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惊蛰初啼

乾清宫西暖阁的烛火,在黎明的微光中显得有些多余,却又固执地燃烧着,如同御榻上那具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帝王躯壳。血腥气、药味、还有那丝若有若无的甜腻死亡气息,被涌入的晨风冲淡了些许,却顽固地沉淀在殿宇的梁柱之间,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逆转。

王承恩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朱由检,让他靠坐在层层叠起的锦褥中。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引来皇帝压抑的闷哼和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那张脸依旧灰败,嘴唇干裂发紫,深陷的眼窝周围是浓重的阴影,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筋骨,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然而,那双眼睛——那双昨夜如同寒星般刺破黑暗、洞穿魏阉画皮的眼睛——此刻却异常清明,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更带着一种冰冷的、永不松懈的警惕,缓缓扫视着这片刚刚被血色洗刷过的权力中心。

“陛下…您…慢些…”王承恩的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动作轻柔得如同呵护稀世珍宝。他枯槁的手微微颤抖,将一碗温热的、几乎透明的参须水凑到朱由检唇边。

朱由检极其轻微地抿了一口,润了润如同火烧的喉咙。那点温热的水流,如同微弱的甘霖,稍稍缓解了脏腑深处因鸩引和巨大精神消耗带来的灼痛与空虚。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落在王承恩那同样憔悴却焕发着前所未有神采的脸上。

“…老王…”声音嘶哑微弱,如同砂纸摩擦,“…司礼监…东厂…这副担子…压在你身上了…”

“老奴…万死不辞!”王承恩猛地跪倒,额头重重叩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激动和一种近乎信仰的坚定,“…陛下以性命相托…老奴…老奴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替陛下看好这内廷!肃清余孽!绝不让魏阉之祸…再有半分死灰复燃之机!”

朱由检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他信任王承恩的忠诚,这老奴在深渊中与他同生共死的表现,已无需任何证明。但信任不等于放任。他需要这柄刀,时刻保持锋利,更要知道刀锋指向何方。

“…魏阉虽除…其党羽…盘根错节…遍布宫禁朝野…如同附骨之疽…”朱由检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诏狱…审讯…是头等大事…务求…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王承恩:“…倪元璐…可…可靠?”

“回陛下!”王承恩立刻回道,“…倪翰林(倪元璐时为翰林院庶吉士)刚直不阿,才思敏捷,更难得心思缜密!昨夜奉旨协助钱阁老、李阁老主持‘钦定逆案审断司’,已初步梳理出阉党名录及部分罪证脉络…老奴观其行事,雷厉风行,条理分明,且…对陛下忠心耿耿!”

“好…”朱由检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赞许,“…命他…会同三法司…主审…魏阉、崔呈秀、田尔耕…等首恶…尤其是…许显纯…”提到这个名字,朱由检的眼中瞬间爆发出刻骨的冰冷杀意!“…此獠…手上血债累累…更兼…昨夜胆敢弑君…朕…要他的口供!…要他把知道的所有肮脏勾当…所有同党余孽…所有…通敌卖国的证据…一字不漏…给朕吐出来!”

“老奴明白!”王承恩眼中同样寒光一闪,“…东厂诏狱七十二道刑罚…定让他把肠子都悔青了吐出来!…陛下放心,倪翰林深谙刑名,必不会让那些阉狗轻易解脱!”

朱由检疲惫地闭上眼睛,似乎在积蓄力量。过了片刻,才再次开口,声音更低微,却带着更深远的考量:

“…光…有口供…不够…”

“…物证…更要紧…魏阉党羽…侵吞的国帑…搜刮的民脂…藏匿的珍宝…还有…他们勾结外虏、收买边将的信函…账簿…名单…这些…才是…钉死他们…震慑余孽…充盈国库的…根本…”

“…抄家…要快…要准…更要…滴水不漏…”

“…你…亲自督办…倪元璐…协理…李邦华…派兵弹压…”

他睁开眼,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记住…朕…只要结果…过程…朕不问…”

“老奴…领旨!”王承恩心头凛然,深深叩首。他明白“不问过程”四个字的分量。这不仅是放权,更是默许他在必要时刻,动用东厂最黑暗、最酷烈的手段,撬开那些铁嘴铜牙,榨干每一滴有用的信息!为了陛下的江山,为了斩草除根,他王承恩…不介意双手染血,化身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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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

这里没有昼夜之分,只有永恒的、渗入骨髓的阴冷和绝望。浓重的血腥气、皮肉焦糊味、以及排泄物的恶臭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足以让常人精神崩溃的恐怖气息。

最深处的“天”字号刑房。火盆里的炭火发出噼啪的声响,将墙壁上悬挂的各种狰狞刑具映照得如同地狱的图腾。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的血腥味和一种皮肉被烧灼的焦臭。

许显纯被剥去了所有象征身份的衣冠,只剩一条破烂的亵裤,如同待宰的牲畜般,被粗大的铁链呈“大”字型悬吊在半空。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鞭痕交错,烙铁留下的焦黑印记狰狞可怖,十根手指的指甲盖被生生拔去,露出血肉模糊的指端。冷水浇醒了他因剧痛而昏厥的意识,他发出不成调的、如同野兽般的嗬嗬声,涎水混着血沫从嘴角淌下。

倪元璐一身素净的青色官袍,与这血腥污秽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端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后,面容清瘦,眼神锐利如鹰隼,平静地翻阅着手中一份沾着点点暗褐血迹的卷宗。桌面上,一盏孤灯摇曳,映照着他脸上那份与年龄不符的冷峻。王承恩则如同一道沉默的阴影,侍立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浑浊的老眼如同两口深井,不起波澜,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许显纯,”倪元璐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铁锥,穿透刑房内的嘈杂,清晰地刺入许显纯混乱的意识,“…通州漕粮,八十万两白银,最终流向何处?经手何人?藏匿地点?说。”

“嗬…嗬…倪…倪元璐…你…你这黄口小儿…也配…审我…?”许显纯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毒和一丝垂死的疯狂,“…有种…给爷爷…个痛快…想知道?…下…下地狱问阎王去…”

“看来,许档头是嫌刚才的‘点心’不够滋味。”倪元璐头也没抬,只是轻轻合上卷宗,对着旁边侍立、如同铁塔般沉默的东厂掌刑太监,极其平淡地吩咐道:“…上‘红绣鞋’。”

掌刑太监面无表情地点头,走向火盆。那里,一双特制的、内里布满尖锐倒刺的铁靴,已经被炭火烧得通红,散发出灼人的热浪和暗红色的光芒!

“不!…不要!…倪元璐!…你不得好死!”许显纯的瞳孔瞬间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他疯狂地挣扎起来,铁链哗啦作响,却无法移动分毫!那烧红的铁靴,如同地狱的召唤,一步步逼近!

“我说!…我说!”当那滚烫的铁靴几乎要触碰到他赤裸的脚踝皮肤时,许显纯最后一丝抵抗彻底崩溃!他发出杀猪般的凄厉嚎叫:“…银子…银子大部分…进了九千岁…不…魏忠贤的私库!…藏…藏在西山别业…假山下的地窖里!…还有…还有一部分…经…经崔呈秀的手…分给了…分给了京营的几个参将…还有…还有宣府的监军太监高起潜…”

倪元璐的笔尖在纸上飞快地记录着,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名字,官职,具体数额。”

“参将…刘忠良…王德化…各…各五万两…宣府监军…高起潜…十万两…还有…还有…啊——!”许显纯的话被强行塞入口中的烧红烙铁打断!惨绝人寰的嚎叫瞬间充斥刑房!皮肉焦糊的青烟袅袅升起!

倪元璐眉头都没皱一下,待掌刑太监移开烙铁,才冷冷道:“继续说。辽东,你替魏忠贤传递过几次消息给建虏?接头人是谁?经手人是谁?有无密信留存?”

许显纯如同烂泥般瘫软在铁链上,只剩下痛苦的抽搐和断断续续的呻吟。巨大的恐惧彻底摧毁了他。

“…三…三次…接头人…是…是晋商范永斗…在…在张家口的货栈…经手…经手的是…是田尔耕的心腹…百户…赵…赵靖忠…密信…密信都是…是魏忠贤口述…我…我亲自写的…用…用密语…写完后…由…由范永斗的商队夹带出关…原稿…原稿应该在…在魏忠贤书房…暗格的…紫檀木匣里…”

“范永斗?晋商八大家那个范永斗?”倪元璐的笔锋一顿,眼中寒光爆射!通敌!果然通敌!而且是勾结臭名昭著、专做关外走私生意的晋商!

“是…是…”许显纯气若游丝。

“最后一次传递的是什么消息?”倪元璐的声音陡然转厉。

“…是…是陛下…登基前…魏忠贤…欲…欲联络蒙古林丹汗…假意许诺…共同…共同出兵夹击宣大…实则…实则是想引蒙古人入关…制造混乱…他…他好浑水摸鱼…逼…逼迫陛下…就范…或…或行废立…”许显纯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头一歪,再次昏死过去。

倪元璐放下笔,看着记录下那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罪状——通敌、资敌、勾结边将、图谋废立!每一条都是诛九族的大罪!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的惊涛骇浪,转头看向一直沉默如山的王承恩:“王公公,您看…”

王承恩浑浊的老眼缓缓抬起,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他盯着昏死的许显纯,如同在看一堆垃圾。

“…吊着命…别让他死了…”王承恩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地府判官的勾魂笔,“…口供…画押…”

“…晋商范永斗…宣府监军高起潜…京营刘忠良、王德化…还有那个百户赵靖忠…名单…即刻呈报陛下…”

“…魏忠贤书房…暗格…紫檀木匣…你亲自带可靠的人…去取…”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若有阻拦…格杀勿论!”

“下官明白!”倪元璐肃然应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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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西暖阁。

气氛与前几日的压抑绝望截然不同,却依旧凝重。朱由检依旧半靠在锦褥中,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但精神显然好了许多。他面前,王承恩垂手侍立,钱龙锡、李标两位阁老肃立在侧,新任司礼监秉笔、提督东厂的曹化淳(历史上王承恩之前的亲信太监,此处虚构提前启用)则侍立在王承恩身后稍下位置,神情恭谨。李邦华一身戎装,甲叶未卸,带着战场归来的肃杀之气,站在武将首位。

倪元璐风尘仆仆,脸上带着熬夜审讯的疲惫,但眼神却锐利如刀。他双手捧着一份厚厚的卷宗和几张墨迹未干的供词,以及一个用明黄绸缎包裹的狭长木匣。

“臣倪元璐,奉旨审讯阉党首恶,查抄逆产,现有要务禀报陛下!”

“讲。”朱由检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倪元璐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晰有力:

“一、逆阉魏忠贤、崔呈秀、田尔耕、许显纯等首恶,经连日审讯,其贪赃枉法、构陷忠良、残害百姓、僭越神器等诸般罪状,已基本查实,供认画押!此为详细罪状及口供!”他将厚厚卷宗高高举起,由曹化淳上前接过,恭敬地放在朱由检榻边小几上。

“二、查抄逆产进展:魏忠贤西山别业地窖,起获藏银一百零三万两!黄金三万七千两!珍玩字画、田产地契无算!崔呈秀、田尔耕、许显纯等人家中,亦抄没巨资!初步估算,总值…逾五百万两白银!此乃初步清单!”他又奉上一份清单。

“三、据许显纯等人口供及查获密信,”倪元璐的声音陡然转沉,带着巨大的愤怒,“已坐实魏阉通敌卖国之罪!其多次通过晋商范永斗,向辽东建虏及蒙古林丹汗传递军情、输送物资!更勾结宣府监军太监高起潜、京营参将刘忠良、王德化为内应!图谋引外兵入关,制造混乱,行废立之举!此为通敌密信原件及涉案人员名单!”他郑重地捧起那个明黄绸缎包裹的木匣。

“五…百万两?!”钱龙锡倒吸一口凉气,老脸因愤怒而涨红,“…国朝一年岁入…不过四百余万!…这…这阉贼!…竟富可敌国!…皆是民脂民膏!皆是将士血泪啊!”

李标更是气得浑身发抖:“通敌!卖国!引狼入室!此獠…此獠当千刀万剐!诛其十族亦不为过!”

李邦华眼中杀意沸腾,抱拳道:“陛下!高起潜、刘忠良、王德化等逆贼,皆手握兵权!臣请旨,即刻率兵锁拿!迟恐生变!”

朱由检的目光,缓缓扫过那厚厚的罪状、清单,最后落在那装着通敌密信的明黄木匣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沉的、冰冷的怒海在眼底翻涌。五百万两!足够大明两年多的岁入!足够百万大军一年的粮饷!竟被这阉狗及其爪牙,如同硕鼠般,一点一点啃噬殆尽!更可恨的是通敌!是引外兵入寇!这是要掘大明的根!断汉家的魂!

一股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笼罩了整个暖阁!连炭火盆的热力都似乎被驱散了几分。

朱由检极其缓慢地抬起手,枯瘦的手指指向那个木匣。

“…念…”

曹化淳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解开明黄绸缎,打开紫檀木匣。里面是几封折叠整齐的信笺,纸张特殊,带着一种暗纹。他取出一封,展开,用清晰而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念道:

“…谨启大汗麾下:明主新丧,幼主孱弱,朝局动荡,此天赐良机也!宣大防线,虚有其表,监军高起潜、参将刘忠良、王德化皆可为内应…若大汗能发兵叩关,牵制明军主力于宣大…吾等当于京畿制造混乱,迫其幼主禅位…届时,关内财帛子女,大汗可取六成…辽东故地,亦可徐徐图之…唯望大汗速速发兵,机不可失…落款…九千岁府…密字甲三…”

通篇皆是蝇头小楷,用词隐晦却意图昭然!正是魏忠贤亲信的密语风格!

“砰!”李邦华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小几上,实木的几案发出一声呻吟!“狗贼!该杀!该杀千刀!”

钱龙锡、李标等老臣更是气得浑身哆嗦,老泪纵横:“国贼!…国贼啊!…陛下!…此等逆贼,万死难赎其罪!”

朱由检闭上了眼睛。胸中的怒火如同岩浆般奔涌,几乎要冲破他虚弱的躯壳!他强迫自己冷静。愤怒解决不了问题。现在需要的,是快!是准!是狠!

他缓缓睁开眼,那冰冷的杀意已然沉淀下去,化为一种更加森寒的、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刀锋,扫过李邦华、倪元璐、王承恩:

“…李邦华…”

“臣在!”

“…即刻…点齐神枢营精锐…持朕手谕…会同…刑部、大理寺差役…”

“…锁拿…宣府监军高起潜!…京营参将刘忠良、王德化!…晋商范永斗…及其在京所有族人家眷、管事、账房…凡与其商号有涉者…一体锁拿!…押送诏狱!…查抄所有店铺、货栈、宅邸!…寸草不留!”

“…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臣!遵旨!”李邦华眼中精光爆射,杀气腾腾,抱拳领命,甲叶铿锵作响,转身大步离去!

“…倪元璐…”

“臣在!”

“…会同…三法司…加紧审讯…魏阉等首恶…务求…三日之内…将其通敌卖国、图谋废立等十恶不赦之罪…坐实!…整理成铁案!…”

“…涉案边将、内宦、晋商…审讯…抄家…同步进行!…所得赃款赃物…登记造册…火速…解送内承运库(皇家内库)…充实国用!”

“…朕…要看到…详细的…账目!”

“臣!必不负陛下所托!”倪元璐肃然应命,眼中燃烧着使命感的光芒。

“…王承恩…”朱由检的目光最后落在老太监身上。

“老奴在!”

“…东厂…诏狱…是你的地界…”

“…给朕…盯紧了…高起潜、范永斗…这些新进去的…”

“…朕…要他们的口供…要他们知道的所有东西!…尤其是…晋商八大家…与关外的勾连…边镇将官中…还有哪些蛀虫…”

“…手段…朕不问…朕…只要结果…”

“…另外…内廷…所有曾依附魏阉的…管事牌子…大小太监…宫女…给朕…筛一遍…”

“…首恶…严惩…”

“…胁从…甄别…可用者…留观后效…冥顽不灵者…清理干净!”

“…慈庆宫那边…加派人手…务必…护得皇后周全…”

“…朕…不想听到…任何…惊扰凤驾的消息…”

朱由检的指令一条条下达,虽然声音微弱断续,却条理清晰,杀伐决断!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瞬间收紧,覆盖了整个京畿,要将阉党的残余势力连根拔起,更要斩断那伸向关外的卖国黑手!

“老奴…领旨!…定将内廷宫禁…筛得干干净净!…绝不让一只苍蝇…惊扰了陛下和娘娘!”王承恩深深叩首,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忠诚而冷酷的光芒。他知道,一场席卷内廷的血雨腥风,即将由他亲手掀起。

暖阁内再次陷入短暂的寂静。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朱由检压抑的喘息。

钱龙锡和李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撼与一丝隐忧。陛下这手段…太狠!太快!借着清算阉党、通敌卖国的滔天罪行,不仅将兵权牢牢掌控(李邦华),更将司法(倪元璐)、财政(抄没逆产)、特务(王承恩)等要害部门,尽数置于其绝对心腹的掌控之下!这已不仅仅是铲除异己,更是在以雷霆之势,重塑整个权力格局!

“陛下…”钱龙锡斟酌着开口,“…雷霆手段,肃清奸佞,老臣等…万分钦服!…然…阉党虽除,其遗毒深广…朝野人心惶惶…百废待兴…陛下龙体未愈,万望…以圣躬为重…些许琐务,不妨…暂交内阁及诸臣工…”

朱由检的目光缓缓转向钱龙锡,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让钱龙锡后面劝谏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钱阁老…忧国忧民…朕心甚慰…”朱由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然…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的目光投向暖阁窗外。庭院中,一株老槐在料峭春寒中,枝头悄然萌发出点点嫩绿的新芽。

“…魏阉…是倒了…”

“…但这大明的天…”

“…还没亮…”

他收回目光,落在钱龙锡和李标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朕旨意…”

“…三日后…朕…将御…皇极门…”

“…受百官朝贺…”

“…并…”

“…亲审…魏忠贤!”

“陛下!万万不可!”李标惊呼出声,“…您龙体未愈,岂可…”

“朕…意已决!”朱由检的声音陡然转厉,虽然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帝王意志!那眼神中的冰冷与决绝,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劝谏!

“…朕…要让这天下人看看…”

“…谋逆弑君…通敌卖国…是什么下场!”

“…更要让…那些藏在暗处的蛇虫鼠蚁…知道…”

“…惊蛰…过了…”

“…该…醒醒了!”

暖阁内,一片肃然。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平静虚弱外表下,汹涌奔腾的、足以涤荡乾坤的帝王的意志!一场更大的风暴,已在这惊蛰的寒意中…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