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如果我向你们发出邀请

整整一个下午，张毅都坐在电脑前等待邮件回复。

桌子右手边的烟灰缸里，已经插满烟头。

本以为能很快得到求职的回复，可烟都抽了一个下午，半点动静也没有。

这倒不是他没有耐心。

而是从招聘者到应聘者的身份转变，让他有些难以适从。

张毅打开冰箱，想要一罐冰啤酒来舒缓情绪。

“我记得还有一些的......”

张毅边翻找边嘟囔着，余光瞥向地上的垃圾桶，里面躺着几个被捏扁的啤酒罐，失望地关掉冰箱。

看来昨晚已经将库存消灭干净了。

张毅又重新坐回椅子上，点了一支烟，后背靠在椅背上，将双脚搭在桌上。

他在分析着自己目前的处境。

年轻时候退役早，在球场上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无人问津。

考了教练资格证，可长期的助理教练身份，让自己在教练界并没有任何名气。

即便是执教汉堡的几场比赛取得优异的战绩，但这并不能成为执教甲级联赛球队的资本。

最后就是这场“辞职风波”，给自己带来不好的风评。

找到了具体原因，那么就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没有名气、没有辉煌的履历，那就意味着执教甲级球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还有就是作为教练的能力。

虽然自己头脑里拥有丰富的理论知识，能安排球员日常训练和战术演练这些系统性工作。

但真正到了球场上，有和会用是两码事。

执教的第一场和柏林赫塔比赛，往教练指挥区一站，脑海中想着那些名帅对球队指手画脚的画面，自己就像一个喽啰。

最终的比分是1：2，汉堡在主场输给柏林赫塔。

执教首场比赛的失利，让张毅认识到自己在执教方面的不足。

幸运的是，随后半个月的国家队赛事，联赛停摆，给了他和球队提供一个调整磨合的时间。

在这期间，汉堡和丹超球队欧登塞踢了一场友谊赛。

关于这场比赛，大多数球迷并没有记住最终比分。

但张毅在场边激情地咆哮怒吼，是整场比赛的唯一记忆点。

没有什么精妙的战术调整，也没有指挥谁该进攻，谁该回防。

看到球员失误，他悲伤地倒在草皮上，替他们惋惜。

出现进攻机会，他会在场边不停地欢呼鼓舞，为他们加油。

甚至球员从他面前经过，屁股都免不了被他来上一记“爱的鼓励”。

可一旦对方有犯规或者是出现争议判罚，他第一时间冲到场边，嘶吼着嗓子，用国粹问候对方。

这样“护犊子”的指挥方式，在战术上并不能够帮助球队得到改善，但对于球员来说，这是一种情绪价值输出。

汉堡之所以能取得连胜，全凭张毅对更衣室的掌控以及球员本身的实力和保级的强烈愿望使然。

所以球迷评论自己没有战术和临场调整能力差，这倒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在确定这两点后，今天发出的求职简历根本就是白费功夫。

张毅很快就认清现实，或许乙级，或许第三级别联赛，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于是，他立刻弹起来，打开电脑寻找需要教练的乙级联赛球队。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张毅看都没看，拿起就接。

“毅哥，是我，有空吗？”

这“毅哥”是用蹩脚的中文说的，张毅一听就知道来电者是汉堡球员。

在他执教的第一堂课，就让球员清楚以后如何称呼自己。

因为他的年龄并不算大，甚至比队内一些老将还小，如果像以前还是助教时直呼其名，有些不尊重他这位临时主帅。

叫头儿，别说老队员不服，和他年龄相仿的人也叫不出口。

喊教练虽比较正式合规，但很多球员都习惯和他作为助教之间的相处模式，突然改口有些不适应。

所以张毅让年龄比自己小的球员叫自己“毅哥”，年龄大的球员随便怎么喊自己。

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插曲，是在私下拉近与球员之间的距离。

但在正式比赛上，张毅严令所有人都要称自己为教练。

“有空，是训练过程有什么问题吗？”

来电的是科斯蒂奇。

张毅在昨天比赛后叮嘱他要加练点球，但今天自己却再也无法踏进人民公园球场。

“毅哥，训练没问题，就是听说你辞职了，太突然了，大家还没好好跟你告别，挺遗憾的。”

听到这里，张毅心头有些暖暖的。

这群家伙还挺有情有义，不至于人走茶凉，将自己这个临时主帅忘了。

“今晚我组局，大家都想聚聚，您一定要来啊！”

科斯蒂奇道出这次电话的目的。

张毅低头看了看手表，点头说道：“没问题，时间位置发给我。”

不一会，手机收到来自科斯蒂奇的短信。

餐厅距离张毅住所不远，几乎可以步行前往。

而且餐厅再往前一点，就是一条酒吧街。

这里是属于球迷疯狂的天堂。

张毅抓紧时间又投了几封求职信，然后换了身休闲服，将烟和打火机揣兜里便出门了。

现在是晚饭时间，街上都是归家的路人，并没有在意叼着烟、双手插兜的张毅。

来到餐厅外，张毅将最后一口烟吸尽，掐灭烟头，在服务员的指引下，走进包间。

在包间门打开瞬间，里面的人第一时间齐刷刷扭头看向张毅，投来炙热的目光。

“毅哥！”

“兄弟！”

“教练！”

各种称呼接踵而至，而他们头顶上漂浮的数字，让张毅想起昨天在大巴车上MVP结算画面。

好可惜啊！

明明可以开奖了，但却通知我保安区刮开无效，这种疼谁知道啊！

最可惜的是这群人，眼看保级在即，却无端生出这样的变故，让他们的未来蒙上一层未知的阴影。

“毅哥，听说你主动辞职，大家都不相信你会在这个时候放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太突然了！”

瓦尔德施密特作为张毅的头号死忠，第一个表示不服。

球队在连胜下突然换帅，别说媒体了，就连球员都感到不可思议。

“我们有句老话，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离开是为了下次更好的相逢。”

张毅没有向众人大倒苦水，而是深吸一口气后，缓缓说道：“能执教汉堡，对于我来说是莫大的荣幸，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时间，却是一段美妙的时光！”

“以主教练的身份陪伴球队渡过这段非常困难的时光，这是无比自豪和精彩，这是一个令我永生难忘的故事！”

“道格拉斯-桑托斯的进球，吹起了我们反攻的号角！”

“霍尔特比的梅开二度，让我们逆转斯图加特！”

“阿龙-洪特的绝杀，让球迷欢呼！”

“遇到顽强的霍芬海姆和弗赖堡，我们队长酒井高德领衔的后防线，是我们坚强的后盾！”

“当我们需要英雄时，斯科蒂奇和瓦尔德施密特站了出来，这些都是不可磨灭的记忆！”

“不论我今后在哪，都不会忘记在这里渡过的每一天！”

张毅在述说着过往，一段段精彩又难忘的画面浮现在众人脑海，令人热血沸腾。

对于张毅至于为什么要离开，他们已经淡忘。

可是，只要张毅一声令下，他们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氛围已经烘托到极点了，张毅举起酒杯，所有人都拿起酒杯，齐刷刷站了起来。

“临走前也没有什么送你们的，就祝你们接下来的比赛继续保持胜利，留在德甲！”

众人听后热血澎湃，举杯齐声一诺。

酒过三巡后，科斯蒂奇等几位张毅的死忠粉围着他，讨论着他的未来。

张毅摇晃着酒杯中的葡萄酒说道：“如果有一天，我向你们发出邀请，你们会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