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息月九日午後三時三十八分・玳璃厅后台导播层】
玳璃厅的倒数灯束刚刚熄灭，整座浮动观众席还余温未消。导播层中，卫曦静静立于金属走廊，周围热气在地板间喷薄，他能感觉每一块踏脚的钢板都因压力而轻微起伏，像城市的脉搏正一息一息地共振。
身边是收尾的节目组与清理小队，有人在封存被肢解的猎手躯壳，有人拖拉着沾满灰炁的摄影水晶，声音与焦虑像空气中潮湿的电流。
助理宁蓁蓁扎着丸子头、腰包甩来甩去，急急奔来：「哥！你撕票率又破纪录啦！他们说下注快要挤爆伺服器！」
她一手拎着冷凝术样本箱，一手拿出条码扫描器扫过那只面具。卫曦将「断语面具」交给她，语调波澜不惊：「记得冷藏，残留气纹要封住。」
「收到！」宁蓁蓁笑弯眼，转身向旋风离去。
通风口拍摄灯闪起——卡洛琳‧凡夜，身穿霞光剪裁套装，紅玉麥克风一抬，摄影水晶在肩。她靠近时，卫曦身上还残存着汗与血与化不开的倦意。
「卫先生，您刚才的『删除自我记忆』选择震撼全场。方便分享当时心境吗？」
卫曦看近水晶，声线低哑：「记忆是河。我只是在某个地方，故意挖一道缺口——水会更急，流声会更响。」
「您不怕自我因此断裂？」
「感情就是为裂缝而生。」他轻触胸口菌丝纹理。「水流得太缓就生苔蘚了。」
卡洛琳刚要追问，水晶忽然紫红灯闪，数据爆表——她一愣，转而微笑结束访问。
现场的嘈杂渐远，卫曦的脑子却短暂空白。魏宽在左肩漂浮，难得安静几秒，忽然神经质乱说：「河流有裂缝吗？有的话鱼会不会从那里跑掉？如果记忆被挖了洞，是不是可以钓到过去的自己？……呃，这样说太奇怪了吧……」
衛曦淡淡：「你現在奇怪得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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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息月九日下午五時十五分・玉衡府正門】
回家的路像是穿越梦境，云舟停泊，黄銅風鈴在风中哗啦响。家仆阿牧低头道：「三少爷，玳璃厅赠礼存南厂库，有血肉先冰封。」
「辛苦。」卫曦说，顺手抹去额间汗珠。
穿廊时，家中饭香夹带着米酿甜味。堂姐兰如、二哥卫泽在比拳，母亲苏琳在餐厅煨汤，一切都是「正常」家宅的温暖。他们短暂问候、调侃、寒暄——这种气氛里，卫曦总觉得像在扮演一出家族剧。
他回房，床上端坐著一隻雪白肋骨兔——胸前拉链拉到最上，藏著一縷洗衣草清香。
「谁给你洗澡？」他心念询问。
李映华低笑：「女仆阿嵐说‘要把少爷的玩偶洗干净’。她的手好细，针脚都检查了一遍。」
卫曦解开衬衫扣，只着长裤，把布兔抱进颈窝。他闭眼时，耳里还残留厅堂笑语。
魏宽无聊地念：「你抱兔子会发热吗？如果我有身体，我也想试试兔子枕头……不對，我现在能算温度吗？零下一度，还是三十七度？……」
衛曦翻个身：「兔子不怕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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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息月十日上午十時四十二分・臥室】
琉璃窗泻下晨光，卫曦抱着兔子赖床，魏宽头悬枕边。「你睡得像进化过的尸体。」
「昨天角力記憶，有點累。」
盥洗时，洗面蒸气飘着淡檜木香，换家居短袍，下樓。餐桌上藤托盘排着灵米粥、蜜烤蘑菇、醃月牙瓜。用餐时魏寬发问：「你到底忘了谁？」
衛曦沉默良久：「如果我能说出名字，就没忘成。」
魏宽愣神：「如果你什么都忘了，你还是你吗？……哎，这个问题问错了——我都没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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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时・玉衡府东侧骑乘练习廊】
三匹机械馴风马在阳光里闪着铜骨。卫曦穿灵纤马裤，动作俐落。魏宽与李映华如两片生死之翼，漂在他身侧。
机马奔驰，场边投影曲线飞升。魏宽下意识「报数」：「五度外抛，重心前移一寸！」
卫曦侧头：「有你在，像多了副演算法。」
「我有时想——如果我能落地，能不能骑马？还是马会怕我？或者，我会不会一头撞进电子脑？」
衛曦失笑：「下次給你體驗真正的騎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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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四时半・玉衡府后院玻璃亭】
下午茶摆满桂花凝乳、銀炁薄餅、冷萃茉莉绿。李映华嗅着桂花，微笑。
魏宽指杯中银丝：「这不是普通水，是理噬现象。你不怕？」
「你都会分析，就帮我杀条路。」
「在水里杀？……你认真吗？还是只是随口？水里要怎么杀路？切割分子？分离味道？还是杀死自己的倒影……」
卫曦说：「迟早会用到。」
李映华：「我可以扰乱水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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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息月十一日上午七时二十分・东外浮空索道站】
晨雾中，索道连到「雪豹弯」狩猎区。同行：伊凡‧洛奇（演员学院同期）、赫蒂‧賀恩（东郡贵族千金）、錫安‧符塔（地下情报人），车厢内热闹。
伊凡调侃：「昨天你抱兔子睡到中午？」
「养菌须休眠。」
赫蒂：「头盔带了没？流风很狠。」
「沒有，但我有數學家。」他指魏寬。
众人愣，只有卫曦轻声：「魏寬，准备融合。我需要你协调算法。」
魏寬一愣：「真的嗎？」
「閉眼，跟我呼吸。」
手掌覆胸口，菌丝微光闪动。魏寬头影化作霧，被吸入眉心。
【感官疊合：成功】
衛曦睁眼，瞳色更深。全身每一条神经都像多了分意识。
魏宽在意识内：「有血、有骨、有重量……这就是身体？……好像全身都被打开，好怕会漏水……」
衛曦：「先适应，雪豹弯需要精准。」
李映华：「三头真正协作，纪念一下。」
鈴響。索道将至。银雾深处山脉蜿蜒，狩猎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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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时三十分・雪豹狩猎场入口】
索道停，晨雾蒸腾。铁制门扉如蛛网分开。铭牌：「环保规定」「理蚀警戒」。
下车吸入寒气，魏宽在意识内：「远处有强灵炁脉搏，四十三米外，温度曲线下降，霜爪应在西北裂缝。」
「南方结冰层薄，三点二公分。」卫曦边示意同伴，边确认箭翼。
伊凡纵步翻滚，赫蒂架弓，锡安检查陷阱线。衛曦举弓：「三连瞬击。」
箭光流星閃，雪豹王现身，咆哮震雲。
「分散注意！」赫蒂喊。
雪豹吐出一口冰炁，銀絲理噬纏繞氣流——
「反震！躲左！」魏宽惊叫。
衛曦闪身，回手一箭穿喉。獸吼停，血雨落地成晶。
众人合力设陷，将残骸收起。卫曦如食材仪式般割下心脏，霜晶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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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时四十分・狩猎场西侧回收站】
霜气未尽。錫安收獸骸，赫蒂擦弓，伊凡翻腕。衛曦折下霜爪利爪，魏寬惊嘆：「冰炁晶体可折射音频，能调谐共振。」
「做箭头。」
李映华：「美学与杀意兼具。」
返程。车窗外雪岭倒退。魏宽在体内初次「感觉肌肉疲劳」：「这酸痛感……是真的？还是记忆？」
「享受。」卫曦轻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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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二时五分・玉衡府后院露台】
全家庆功：「凍霜羹」汤面如冰湖，衛曦感觉菌丝与寒炁共振。
「心脏放哪？」卫泽问。
「南厂冷库。」
举杯共饮，七色光流过琉璃杯。饭后回书房，卫曦雕嵌霜爪与断语面具。魏寬：「刃角十五度，共振5.4千赫最易破冰。」
「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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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時・玉衡府東翼漂浴池】
反重力石池悬浮夜色，水雾弥漫。衛曦入汤，布兔安置石枕。魏宽意识在体内：「水…溫熱……全身都被泡住，好像要溶化……」
衛曦：「學會疼痛，也要學會舒緩。」
李映华：「下一场水镜影棚，让他先适应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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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息月十二日上午十時十八分・臥室】
赖床至午。魏寬漂浮，模仿咬書頁看《靈炁流變論》。「我如果有手會翻得更快……」
衛曦搔頭：「手在這。」
换便服下楼，早餐后弹古灵筝。魏宽看弦影：「是五行矩阵螺旋……對吧？」
「沒錯。」
下午，铜环射击场练弓。赫蒂：「水晶影棚下层是离子盐池。」伊凡：「节目组还混理噬。」卫曦心下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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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時半・北岸藍潮酒吧】
透明吧台，潮汐灯映水光。衛曦点苦蒸气酒，伊凡喝炁啤，赫蒂品兰露。魏宽在上空：「这里像声音的河，每个人都能漂浮吗？还是只有我？」
衛曦：「待會若有人搭訕，幫我算謊言機率。」
李映華：「我來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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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息月十三日上午八時零四分・玉衡府車庫】
换潜猎服，宁蓁蓁送装备箱与临时证。证背标名：【衡理部清道夫・鏑阳辰】
「鏑陽辰……專管理蚀残渣。」
魏寬：「這名字理蝕檔案出現三次，每次都高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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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時十分・幽藍視覺中心・地下轉運廳】
青光閘門，穹頂水影。衡理部隊登場，鏑陽辰背封印匣，聲線冷硬：「理噬檢測值6.2，非理蝕人員撤離。」
衛曦舉手：「我留。」
鏑陽辰目光如刀：「這裡歸我管。」
助手開啟封印匣，灰鏈吐冷霧。衛曦看著那霧，覺得自己心跳比現場還慢。魏寬默念：「你心臟沒壞吧？還是菌絲會先凍住？如果心被結冰，會唱歌嗎？」
衛曦沒理，只看著水面：「魏寬，路徑演算。」
「八十二種，選最危险那条！」
李映華：「我來干擾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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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時四十五分・水鏡影棚】
觀測池巨型橢圓，上層淡水、下層鹽液，分層鏡面映射藍白。衡理部布置四面負壓塔，警示燈6.3上升。
衛曦戴呼吸環，立於跳台。李映華一縷霧融入映層，監控產生延遲。
倒數10、9……
鏑陽辰忽令停：「警戒6.5，禁止入水！」
導演喊停，彈幕瘋狂刷屏。
衛曦轉身，眼底菌絲流光：「你要拖票房？」
鏑陽辰哼，拔開匣鏈，灰光射向水面，水鏡炸出灰絲纏塔基！
【理噬殘渣暴現】
池壁縫隙漲裂，鹽層翻湧，灰絲螺旋拉拽淡水。鏑陽辰喝令撤離。
衛曦躍身入渦。
——
水下世界像翻倒的夜空，盐层如胶。灰絲四竄，撕扯語句般的光。魏寬演算：「池直徑四十米，左前三十八度排水閥噪流最高。」
「選那個。」
菌絲紋亮，驅動身體穿越灰絲，有些殘渣碰觸皮膚立刻燃成碎火。
李映華於水映層釋放倒影，監控畫面延遲，外界一時看不清衛曦位置。
鏑陽辰護目鏡下看不見眉眼，只見數據亂跳：「干擾訊號！關閉回路！」
這時，灰絲在池外化形為「概念溺者」——一具無顏人影撲向甲板。衡理部槍網束出，仍被其撕破。
衛曦抵達排水閥，抽出霜爪利刃旋刺，泄洪。巨流倒吸，灰絲被捲底槽。
魏寬高呼：「3、2、1——上！」
衛曦借水流破面，沖出水鏡，落地翻身，胸口菌絲閃爍。
鏑陽辰與溺者交錯，衛曦甩出斷語面具，封鎖語音，無顏人影尖嘶無聲，被封印匣吸收。
全場濃度降至3.9。鏑陽辰冷聲：「你越權。」
「我救場。」衛曦反手抹去唇水，鏡頭捕捉一切。
現場彈幕：「#水鏡逃脫#」破千萬，導演顫聲：「全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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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時十五分・医检室】
衛曦貼輸液導線，玻璃外媒體圍堵。魏寬重新漂浮，第一次「感覺心跳」——
「真的……還在跳。」
衛曦笑：「下次給你更多。」
李映華倚窗：「三頭協作，通關成功。」
鏑陽辰帶著文件來：「衡理部將對你啟動『適格性調查』，隨時待命。」
衛曦直視：「我等調查，也等下一場——更大的水。」
——
【第5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