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食尽苦中味,甘之如饴

一夜过去,幸好周遭再无他人。

冰冷、粘稠、带着浓重铁锈和内脏碎块腥气的黑暗,包裹着林烬。

剧痛并未消失,而是像退潮般从足以撕裂灵魂的巅峰缓缓回落,留下一个千疮百孔、仿佛被无数烧红烙铁反复烫过的躯壳。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体内无数细微的裂口,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玻璃渣子。意识如同沉在污浊冰水里的碎瓦片,冰冷、沉重、割裂。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粘稠的黑血顺着嘴角溢出,滑落颈侧。

就在这无边痛苦和麻木的间隙,一股陌生的、冰冷的、带着浓烈毁灭气息的微弱气流,如同蛰伏在废墟下的毒蛇,在他破碎的经络缝隙间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流动着。它微弱得如同风中之烛,却又带着一种磐石般的顽固,死死盘踞在体内最核心的某个角落,不肯散去。

这就是《九劫碎脉诀》引来的地煞之气?这就是那“十死无生”之后,搏出来的“一生”?

林烬想扯动嘴角,却只换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更多的污血涌出。代价太沉重了,身体像是被彻底打碎又重新草草粘合的破陶罐,稍微一动就可能彻底散架。

然而,就在这濒临崩溃的躯壳深处,在那股冰冷煞气盘踞的核心,一丝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变化,如同黑暗中悄然萌发的剧毒菌丝,顽强地存在着——经脉壁垒上那道硬生生撑开的、细微的裂痕边缘,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韧性?极其微弱,却真实不虚。仿佛经过那毁灭洪流的冲刷,某些东西在破碎的同时,又被强行糅合、压缩,变得不同了。

“嗬嗬……小崽子,命还挺硬?”

赵杰粗嘎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毫不掩饰的惊疑,打破了死寂。他那只布满黑泥、指甲缝里满是污垢的粗糙大手,离林烬沾满血污的头发只有寸许之遥,此刻却僵在了半空。

刚才那瞬间爆发出来的、冰冷狂暴的微弱气流,还有这废物小子眼中倏然裂开的那一丝淬冰般的锐利寒光,让久在矿坑底层厮混、见惯生死的赵杰,心头没来由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寒意。那感觉,就像在拖拽一条死狗时,突然发现它冰冷的爪子上还残留着猛兽的抓痕。

但这点寒意瞬间就被更强烈的羞辱和暴戾取代。一个他平日里随意打骂、连耗子都不如的贱奴,居然敢让他产生一丝迟疑?

“装神弄鬼!老子现在就送你下去跟那堆骨头作伴!”

赵杰眼中凶光大盛,怒骂一声,僵住的手掌猛地加速,五指如钩,带着一股腥风,更狠、更快地抓向林烬的头皮!他要捏碎这废物的天灵盖,彻底碾灭那让他不舒服的眼神!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那冰冷、沾满血污泥垢的头发的瞬间。

地上那具如同破布般瘫软的身体,动了!

快!快得超出了赵杰这个淬体三重武者应有的反应!

林烬的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猛地一偏,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一抓。同一时间,他那条看似软塌塌、皮包骨头的右臂,却如同被无形力量灌注的毒蛇鞭子,带着撕裂空气的微弱尖啸,由下而上,闪电般弹出!

目标不是赵杰粗壮的躯干,也不是他狞笑的脸,而是——咽喉!

那只沾满自身污血和污泥的手,五指并拢如刀,指尖残留着抠挖《九劫碎脉诀》残页时留下的惨白压痕,此刻却凝聚着体内那股狂暴、冰冷、微弱却极其凝练的地煞之气!

“什么?!”

赵杰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他完全没料到这垂死的废物还能反击,更没料到这反击如此刁钻、迅捷、狠辣!仓促之间,他只来得及将抓空的手顺势下压,试图格挡。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钝刀割开浸水厚牛皮的声音响起!

林烬的手刀,狠狠戳在了赵杰仓促格挡的小臂外侧!

“嗷——!”赵杰发出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嚎!他感觉自己的手臂仿佛不是被手戳中,而是被一根烧红的、带着无数倒刺的粗铁钎狠狠捅穿!一股冰冷狂暴、充满毁灭撕裂感的力量,蛮横地冲入他的手臂经络!

剧痛!远超寻常外伤的剧痛!仿佛整条手臂的筋肉骨骼都在被无数细小的冰刀疯狂切割、搅动!

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他体内那点微薄的内力,在这股狂暴冰冷的异力面前,脆弱得如同烈日下的薄冰,瞬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根本无法形成有效防御!

林烬一击得手,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再次重重砸回冰冷的碎石地面,口中鲜血狂喷,眼前阵阵发黑。强行催动那丝狂暴的力量,几乎让他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彻底解体。剧痛如同海啸般反噬回来,几乎将他淹没。

但赵杰比他更惨!

那条被戳中的小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肿胀,皮肤下鼓起一道道蚯蚓般的、疯狂扭动的黑气!剧痛让他浑身痉挛,额头上瞬间布满了黄豆大的冷汗,半边身体都麻痹了。

“邪…邪功!!”

赵杰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见了厉鬼!他终于明白刚才那股寒意来自何处!这小子练了矿坑里流传的、那些要命的禁忌玩意儿!那些传说中能让人瞬间爆体而亡、或者变成怪物的邪魔功法!

死亡的阴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笼罩在这个平日作威作福的奴工心头。他再顾不上什么脸面、什么任务,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他怪叫一声,用那条没受伤的手连滚带爬地向矿道口逃去,连掉在地上的鞭子都顾不上了。那狼狈的背影,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呃…咳咳…”

林烬侧躺在冰冷的碎石地上,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大股污血。他死死盯着赵杰消失在矿道口的黑暗,那双被血污覆盖的眼睛里,那丝淬冰般的锐利寒光并未消失,反而在剧烈的喘息中,如同风中残烛般顽强地燃烧着,越来越亮。

恐惧?痛苦?绝望?

不!

一种全新的、从未体验过的、近乎野蛮的快意,如同岩浆般从骨髓深处喷涌出来,瞬间压倒了所有的负面感受!

他赢了!他用这条烂命,用这自杀的功法,赌赢了第一场!他从赵杰那充满恐惧的眼睛里,看到了力量带来的最直接、最野蛮的反馈!

“嗬…嗬嗬…”

破碎的笑声从喉咙里挤出,混合着血沫。林烬艰难地抬起那只刚刚戳穿了赵杰手臂的手。手指微微颤抖着,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和枯黄的纸屑——那是《九劫碎脉诀》残页的碎片。

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冰冷狂暴的气流,如同拥有生命的小蛇,在他指尖破损的皮肤下极其微弱地窜动了一下,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又隐隐勾连着体内那盘踞的煞气核心。

力量!这就是力量的感觉!哪怕它微弱、狂暴、充满毁灭性,每一次使用都像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但它真实不虚!它能撕碎恐惧!它能带来……生!

“贼老天……”

林烬沾满血污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眼神却如同盯上猎物的饿狼,死死锁住赵杰消失的方向,“想收老子……没那么容易!”

他挣扎着,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将那本差点被他抠穿的破烂书册,更紧、更深地塞进怀里紧贴皮肉的地方。那冰冷的触感,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唯一的……希望火种。

……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烬再无人打搅,好似那天之后,林烬周遭除了送吃食的奴隶,没有人来对其询问,就连最熟悉的老魏与老韩也是一样,这也给林烬研修九劫碎脉诀的机会。而黑石矿坑八百丈深处,却多了一个新的传说,或者说,一个新的禁忌。

“食尸鬼”。

矿奴们私下里用恐惧又带着一丝麻木敬畏的语气,谈论着那个叫林烬的年轻人。谈论他如何从尸坑里爬出来,如何在废弃矿道里像死狗一样挣扎,又如何在那天之后,像变了个人。

他变得更加沉默,更加枯槁。本就瘦弱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火焰从内部焚烧过,只剩下一层焦黑的皮紧紧包裹着嶙峋的骨架,眼窝深陷,颧骨高耸,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败,仿佛随时都会化作一具真正的骷髅。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所有试图靠近他、或者被他那双偶尔抬起的、深陷眼窝中如同两点冰冷鬼火般的眼睛扫过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那寒意,比矿坑最深处的阴冷还要渗人。

赵杰没有再来找麻烦。他那条被林烬戳中的手臂,足足肿了半个月,青黑色的瘀痕如同丑陋的藤蔓缠绕其上,请来的矿坑药师也只是摇头,说伤了经络,以后怕是废了大半。这消息不胫而走,更是坐实了林烬“邪功”的恐怖。其他监工也默契地绕开了林烬所在的区域,仿佛那里盘踞着一条无形的毒蛇。

林烬活了下来。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无人来问,只有吃食与干活会有人来通知,这两人一个把吃食放几丈远,一个隔着几丈远说完话就走了。

他依旧被分配着最重、最危险的活计,挖掘那些深藏在岩层深处、伴生着剧毒瘴气和地火煞气的“黑星砂”。但没有人再敢克扣他那份本就少得可怜、硬得像石头的杂粮饼。偶尔有奴工路过他负责的矿道,也只是远远地、警惕地瞥上一眼,便匆匆离去。

饥饿,是比鞭子更可怕的酷刑。尤其是修炼了《九劫碎脉诀》之后,每一次引动那狂暴的地煞之气,都像是把身体彻底掏空、点燃,对能量的渴求达到了一个近乎疯狂的程度。那份杂粮饼,连塞牙缝都不够。

林烬的目光,开始投向矿道深处那些阴暗潮湿的角落。那里,是毒虫猛兽的乐园。

一条通体赤红、足有筷子长短、尾针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地火蝎”,正从一块散发着硫磺气息的岩石缝隙中钻出。

林烬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靠近,枯瘦的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岩壁。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大病初愈般的虚弱感,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唯有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眸子,亮得惊人,如同两点凝固的鬼火,死死锁定着那只剧毒之物。

就在地火蝎警觉地竖起尾针的刹那,林烬动了!

快!依旧是那种超出他身体状态的、燃烧生命般的爆发!他枯瘦如柴的手掌闪电般探出,五指精准地扣住了蝎子背甲与尾针连接处最脆弱的那一点!冰冷狂暴的煞气瞬间从指尖喷薄而出!

“吱——!”

地火蝎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狂暴地挣扎扭动,幽蓝的尾针疯狂地刺向林烬的手腕。

噗!噗!噗!

坚硬的尾针轻易刺破了林烬早已失去弹性的灰败皮肤,留下几个深可见骨的血洞,一股强烈的麻痹感混合着灼烧般的剧毒,瞬间沿着手臂蔓延!

林烬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但他扣住蝎子的手,却如同铁钳般纹丝不动!眼中那两点鬼火,燃烧得更加炽烈疯狂!

“给我……过来!”

他低吼一声,如同濒死野兽的咆哮。《九劫碎脉诀》在体内疯狂运转!一股强大的、蛮横的吸力,从他扣住蝎子的掌心爆发出来!

嗤嗤嗤……

肉眼可见的,一股带着硫磺气息的、暗红色的凶煞气血,混合着幽蓝的毒液,被强行从疯狂挣扎的地火蝎体内抽离出来,如同活物般钻入林烬掌心的伤口!

“呃啊啊啊——!”

比之前更猛烈十倍的痛苦瞬间席卷了林烬!那蝎子的气血,带着地火毒煞的狂暴和剧毒,与他体内原本冰冷的地煞之气剧烈冲突、撕咬、融合!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他手臂、肩膀乃至胸腹的经络里疯狂搅动、穿刺!同时,强烈的麻痹感和毒素侵蚀脏腑的灼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要立刻昏死过去!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血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残烛。那只抓住蝎子的手臂,皮肤下的血管根根暴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红色,并且迅速向肩膀蔓延。

地火蝎的挣扎越来越微弱,原本赤红的甲壳迅速变得灰白、干瘪。最终,它彻底不动了,变成了一具空壳。

而林烬,则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冷汗和从伤口溢出的黑红毒血浸透。他瘫软在冰冷的岩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内脏灼伤的剧痛,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着。手臂上被蝎尾刺穿的伤口,边缘呈现出一种腐败的黑色,不断有腥臭的脓血渗出。

剧毒和反噬,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他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

但……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流,混合着一种奇异的、带着硫磺气息的凶煞力量,在体内那冰冷狂暴的地煞之气旁边,艰难地开辟出一小块地盘,缓缓流转。虽然依旧带来撕裂般的痛苦,却奇迹般地稍稍缓解了那蚀骨的饥饿感和一部分经脉的灼痛。

代价巨大,痛苦加倍,但……有效!

林烬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痛苦、疯狂和一丝扭曲快意的笑容,牙齿上沾满了血污。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渗血、同样沾染了蝎子毒血的嘴唇,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腥咸在口腔弥漫开。

“这味道……真他娘的糟蛋。”

他沙哑地低语,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但那双鬼火般的眼睛,却死死盯着矿道更深处那些更黑暗、更危险的角落,那里,隐约传来更多窸窸窣窣的、属于毒虫猛兽的声音。

饥饿的火焰,在痛苦中,烧得更旺了。

……

“啧啧,又一只矿中老鼠。”

一个苍老、嘶哑,如同两块锈铁摩擦的声音,在林烬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响起。

林烬如同受惊的毒蛇,猛地回头,深陷的眼窝里寒光暴射!枯瘦的身体瞬间绷紧,残留着地火蝎黑血的右手下意识地扣紧,指尖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煞气波动。

阴影里,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木棍,慢慢走了出来。那是一个老矿奴,头发几乎掉光,露出布满老年斑的头皮,脸上沟壑纵横,如同刀劈斧凿,浑浊的眼睛半睁半闭,仿佛随时都会睡过去。他穿着一身和林烬同样破烂的麻衣,但浆洗得相对干净些,身上也没有太多新鲜的鞭痕,只有岁月和矿坑留下的、洗刷不掉的沉暮气息。

是老魏,那天和皮驼子老韩一起,把他扔进尸坑的老矿奴之一。

林烬紧绷的身体并未放松,眼中的警惕和冰冷丝毫不减。在这个人吃人的矿坑里,任何接近都可能意味着危险。

老魏似乎没看到林烬眼中的杀意,也毫不在意那萦绕的煞气。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只已经变成空壳的地火蝎,又落在林烬那只黑肿流脓、散发着腥臭的手臂上,微微摇了摇头。

“后生仔,命硬是好事,希望你炼了那本书能活着出去。”

老魏的声音依旧嘶哑难听,“但地火蝎的毒,混着煞气,光靠你那邪门法子硬抗,迟早把命搭进去。”他慢吞吞地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个用脏兮兮的油纸包着的小包。

林烬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他。

老魏颤巍巍地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些混合着暗红色矿粉的、碾碎的干枯草叶,散发着一股极其辛辣刺鼻的薄荷混合着铁锈的味道。

“喏,”老魏把油纸包往前递了递,“赤铁矿粉混了点野薄荷根,嚼碎了糊在伤口上。能拔点毒,也能让你这胳膊少疼点。省着点用,这点东西,老头子我攒了半个月。”

林烬的目光在那包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药粉和老魏浑浊却平静的眼睛之间来回扫视。他闻到了薄荷的味道,也闻到了赤铁矿粉那股特有的铁腥气。这确实是矿坑里矿奴们偶尔能找到、用来缓解毒虫叮咬和伤口溃烂的土方子,虽然简陋,但有时能救命。

“为什么?”林烬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如同砂轮摩擦。

老魏咧开没剩几颗牙的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老头子活够了,但还没活够到想被你这小贼惦记上。拿着吧,就当……结个善缘,以后出去了,记得来把大家伙的尸体搬出去埋了,就够了。”

他把油纸包放在两人之间的一块凸起岩石上,拄着木棍,慢悠悠地转过身,重新没入矿道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烬盯着那包药粉,又看了看自己黑肿流脓、剧痛钻心的手臂,再感受着体内那两股冲突力量带来的撕裂痛楚。他沉默了片刻,最终伸出那只还算完好的左手,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抓起了那包散发着辛辣刺鼻气味的粉末。

他抠出一点,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瞬间,一股极其强烈的、如同火焰混合着冰针的刺激感在口腔里炸开,直冲天灵盖,让他混沌的头脑都为之一清!他忍着那怪异的味道,将嚼烂的糊状物吐出来,小心翼翼地敷在手臂的伤口上。

一股清凉中带着灼烧感的奇异感觉,立刻从伤口处传来,竟然真的稍稍压下了那钻心的剧痛和灼热的麻痹感!虽然体内的毒素和煞气冲突依旧剧烈,但至少体表的痛苦缓解了。

林烬靠着冰冷的岩壁,缓缓坐下,闭上眼睛,感受着口腔里残留的强烈辛辣和手臂伤口传来的清凉刺痛。他慢慢咀嚼着口中残留的药渣,那刺鼻的味道,此刻却带着一丝……活着的真实感。

矿坑深处的黑暗依旧浓重,如同化不开的墨。但在这片绝望的墨色里,一点微弱的、带着血腥和剧毒的火苗,已经在一个枯槁如骷髅的身体里点燃。它摇曳不定,随时可能被反噬的痛苦扑灭,却又顽强地燃烧着。

而在更高处,矿坑中层某条相对干燥的坑道入口处,一个身材精壮、脸上带着一道长长刀疤的汉子,正斜倚在岩壁上,嘴里叼着一根干草茎。他正是这片区域矿奴的头目,外号“黑蝰”。

他阴鸷的目光如同盘旋在矿坑上空的秃鹫,穿透层层黑暗,精准地落在了下层矿道那个靠着岩壁、如同骷髅般的身影上。

“食尸鬼……林烬……”黑蝰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带着残忍兴趣的弧度,“有意思。矿坑里的耗子,居然真能咬人了?”

他吐掉嘴里的草茎,眼神变得更加幽深。“就是不知道……你这牙口,够不够硬?能撑到几时?”

他转身,身影消失在坑道深处,只留下那玩味的低语在潮湿阴冷的空气中,如同毒蛇爬过岩石的微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