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尔在噩梦中挣扎。紫色毒液在他的血管里燃烧，无数张痛苦的面孔在黑暗中浮现——瘟疫中死去的族人、被吊死的羚羊部使者、盐堡地牢里惊恐的孩童。他看见父亲图鲁克站在远处，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但耳边只有永不停息的尖啸。
“可汗的心跳又加快了！“一个遥远的声音喊道。
冰凉的手按在他滚烫的额头上。老萨满乌云其其格的声音穿透梦魇：“听着，小狼崽，要么战胜它，要么变成和维萨里奥一样的怪物。选择权在你。“
巴特尔想回答，但喉咙里只有血腥味。他看见疫医苍白的面容在黑暗中浮现，细长的瞳孔闪烁着恶毒的快意。“感受它，“那声音嘶嘶作响，“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剧痛突然达到顶峰！巴特尔弓起身子，一口黑血喷在毛毯上。在众人惊呼声中，他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已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如同苏赫巴鲁般的金色竖瞳！
“按住他！“老萨满厉喝。四个壮汉扑上来压制住痉挛的巴特尔，其其格将一碗冒着泡的墨绿色药汁灌入他口中。药汁接触黑血的瞬间，竟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巴特尔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身体剧烈抽搐。当所有人都以为他挺不过去时，那双骇人的金瞳突然恢复了原本的深褐色。
“水...“他虚弱地呢喃。
帐内爆发出欢呼。老萨满却盯着地上那滩渐渐凝固的黑血，面色凝重：“毒解了，但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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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铁蹄堡的春祭大典上，巴特尔端坐在金帐前的狼首王座上。他比从前更瘦削，左脸多了一道从额角延伸到下颌的紫色疤痕——那是毒素最后的馈赠。但当他站起来接受各部那颜的朝拜时，没有人敢直视那双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眼睛。
“库赛特的儿女们！“巴特尔的声音不再洪亮，却带着某种金属般的穿透力，“我们熬过了瘟疫，击退了帝国，但代价是什么？“他指向城外新立的墓碑群，“是六千七百二十三条性命！“
人群陷入死寂。巴特尔缓缓走下台阶，每一步都让紫色疤痕在阳光下闪烁诡异的光泽：“我见过地狱——帝国的瘟疫工厂、装满孩童颅骨的帐篷、连自己人都毒杀的疫医。“他突然扯开王袍，露出胸膛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我也成了试验品之一！“
惊呼声四起。巴特尔继续道：“但正是如此，我才明白了一个道理——“他猛地拔出弯刀插在地上，“库赛特要生存，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各自为战！“
他转身从侍从手中接过一个青铜打造的狼首匣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块块烧制过的黏土板，上面刻着奇怪的符号：“这是从帝国疫医那里缴获的配方，但我让人改成了我们自己的文字。从今天起，各部萨满都要学习这种文字，所有药方、战术、历史，都要记录下来！“
老萨满震惊地接过一块黏土板：“这是...失传的苍狼文？“
“改良过的。“巴特尔嘴角微扬，“帝国人用知识作恶，我们要用它自保。“他转向各部首领，“另外，从今日起，各部十五岁以上少年都要轮流到铁蹄堡学习骑射、文字和医术。库赛特不能再有文盲的战士！“
格根那颜第一个单膝跪地：“秃鹫部遵命！“其他那颜纷纷效仿。但巴特尔注意到，羚羊部的新任年轻那颜面露犹豫。
大典结束后，巴特尔特意召见了这位年轻首领：“你有异议？“
年轻的羚羊部那颜咬了咬牙：“可汗，集中训练是好事，但...各部传统不同。我们羚羊部擅长山地游击，若按统一方法训练...“
“谁说要统一了？“巴特尔打断他，“铁蹄堡只教基础，各部的独门绝技反而要更精进。“他指向西边的沙盘，“比如你们羚羊部的攀岩术，在未来的黑岩峡谷防御战中就至关重要。“
年轻那颜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可汗...您说的未来是...“
“帝国不会罢休。“巴特尔脸上的紫疤在烛光下跳动，“下次他们再来，我们要让他们每前进一步都付出血的代价！“
正说着，阿茹娜匆匆进帐——她已经从牧羊少女成长为巴特尔的亲卫队长：“可汗，苏赫巴鲁带回消息，东南方发现帝国侦察队！“
巴特尔不惊反笑：“看，连一天都不让我们多等。“他起身拍了拍年轻那颜的肩膀，“去准备吧，让你的山地勇士们给帝国人一个惊喜。“
当夜，铁蹄堡的钟楼灯火通明。巴特尔与各部将领围着沙盘，金雕苏赫巴鲁立在特制的支架上，不时用喙调整代表敌军的小旗。没有人注意到，可汗偶尔会不自觉地用指甲轻叩桌面——那节奏，竟与维萨里奥实验室里的滴漏声一模一样。
老萨满站在阴影处，独眼中满是忧虑。她看着巴特尔脸上那道随情绪变化的紫疤，轻声自语：“孩子，你究竟带回了多少东西...从那个地狱...“
城外，春夜的草原上，新播种的苦艾草正在风中轻轻摇曳。这种从帝国疫医笔记中学来的解毒植物，将在未来拯救无数生命。更远处，黑石山脉的轮廓如同沉睡的巨狼，静静守护着这片伤痕累累却永不屈服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