖起来!

她缓缓地、极其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每一个关节都像是生了锈的齿轮,发出无声的呻吟。

病房内依旧空无一人。光线昏暗,只有仪器指示灯幽微的光芒。

但在她刚刚躺过的、还带着她体温和淡淡血腥味的病床边缘,不知何时,静静地“坐”着一个……“存在”?

那是一个无法用人类语言确切描述的“形态”。它笼罩在一层不断流动、扭曲、变幻的光影之中,仿佛由无数破碎的万花筒碎片、流动的水银和摇曳的暗影强行拼接而成。没有固定的形态,没有清晰的面容轮廓,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大致的人形轮廓,却散发着一种超越了人类理解的、令人灵魂本能颤栗的深邃、古老与……一种冰冷的、非人的诱惑力。

它静静地“坐”在那里,那由光影构成的“面容”位置,似乎随着光线的流动,隐约勾勒出一个非人般的、悲悯却又带着冷漠的弧度。

那个空灵、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如同冰冷的指尖,轻轻拂过美九绝望灵魂上最深的伤口:

“……想要力量吗?”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虚妄、直指人心最深处黑暗与渴望的魔力。

美九的瞳孔骤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心脏仿佛在瞬间停止了跳动,又在下一秒疯狂地擂动起来!如同溺水濒死之人看到了唯一的浮木,又像是坠入无底深渊时看到了恶魔伸出的、带着致命诱惑的手。她干裂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想要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窗外,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被突然从城市边缘涌起的浓重乌云彻底吞噬。病房内,陷入一片冰冷的、如同坟墓般的昏暗。只有那光影构成的“幻影”,和她绝望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无声地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