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九分钟

雨水混着陈默额角的血水滑落，渗入嘴角带来铁锈般的咸腥。他背靠冰冷潮湿的砖墙，剧烈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肋间刀割般的疼痛。莫小雨紧贴在他身侧，同样狼狈不堪，战术服被划开几道口子，渗着暗红的血迹，但那双眼睛在昏暗小巷的阴影里，却燃烧着比任何时候都要亮的光——那是被逼入绝境的困兽之光，也是被彻底点燃的复仇之火。

“左肩胛骨下两寸，骨裂。右侧第三、四肋骨疑似骨裂。失血速度中等，预计有效行动时间还剩…二十七分钟。”莫小雨的声音压得极低，手指飞快地在便携平板上划过，调出陈默头盔内置医疗传感器传回的数据，冷静得不带一丝颤抖。平板屏幕幽蓝的光映着她沾着污泥和血点的脸，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锐利。

陈默咬着牙，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死死按住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鲜血正从指缝间不断涌出，滴落在肮脏的积水里。刚才在“守望者”那个如同钢铁坟墓般的地下据点里，赵明哲豢养的那群“清道夫”下手狠辣刁钻，显然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杀戮机器。若非他在千钧一发之际爆发出近乎本能的战场直觉，硬生生用左臂格开斩向莫小雨后颈的致命一刀，代价就是这道几乎废掉他左臂的伤口。

“二十七分钟…够了。”陈默的声音嘶哑，却异常稳定。他抬起眼，目光穿透雨幕，锁定在巷子对面那栋毫无特征、如同巨大墓碑般的灰色建筑——赵明哲的核心实验室，“老鬼给的‘礼物’，该派上用场了。”

莫小雨立刻从战术背包的夹层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覆盖着哑光黑色涂层的金属盒。盒子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在角落蚀刻着一个狰狞的蛇形图案——影蛇的标志。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嵌着两支造型奇特的注射器，液体在昏暗光线下泛着不祥的幽绿色。

“神经活性催化合剂，‘蝮蛇之吻’，”莫小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老鬼说这是压箱底的玩意儿，能榨干身体最后一点潜能，但代价…”她看向陈默，没有说完。

“没有代价比失去现在更重。”陈默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接过其中一支。冰凉的针尖刺入颈侧静脉，幽绿色的液体缓缓推入。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洪流从注射点炸开，如同岩浆般奔涌向四肢百骸！剧痛！撕裂般的剧痛伴随着爆炸性的力量感同时席卷全身！视野边缘瞬间泛起一片血红，耳中充斥着血液奔流的轰鸣和自身心脏疯狂擂动的巨响！

“呃啊——！”陈默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肌肉贲张，青筋根根暴凸。左臂那道恐怖的伤口在药力刺激下，肌肉纤维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收缩，强行止住了汹涌的出血，代价是加倍的、足以让人昏厥的剧痛。他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似乎有幽绿色的火焰在燃烧，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变得无比清晰，雨滴落下的轨迹、远处实验室通风口微弱的排气气流、甚至自己血液在血管中奔涌的声音都清晰可辨！

“小雨！”他低吼一声，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莫小雨看着陈默瞬间变得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神般的状态，没有丝毫犹豫，将第二支“蝮蛇之吻”注入自己体内。同样的痛苦让她瞬间蜷缩，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鬓角，但几秒后，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手指在平板上的操作速度快到留下残影。

“实验室主能源在地下三层，备用电源在顶楼西侧机房。常规通道全部封锁，红外动态感应器密度提升300%，还有…新的热源信号！”莫小雨语速极快，“七个体型异常高大的目标正在快速移动，向我们的方向合围！能量读数…是外骨骼装甲！赵明哲把他的‘禁卫军’放出来了！”

“禁卫军”…陈默的记忆碎片中闪过模糊的画面：沉默、高大、包裹在漆黑合金装甲中的人形兵器，力量、速度、防御都远超常人，是赵明哲最核心的守卫力量。

“不能硬闯。”陈默的大脑在药物的刺激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疼痛反而让思维更加清晰锐利，“声东击西。我去引开‘禁卫军’和大部分火力，你从‘旧路’进去，直捣黄龙！”

“不行！”莫小雨立刻反对，声音因药物的作用而微微发颤，“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七个外骨骼装甲！那是送死！”

“不是对付，”陈默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眼中燃烧着决绝的战意，“是拖住。‘蝮蛇之吻’给了我二十七分钟的超限状态，足够了。”他看向莫小雨，眼神深处是毫无保留的信任，“摧毁主控核心，切断赵明哲对‘禁卫军’的远程指挥，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你能做到，小雨。只有你能找到那条‘旧路’。”

那条“旧路”——是莫小雨在整理父亲遗物时，在一张极其古老、绘制在特殊合成皮上的建筑结构图中发现的。那是当年实验室建造初期，因设计变更而被封死的、直通核心实验区的一条废弃维护通道。图纸上标注着只有林教授才知道的隐蔽入口和绕开早期安保系统的路径。这是他们计划中最后的奇兵。

莫小雨看着陈默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眼睛，看着他伤痕累累却挺直如标枪的身体，看着他眼中那份沉甸甸的、将生死托付的信任。一股灼热的气流堵在喉咙口，她猛地点头，将所有担忧和恐惧压回心底，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好！”她迅速在平板上一划，将实验室的完整结构图，特别是那条用红线标注的“旧路”发到陈默的战术目镜上，“你吸引火力后，从B区通风井佯动，制造向主能源突进的假象，把‘禁卫军’和守卫引向地下。我会从C区废弃管道进入，目标…主控核心！”

“保持通讯静默，核心摧毁后，老频率联络。”陈默最后检查了一下手中的突击步枪，将几个特制的高爆震撼弹挂在腰带上，“活着。”

“活着！”莫小雨重复道，声音斩钉截铁。

下一秒，陈默如同挣脱锁链的凶兽，猛地从巷口阴影中冲出！他没有丝毫掩饰，速度在“蝮蛇之吻”的催化下快得超越人体极限，带起一片雨幕的残影！手中的突击步枪喷吐出愤怒的火舌，子弹精准地泼洒向实验室正门岗哨和几个暴露的监控探头！

“敌袭！B区正门！高威胁目标！”刺耳的警报瞬间撕裂雨夜！

实验室厚重的合金大门猛地开启，数名全副武装的守卫涌出，更远处，沉重的金属脚步声如同死神的鼓点，由远及近——七个身高超过两米、全身覆盖着漆黑哑光合金装甲、关节处闪烁着幽蓝能量光芒的“禁卫军”如同移动的堡垒，出现在雨幕中！他们手中巨大的脉冲步枪已经开始充能！

陈默在枪林弹雨中如同鬼魅般穿梭、翻滚，利用每一处掩体，手中的武器不断变换角度射击。他刻意暴露自己的位置，将火力牢牢吸引在自己身上，同时向着B区通风井的方向且战且退，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守卫和“禁卫军”追击的节奏上，将他们一步步引向地下深处。高爆震撼弹在他精准的投掷下在追兵群中炸开，强光和冲击波有效地迟滞了装甲单位的行动。

而此刻，在战场的另一侧，实验室C区后方一个被巨大锈蚀管道和茂密藤蔓完全遮蔽的角落。莫小雨强忍着体内药剂带来的撕裂感和神经高度兴奋带来的眩晕，手指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快速摸索着。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流下，混合着汗水。终于，她的指尖触碰到一块微微凹陷、带着细微纹路的砖石——与父亲图纸上的标记完全吻合！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按照特定的顺序和力道按压下去。

“咔哒…嘎吱…”

一阵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机械摩擦声响起。厚重的、覆盖着伪装涂层的合金暗门，在她面前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漆黑幽深的洞口。一股混合着陈年尘埃、机油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金属气息扑面而来。

“旧路”开启。

莫小雨最后看了一眼战术目镜上代表陈默位置、正在地下B区激烈交火闪烁的红色光点，毫不犹豫地矮身钻进了黑暗的甬道。沉重的暗门在她身后无声关闭，将震耳欲聋的枪炮声隔绝在外。一片死寂的黑暗中，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和压抑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她打开了头盔上的微光夜视仪，幽绿的世界在眼前展开。通道内布满了蛛网和厚厚的灰尘，地上散落着废弃的零件和线缆，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

她凭借着对图纸的深刻记忆和药物赋予的超强专注力，在迷宫般曲折、布满废弃陷阱（有些已经失效，有些则闪烁着微弱的不祥红光）的旧管道中快速穿行。父亲留下的图纸不仅标注了路线，还标注了早期安保系统的盲区和绕行方法。她如同一个幽灵，无声地穿梭在这座钢铁巨兽被遗忘的血管里，向着它最致命的心脏——主控核心区逼近。

每一步都踩在死亡的边缘，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与尘埃的味道。陈默在外面用生命为她争取时间，她必须更快！

地下B区，这里已经化作一片狼藉的钢铁地狱。

通风管道扭曲变形，墙壁上布满了能量武器灼烧出的焦黑坑洞和实弹射击留下的密集弹孔。地面流淌着冷却液、机油和暗红色的不明液体。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臭氧味、硝烟味和金属烧熔的焦糊味。

陈默背靠着一台被炸得只剩半截的巨大服务器机柜残骸，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吐火焰。幽绿的“蝮蛇之吻”光芒在他眼中疯狂闪烁，强行压制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和不断袭来的疲惫感。左臂的伤口在超负荷运动下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临时包扎的布料，顺着手指滴落。右肋传来的尖锐刺痛时刻提醒着他骨裂的存在。

七个“禁卫军”如同附骨之蛆，巨大的身影在弥漫的烟雾和闪烁的应急灯光中若隐若现。他们配合默契，火力凶猛，厚重的装甲让陈默的常规武器收效甚微。陈默已经用掉了大部分高爆震撼弹，只炸瘫了一个“禁卫军”的下肢系统，让它暂时失去移动能力。剩下的六个，如同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从不同方向步步紧逼，脉冲步枪充能的嗡鸣声如同死神的低语。

“目标生命体征持续下降，活性催化合剂副作用加剧…预计临界点剩余：9分钟…”战术目镜角落，冰冷的数字在不断跳动。

九分钟…

陈默猛地从掩体后探身，一个精准的三连射打在正前方一个“禁卫军”头盔的观察缝上，溅起一溜火花，迫使它动作一滞。同时，他左手闪电般掷出最后一枚特制的、带有强粘着剂的电磁脉冲手雷！

手雷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吸附在另一个“禁卫军”胸前的装甲接缝处！

“滋啦——！！！”

刺眼的蓝色电弧瞬间爆发，缠绕住那个“禁卫军”！它的动作瞬间僵硬，关节处冒出青烟，沉重的躯体轰然倒地，暂时瘫痪。但另外四个“禁卫军”的脉冲光束已经交叉射来！

陈默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向后翻滚，灼热的能量束擦着他的后背掠过，将身后的服务器残骸熔出一个大洞！高温灼烧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强忍着没有出声，顺势滚入另一处掩体后，抓起地上守卫掉落的一把大口径穿甲手枪。

“还剩四个…不，五个！”那个被炸伤下肢的“禁卫军”竟然用双臂支撑着庞大的身躯，如同金属蜘蛛般爬行着，手中的重型机炮开始轰鸣！

子弹如同金属风暴般倾泻而来，打得陈默藏身的掩体碎屑横飞！他被迫再次转移，动作已经不如之前迅捷。药效在衰退，身体在报警，失血和伤痛正在快速消耗他最后的力量。

“陈默！坚持住！我已抵达核心区外围！”莫小雨的声音突然在加密通讯频道里响起，带着压抑的激动和急促的喘息。

陈默精神一振！他猛地从掩体后闪出，不再节省弹药，手中的突击步枪和穿甲手枪同时开火，用凶猛的火力短暂压制住最近的敌人，同时向着更深处、通往主能源室的方向移动！他要将最后这几个铁疙瘩引得更深，给莫小雨创造最后的机会！

“我看到入口了！是三重生物加密锁！需要时间破解！”莫小雨的声音伴随着快速敲击键盘的哒哒声。

“拖住他们…我还能…拖住…”陈默喘息着回答，一个翻滚避开射来的脉冲光束，回身一枪打中一个“禁卫军”的膝关节。子弹被厚重的装甲弹开，只留下一个凹痕，但冲击力让它踉跄了一下。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陈默的视野开始模糊，耳中的轰鸣声越来越响。战术目镜上的倒计时无情地跳动着：5分钟…4分钟…

***

核心区外围，厚重的合金大门前。

莫小雨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手指在便携式解码器上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汗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键盘上，她也浑然不觉。屏幕上，三重生物锁的防御代码如同层层叠叠的荆棘密林，而她就是那个手持利刃的孤独开拓者。父亲的图纸和笔记提供了关键的底层逻辑和漏洞信息，但赵明哲显然做了更严密的升级。

“第一层，张教授的虹膜特征…破解…通过！”

“第二层，赵明哲的声纹动态密码…绕开…成功！”

“第三层…活性神经波谱验证？该死！”莫小雨瞳孔骤缩。这是最高级别的生物锁，需要目标对象处于清醒、特定情绪状态下的独特脑波模式才能解锁！图纸上没有这个！

怎么办？时间不多了！陈默那边…

就在这时，她手腕上那个改造过的、源自父亲八音盒核心元件的装置，突然发出一阵极其细微、却带着特殊韵律的嗡鸣。一道微弱的蓝光投射在她面前的大门控制面板上。

莫小雨脑中灵光一闪！这个装置，不仅能稳定神经，似乎还能…模拟特定的神经信号？

没有时间犹豫了！她将装置紧贴自己的太阳穴，闭上眼睛，集中全部精神，回忆着父亲笔记中提到的关于赵明哲性格偏执、掌控欲极强的描述，努力模拟那种极端专注和掌控一切的神经波动。

嗡…装置的光芒稳定下来，投射出的蓝光在控制面板的扫描口形成一道复杂的光谱。

一秒…两秒…

“滴！第三重验证…通过！”冰冷的电子音如同天籁！

沉重的合金大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臭氧和机器运转气息的气流扑面而来！

核心区！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墙壁是光滑无缝的银灰色合金。中央是一个悬浮在低空、缓缓旋转的、由无数细密蓝色光线构成的复杂几何结构体——这就是“蜂巢计划”的主控核心，记忆数据的中央处理器和传输枢纽！无数粗细不一的线缆从天花板和地板接入其中，如同连接着整个实验室的神经中枢。

而在核心正下方，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双手在控制台上快速操作着。正是赵明哲！他似乎正在紧急备份或转移核心数据！

“住手！赵明哲！”莫小雨厉喝一声，同时举起了手中的脉冲手枪！

赵明哲猛地转过身，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小雨…你终究还是来了。带着你父亲的遗泽。”他的目光落在莫小雨手腕的装置上，“可惜，太迟了。‘守望者’的种子已经播下，新的黎明即将到来！”

他话音未落，手指猛地拍在控制台的一个红色按钮上！

“嗡——！！！”

整个核心区瞬间被刺目的红光淹没！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云霄！中央的蓝色几何核心体转速陡然加快，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墙壁上，数个隐藏的武器平台瞬间弹出，冰冷的枪口锁定了莫小雨！

“自毁协议已启动！核心熔毁倒计时：180秒！”冰冷的电子音响彻整个空间，“所有出口封锁！”

赵明哲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一起见证终点吧，小雨！用你的大脑，为这伟大的技术殉葬！”

180秒！

倒计时的红色数字在主控台屏幕上疯狂跳动，如同心脏最后的搏动。刺目的红光将整个核心区映照得如同血池地狱。墙壁上弹出的自动武器平台发出令人牙酸的转动声，冰冷的枪口死死锁定着莫小雨，致命的能量束在枪口凝聚！

“赵明哲！你疯了！”莫小雨一边厉喝，一边凭借药物赋予的超强反应和敏捷，在武器平台开火的瞬间猛地向侧方扑倒！

“滋啦！滋啦！”

数道灼热的脉冲光束擦着她的身体射过，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熔出几个深坑！高温气浪灼烧着她的皮肤。她翻滚着躲到一台庞大的冷却机组后面，子弹和能量束如同暴雨般倾泻在金属外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放弃抵抗吧，小雨！”赵明哲的声音透过刺耳的警报传来，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狂热，“你的大脑结构和你父亲一样完美！是承载‘守望者’意志的最佳容器！与其被熔毁，不如加入我们，获得永生！”

莫小雨背靠着滚烫的金属外壳，剧烈喘息着，汗水混合着灰尘和血污流进眼睛。她瞥了一眼手腕上的倒计时：168秒！时间在飞速流逝！更可怕的是，她看到赵明哲正将一个类似神经接口头盔的装置连接到主控台上，头盔的末端闪烁着幽光的数据线，正连接向中央那个疯狂旋转的蓝色几何核心体！他想在熔毁前，强行将自己的意识或者“守望者”的意志上传或备份？！

不行！绝对不行！

“陈默！核心区！赵明哲启动了自毁！180秒倒计时！他在尝试意识上传！”莫小雨在加密频道里嘶声喊道，声音因焦急和吸入灼热空气而嘶哑。

频道里只有电流的嘶嘶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爆炸轰鸣。陈默没有回应！他怎么样了？！

莫小雨的心沉了下去。没有时间了！必须立刻摧毁核心，阻止赵明哲！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在药物和极度压力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核心被强大的能量护盾笼罩，常规武器无法摧毁。自毁程序一旦启动，外部强行攻击可能引发不可控的灾难性能量爆炸。唯一的办法是从内部瓦解，破坏其能量循环节点！父亲笔记里提到过核心的弱点…在哪里？！

她的目光疯狂扫视着中央那个高速旋转的几何体，试图从无数流动的蓝色光线中找到规律。突然，她手腕上的装置再次发出嗡鸣，蓝光闪烁的频率与核心几何体某处节点旋转的节奏出现了奇异的同步！

是那里！一个位于几何体底部、被复杂光线层层包裹、不易察觉的微小菱形结构！那就是维持能量护盾和稳定运行的逻辑节点！

“找到了！”莫小雨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她猛地从掩体后冲出，不再躲避，将所有的计算和预判能力发挥到极限，身体在枪林弹雨中做出一个个不可思议的规避动作！脉冲光束在她身边编织成死亡之网，灼热的气流几乎点燃她的头发！

“没用的！你阻止不了！”赵明哲狞笑着，将神经接口头盔戴在了自己头上！

莫小雨不顾一切地冲向核心！距离那个节点还有十米！五米！自动武器平台调转枪口，致命的红光聚焦在她身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核心区厚重的合金大门方向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整面合金大门被狂暴的力量从外面硬生生炸开、撕裂！灼热的气浪和金属碎片如同风暴般席卷而入！

一个身影在爆炸的烈焰和浓烟中悍然冲入！他浑身浴血，左臂无力地垂着，右肋处一片血肉模糊，战术服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肤上布满灼伤和擦痕。他眼中那幽绿的“蝮蛇之吻”光芒已经黯淡到几乎熄灭，却燃烧着更加狂暴、更加不屈的意志火焰！正是陈默！

他如同从地狱血海中爬出的战神，以超越极限的速度扑向离莫小雨最近的两个武器平台！手中的大口径穿甲手枪喷吐出最后的怒火！

“砰！砰！”

两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特制的穿甲弹精准地射入武器平台的能量核心！平台发出刺耳的哀鸣，爆出一团电火花，瞬间瘫痪！

“陈默！”莫小雨惊喜交加，声音哽咽！

“摧毁…核心！”陈默嘶吼着，身体因剧痛和脱力而摇晃，但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手中打空的手枪狠狠砸向第三个武器平台，吸引了它的火力！同时，他整个人扑向了控制台前的赵明哲！

“找死！”赵明哲惊怒交加，顾不上头盔的连接，猛地拔出一把高周波匕首迎向陈默！

两个浑身浴血的男人如同野兽般撞在一起！匕首与拳头碰撞！陈默完全是凭着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支撑，每一次格挡、每一次挥拳都牵动着全身撕裂般的伤痛！他死死缠住赵明哲，为莫小雨争取最后的时间！

莫小雨眼中含泪，却无比坚定！再没有任何阻碍！她冲到疯狂旋转的蓝色几何核心前，举起手中的脉冲手枪，对准了那个在装置蓝光指引下清晰无比的菱形节点！她深吸一口气，扣动了扳机！

“不——！！！”赵明哲发出绝望的嘶吼！

一道凝聚到极致的蓝色脉冲光束，如同审判之矛，精准地射中了那个微小的菱形节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嗡——！！！

一声低沉到震撼灵魂的嗡鸣从核心内部爆发！疯狂旋转的蓝色几何体猛地一滞！紧接着，无数细密的裂痕瞬间爬满了整个结构体！耀眼到无法直视的蓝色光芒从裂缝中迸射而出！整个核心区的灯光疯狂闪烁，所有仪器屏幕瞬间爆出无数雪花和错误代码！

能量护盾崩溃！庞大的能量失去了约束，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在核心内部肆虐、对冲、湮灭！

“轰——！！！！！”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爆炸发生了！没有火焰，只有纯粹的能量释放！刺目的蓝白色光芒瞬间吞噬了整个核心区！莫小雨被巨大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出去！陈默和赵明哲纠缠的身影也被光芒彻底吞没！

合金墙壁如同纸片般扭曲、融化！狂暴的能量乱流席卷一切！

在意识被白光彻底吞噬前的最后一瞬，莫小雨似乎看到，在爆炸的中心，一个由纯粹数据流构成的、模糊的女性身影一闪而逝，对着她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温柔而释然的微笑。

晚晚…

然后，是无尽的黑暗与寂静。

***

不知过了多久。

莫小雨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恢复了些许意识。她发现自己趴在冰冷、布满金属碎屑的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和金属熔化的刺鼻气味。核心区已经彻底化为废墟，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边缘还在冒着暗红色光芒的熔融坑洞。主控核心连同赵明哲，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默…”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全身每一块骨头都在呻吟。

一只手，沾满血污却异常温暖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莫小雨猛地回头。

陈默就半跪在她身边，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挂着血丝，眼中那幽绿的光芒已经完全熄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微光。他的伤势看起来更重了，但还活着！

“结束了…小雨…”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我们…做到了…”

泪水瞬间模糊了莫小雨的视线。她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紧紧抱住陈默伤痕累累的身体，感受着他微弱却真实的心跳，嚎啕大哭。是庆幸，是悲痛，是宣泄，是失去父亲、姐姐和无数无辜者后的巨大悲伤，也是战胜了不可战胜之敌后的巨大释放。

陈默用还能动的右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没有说话。废墟之上，残骸之间，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紧紧相拥。远处，隐约传来了警笛和救援直升机的声音，正快速接近这片刚刚经历末日洗礼的区域。

阳光，艰难地穿透了城市上空厚重的阴云，洒下几缕金色的光柱，落在废墟之上，也落在他们相拥的身影上。漫长而黑暗的记忆战争终于落幕。残破的躯壳里，新的生命正在孕育。而属于他们的、真实的、由自己书写的未来，才刚刚撕开黎明的第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