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舔舐着演武场冰冷的黄土,卷起细碎的尘沙,打在脸上带着粗粝的疼。
甘玄的身体像一具被抽空了棉絮的破布偶,每一块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丹田深处撕裂般的空洞和识海里万针攒刺的剧痛。
召唤辛弃疾老年真魂的代价,如同刮骨钢刀,几乎将他从里到外掏了个干净。
冷汗浸透了衣服,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夜风一吹,激得他牙关都在打颤。
王松柏瘫在老槐树下的阴影里,粗重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眼神空茫地望着头顶支离破碎的月光。
他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狂暴怨气已然消散,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虚脱,像一摊被海浪拍上岸的烂泥。
辛弃疾的悲鸣暂时沉寂了,但这死寂之下,是更深的空洞和不安的余烬。根源未除,这平静脆薄如纸。
‘哼,蝼蚁之躯,不过引动一缕残魂意志,便已形销骨立,当真废物!’识海深处,君翊笙冰冷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在甘玄疲惫的意识上。那声音里除了惯有的鄙夷,竟罕见地裹挟着一丝极淡的…凝重?‘然…此番折腾,倒让本座看清了些许端倪。’
甘玄强忍着几乎要撕裂头颅的剧痛和眼前阵阵发黑的眩晕,在意识里挣扎着回应,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君翊笙!你又窥见了什么鬼祟?!”
没有尊称,只有直呼其名的质问和亟待解脱的焦灼。
‘鬼祟?’魔神的声音带着一种俯瞰尘沙的漠然与洞悉,‘此方天地,末法残喘,秩序崩坏如朽屋将倾,污浊滋生,怨灵游荡本不足为奇。然…’
他冰冷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带着倒刺的触须,瞬间蔓延开来,穿透死寂的小树林,覆盖远处灯火零星、惊魂未定的宿舍楼,掠过弥漫着消毒水与血腥气的医务室,最终,如同被无形磁极牵引,死死锚定在演武场那片空旷死寂的中央!
‘然此地怨气凝聚之速、之烈、之诡谲…远超常理藩篱!秦淮河畔的痴魂怨火李香君,金戈铁马的国殇遗恨辛弃疾,乃至依附那怯懦凡胎的溺毙残念水鬼…短短数日,如此多蕴含滔天执念的残魂怨魄被引动、显化,更甚者,其间竟缠绕着一丝若有似无、令人作呕的…同源腐臭!此等异象,岂是末法污浊自然发酵所能为?’
甘玄心头猛地一沉,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紧!是了!
李香君的哀婉缠绵,辛弃疾的悲愤冲天,那水鬼的绝望依附…出现的频率、强度、乃至彼此间那点微妙的“联系”,都透着一股精心炮制的诡异!
绝非自然形成!
君翊笙点出的“同源腐臭”,像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他心中盘踞已久的疑团!
“你的意思…”
甘玄的意识在剧痛中绷紧如弦,几乎要断裂,“这鬼地方…藏着个专门招魂引怨的玩意儿?!在…在喂养它们?!”
‘总算没蠢到无可救药!’
君翊笙的声音带着一丝残酷的赞许,更深处是冰冷的确定,‘必有一物!一件承载着王朝兴衰更迭之重、沾染了社稷倾覆时亿兆生灵血泪哀嚎之怨的…不祥重器!此物便是一块浸透了怨毒的磁石,在秩序崩坏、污浊弥漫的此刻,正疯狂地吸引着、拉扯着方圆百里内所有不甘沉眠的英魂怨魄!更在无声无息中,扭曲、放大它们生前的执念与憾恨!辛弃疾的怨气被催化至焚身,李香君的哀怨化为厉鬼索命…皆因此物在此,如同腐肉招引蛆蝇!’
承载王朝气运…沾染倾覆怨念…引动万魂归墟…
甘玄的脑海中,如同黑夜中划过一道惨白的闪电,瞬间映照出一个在华夏历史长河中沉浮、象征着至高权柄却又浸满血腥与诅咒的名字——传国玉玺!
“难道是那…”
他干裂的嘴唇翕动,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寒意而嘶哑变形。
‘是与不是,掘开便知!’
君翊笙的意志带着不容置喙的冰冷命令,斩钉截铁,‘源头…就在那演武场之下!本座感知到的晦涩怨源波动,正源源不断从那里渗出,如同毒疮的脓液!’
演武场!
又是演武场!
吞噬李香君核心怨力的地方!
引燃辛弃疾冲天怒火的地方!
一切的起点与终点,竟都诡异地指向那片月光下死寂的黄土!
甘玄看了一眼瘫软如泥、气息奄奄的王松柏,再感受着自己这具油尽灯枯、随时可能散架的残躯,眉头拧成了死结:“现在?我连站都…”
‘等?等那东西彻底苏醒,引动更多被岁月深埋的恐怖残念,将此地化为生灵绝灭的怨魂鬼蜮吗?!’
魔神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实质的急迫与威压,冲击着甘玄摇摇欲坠的意识,
‘你虽废物,本座意志尚存!借你这破败躯壳一用,足够探明那祸根所在!走!’
一股冰冷、强横、不容抗拒的意志瞬间蛮横地接管了甘玄疲惫不堪的身体!
如同最高明的傀儡师,精准地操控着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骼的细微震颤!虽然无法调用半点枯竭的源力,但魔神对肉体凡胎的极致操控,足以让这具透支的躯体爆发出超越猎豹的、近乎非人的速度与精准!
“王松柏!”甘玄(被魔神操控)的喉咙里发出一种低沉、威严、带着精神烙印般强制力的声音,目光如电射向树下茫然的男生
“待在此处!天亮之前,动者…死!”那“死”字如同冰锥凿入骨髓,让心神涣散的王松柏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地将自己蜷缩得更紧,眼神只剩下纯粹的恐惧和服从。
下一刻,甘玄(魔神)的身影动了!
没有风声,没有脚步声,仿佛融入了流动的夜色本身,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朝着演武场的方向疾掠而去!
动作迅捷、诡秘、精准得不带一丝烟火气,完全颠覆了人体力学的极限,与片刻前那个扶着树干喘息的身影判若云泥。
演武场在深夜里空旷得令人心悸。
惨白的月光如同冰冷的锡箔纸,平平铺在坚硬冰冷的黄土地上,映照出器械稀疏而扭曲拉长的黑影,如同蛰伏的怪兽。
风呜咽着穿过空旷的场地,卷起细小的尘柱,打着旋儿,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孤寂与寒意。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铁锈与陈腐混合的气息。
甘玄(魔神)如同标枪般钉在场地中央。他那双被魔神意志占据的眼眸,此刻不再是甘玄的疲惫与痛苦,而是两潭深不见底的、反射着月光的幽寒古井。
他微微侧首,并非用耳倾听,而是整个身体仿佛化作了最精密的接收器,捕捉着脚下大地深处传来的、常人无法感知的脉动——那是一种低沉、晦涩、如同无数冤魂在深渊中齐声哀嚎的怨念波动!
‘东北…隅…深三尺三寸…’
魔神冰冷的声音在甘玄识海中精准报出坐标,带着一丝发现猎物的、近乎残忍的兴奋,以及更深沉的、连魔神都为之凝重的忌惮。
没有丝毫犹豫,甘玄(魔神)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飘向演武场东北角。
那里紧挨着斑驳的围墙,胡乱堆叠着一摞落满灰尘、散发霉味的陈旧体操垫,像一座微缩的垃圾山,覆盖着下方一小片略显松软、颜色更深的泥土。
没有铁锹?
魔神操控下的甘玄甚至连眉头都未曾动一下。
他直接蹲伏下身,姿态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双手五指微屈,指甲在魔神意志的灌注下,竟隐隐泛起一层金属般的冷硬光泽!没有源力加持,纯粹是意志对肉体的极致强化!
“嗤啦——!”
双手如同两柄无坚不摧的钢爪,狠狠插入冰冷的泥土之中!动作快得只剩下两道模糊的残影!
坚硬的冻土、盘结的草根、甚至夹杂的小石子,在他这双灌注了魔神意志的“人形挖掘机”面前,脆弱得如同酥脆的饼干!泥土如同黑色的喷泉般向两侧激射飞扬!
深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延伸!三尺深度,转瞬即至!
就在坑底即将显露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到令人灵魂窒息的磅礴气息,混合着千年沉淀的悲怆、滔天的怨戾、以及一种至高无上的、已然腐朽的威严,如同沉睡地底的远古凶兽被惊醒,猛地从坑底爆发出来!
这气息无形无质,却带着实质般的冲击力,瞬间撞在甘玄(魔神)身上!
“哼!”
魔神操控下的躯体发出一声沉闷的冷哼,硬生生抗住了这股精神层面的冲击,只是微微晃了一下。
但坑壁周围的泥土,却被这股骤然爆发的无形气场所激荡,簌簌剥落!
月光,终于毫无阻碍地洒落坑底。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物。
一个方形的轮廓,约莫成年男子巴掌大小。它的大部分还深埋在冰冷的、颜色更深的湿土里,只露出了一个棱角。
然而,仅仅是这一个角,在惨淡清冷的月光映照下,便足以让见者心神剧震!
露出的部分,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内蕴流转宝光的温润白色!
那绝非人间凡玉可比!
质地细腻到了极致,如同凝固了亿万年的月华精华,又似沉淀了星河乳髓,在月光下流淌着一种内敛而深邃的光晕。
触目所及,便觉一股历史的厚重与无言的尊贵扑面而来!
而最令人头皮发麻、灵魂颤栗的是——在这温润如脂、尊贵无匹的玉质棱角上,赫然深深镌刻着几个极其古老、笔画盘曲如龙蛇、散发着镇压山河、统御八荒之意的鸟虫篆!
尽管只露出了一角,文字残缺不全,但那独一无二的材质、那穿越时空扑面而来的帝王威压、那引动万魂哀嚎的深沉怨念…
所有线索,都在甘玄的意识里汇聚、碰撞,最终炸开一个震耳欲聋、带着历史血腥气的名号——
“和…和氏璧所铸…传国玉玺?!”
甘玄的意识在识海中失声尖叫,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连魔神操控下的身体,都因为这惊世骇俗的发现而产生了极其细微的、不受控制的震颤!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象征华夏皇权正统的至高神器!由卞和泣血所献和氏璧雕琢而成,丞相李斯亲书八字篆文!
历经秦扫六合、汉定江山、魏晋风流、南北朝血火…最终在五代十国的滔天战乱与权力更迭的血腥漩涡中神秘失踪,成为萦绕千古的未解之谜!
它…它竟然…深埋在这所普通大学操场之下?!
深埋在这片浸染了青春汗水、如今却被怨灵纠缠的土地之下?!
‘果然不出本座所料!’
魔神君翊笙冰冷的声音在甘玄识海中响起,带着一种意料之中的冰冷了然,以及更深的、连魔神都为之侧目的忌惮。
‘承载神州气运之枢纽,亦吸纳了王朝末世崩塌时亿兆黎民的血泪与冲天怨念!此物在此,便是招引万魂归墟、滋养怨灵复苏的…万恶渊薮!是这片土地怨气滔天的…核心病灶!’
坑底,那露出的一角玉玺,在月光下静静散发着温润而妖异的光芒。
它深埋在冰冷的泥土里,却仿佛是整个校园怨气漩涡的心脏,是所有悲剧、混乱与不祥的最终源头!
那温润的玉光,此刻看来,竟带着一种吸吮灵魂的诡异魔力!
甘玄(魔神)死死盯着它,那双被魔神意志占据的幽深眼眸中,第一次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发现根源的了然,有对不祥之物的忌惮,更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贪婪?
就在这心神被玉玺摄住的刹那!
异变陡生!
“呃…嗬嗬…不…甘…!”
原本瘫靠在老槐树下,气息奄奄、眼神空茫的王松柏,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他双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咙,眼球如同濒死的鱼般疯狂凸起,布满血丝!
一股比之前更加混乱、更加绝望、带着垂死挣扎般疯狂的怨戾之气,如同回光返照的毒火,猛地从他七窍之中喷薄而出!
这怨气不再是辛弃疾那纯粹的国殇之恨,而是被传国玉玺骤然爆发的怨源波动彻底引动、污染、催化后,混合了王松柏自身濒临崩溃的恐惧意识,形成的一种更加污秽、更加狂暴、充满毁灭一切念头的…混沌怨毒!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如同地狱熔岩喷发的恐怖咆哮撕裂了夜空!
王松柏的身体以一种违背生理结构的姿态猛地弹起!皮肤下青筋如同无数条黑色蚯蚓疯狂蠕动,肌肉贲张到极限,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他赤红的双目瞬间锁定了坑边的甘玄(魔神),那眼神中再无半分辛弃疾的悲壮,只剩下被玉玺怨源彻底点燃的、纯粹的毁灭欲望!
他如同被无形巨鞭抽打的疯兽,四肢着地,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带着一股腥风,朝着甘玄(魔神)的后背狂扑而来!
十指弯曲如钩,指甲在月光下闪烁着幽蓝的、明显带有剧毒怨念的光泽!目标直指甘玄(魔神)毫无防备的后心!
这一扑,凝聚了他残存的所有生命力,更被玉玺怨源加持,快!狠!毒!蕴含着毁灭的疯狂意志!
“小心身后!!”
远处,刚刚安顿好307寝室队员、正与王鑫一同焦急赶来的苏岩,目睹此景,肝胆俱裂,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他体内的神将气息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躁动,一股微弱却带着煌煌正气的金光不受控制地从他紧握的拳头上爆开!
坑边,甘玄(魔神)甚至没有回头。
就在那毒爪即将触及后背衣衫的千钧一发!
魔神操控下的甘玄,以一种人类绝对无法做到的、近乎空间瞬移般的诡异速度,上半身纹丝不动,下半身却如同安装了精密的转轴,整个身体瞬间侧转了九十度!同时,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快如鬼魅般向后反手一抓!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
魔神操控的右手,如同精钢打造的捕兽夹,精准无比地、冷酷无情地…扣住了王松柏狂扑而来的右手手腕!
同时,左手如毒蛇吐信般闪电探出,同样扣住了王松柏的左手手腕!
巨大的力量瞬间爆发!魔神意志加持下的甘玄双臂,如同两座不可撼动的铁闸!
“呃啊——!!!”
王松柏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
双手手腕被硬生生捏碎!剧痛让他疯狂挣扎,双腿乱蹬,试图用头去撞,用牙去咬!
但魔神的力量如同山岳,将他死死钳制在原地,动弹不得!他眼中狂暴的赤红因剧痛而更加混乱,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嘶吼。
与此同时,就在王松柏被制住、濒临彻底疯狂的瞬间!
“嗡——!”
一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铁血悲歌气息的黯淡魂影——辛弃疾的英灵烙印——猛地从王松柏剧烈颤抖的躯壳中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挤压、剥离出来!
这魂影依旧被污浊的黑气死死缠绕,如同裹尸布,但核心处那份属于稼轩的悲壮意志却前所未有的清晰、剧烈地挣扎着!
它甫一出现,便无视了被制住的王松柏,而是带着一种飞蛾扑火般的绝望与渴望,疯狂地扑向那深坑中散发着无尽怨源波动的传国玉玺!
仿佛那玉玺是它唯一的归宿,是它能宣泄千年悲愤的唯一出口!
‘哼!一缕残魂,也敢在本座面前造次?!还想投入那怨毒渊薮?!’
君翊笙的意志带着绝对的冰冷与霸道!
魔神操控甘玄扣住王松柏双手的力道不减,同时,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浩瀚的意志从甘玄眉心轰然爆发!
无形的精神冲击如同九天垂落的冰瀑,瞬间笼罩住那道扑向玉玺的辛弃疾魂影!
“镇魂!”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仿佛来自灵魂层面的低沉敕令!
那道挣扎扑向玉玺的魂影,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猛地僵在半空!缠绕其身的污浊黑气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无声的尖啸,剧烈沸腾、消融!
辛弃疾那铁血悲歌的英灵烙印,在被魔神意志强行定住并净化污浊的瞬间,如同被点燃的烽燧,猛地爆发出最后、最璀璨的光芒!
光芒中,幻象纷呈: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青年将军率五十骑踏破金营!
昏黄油灯下,老将抚摸着生锈的剑鞘,醉眼低吟:“…可怜白发生!”
最终,所有画面归于一点——那深坑中散发着妖异光芒的传国玉玺一角!玉玺上,那残缺的鸟虫篆文仿佛活了过来,扭曲蠕动着,散发出无尽的诱惑与怨毒!
辛弃疾的魂影在这光芒中剧烈颤抖,仿佛在进行着最后的、痛苦的抉择!一边是投入玉玺怨源、化身更恐怖怨灵的诱惑与解脱,一边是…彻底放下?
就在这光芒即将达到顶点、魂影濒临彻底崩溃或被玉玺吸走的刹那!
魔神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锤,狠狠敲在辛弃疾魂影的核心:“稼轩!看看那东西!看看你欲投身之处!那是终结?还是另一个沉沦深渊的开始?!你一生所求,究竟是国破家亡的怨毒,还是…山河无恙的英名?!放下!归于天地!莫让执念,污了你一世英魂!更…拖累这无辜的今世之身!”
这冰冷的话语,如同最后一盆冰水,浇在辛弃疾魂影燃烧的光芒之上!
光芒中的幻象骤然定格!那传国玉玺妖异的光芒仿佛被这喝问短暂地压制。辛弃疾魂影核心处,那份“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的冲天豪情与“可怜白发生”的无尽悲怆,仿佛被一股来自本源的力量强行唤醒、凝聚!
“嗬…嗬…不…是…此…路…”
一声穿越时空的、释然又带着无尽悲凉的长叹,从魂影光芒中轰然传出,回荡在甘玄的识海深处!
光芒猛地向内一缩!旋即如同最绚烂的烟花,轰然炸裂!
没有毁灭的气息,只有一种尘埃落定、万籁俱寂的纯粹与洁净!
辛弃疾的英魂烙印,连同其被净化的核心怨力,以及缠绕的最后污浊,在魔神这冷酷无情的喝问与镇压下,在自身最后清醒意志的抉择下,被彻底炼化、升华,化为无数纯净的、闪烁着微光的灵魂星屑,如同夏夜的萤火,无声地、温柔地飘散于天地之间,最终归于虚无的沉寂。
一代武圣文豪的最后执念与悲愤,终于在此刻,彻底解脱,烟消云散。
随着辛弃疾魂魄的彻底消散,王松柏身体猛地一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瘫软下去。
甘玄(魔神)顺势松开了钳制。王松柏重重摔在冰冷的黄土上,双眼翻白,彻底昏死过去,但胸口还在微弱地起伏。
他手腕碎裂,身上沾满泥土和冷汗,狼狈不堪,但那股致命的混沌怨毒和辛弃疾的狂暴烙印,已然彻底消失,只剩下一个重伤昏迷的凡人之躯。
“扑通。”
另一边,甘玄(魔神)的身体也猛地一晃,单膝跪倒在地!
强行爆发意志镇压并引导辛弃疾魂魄解脱,对此刻油尽灯枯的甘玄躯体造成了巨大的反噬!
他脸色惨白如金纸,七窍都隐隐渗出血丝,身体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
魔神君翊笙的意志如潮水般退去,将身体控制权交还给几乎崩溃的甘玄。
“呃…噗!”
甘玄再也支撑不住,一口滚烫的鲜血喷在面前的黄土上,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意识陷入了无边的混沌。
坑底,那露出的一角传国玉玺,在月光下依旧散发着温润而妖异的光芒。
万恶之源,已然现世。
魔神之手,虽未沾血,却已搅动风云。而甘玄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与昏迷的王松柏,不过是这场刚刚拉开序幕的恐怖剧目中…身不由己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