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杀猴的刀,求活的“鬼”

咸阳,太史令官署,回廊上。

文魁一袭崭新的青绿官袍,崭新得有些刺眼。

从一个被祭旗的边疆杂役,到身着朝服的博士仆射,这一切,不过月余。

快得……让很多人不舒服。

那些老博士三五成群,低声议论,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戒备。

在他经过时,有苍老的声音,故意提高声调,慨叹“何为幸进之徒?”。

方才,每日情报提示,赵高将清洗博士官,杀鸡儆猴!

这些人,自诩为大秦文脉脊梁,却不知灭顶之灾,已然临近。

文魁决定拉一把,因为他需要盟友。

眼下,落下一枚闲棋,做个试探,倒也无妨。

他选了淳于越。

此人是儒家名士,性情耿直,颇有威望,但也因此……最顽固。

“淳博士。”

文魁在一僻静的廊角,“偶遇”了对方,恭敬行礼。

淳于越从鼻孔里“嗯”了一声,眼皮都懒得抬。

文魁毫不在意,状若闲聊:

“小子昨夜观星,见文曲黯淡,刑煞环绕,恐主‘文字之厄’。此乃大凶之兆啊。”

淳于越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抬眼斜睨着他。

文魁仿佛没看见对方的不悦,继续用一种担忧的语气说:

“小子人微言轻,不敢妄言。只想提醒淳博士,近来……慎言。家中藏书,也该……晒晒太阳,去去潮气了。”

话已至此,点到为止。

“哼!”

淳于越长须一抖,冷哼出声,眼中满是鄙夷。

“黄口小儿,满口怪力乱神!老夫行事光明磊落,心中唯有社稷,何惧之有?”

“至于那些圣贤典籍,乃华夏之魂!岂容尔在此妖言惑众!”

说罢,拂袖而去,背影孤高而决绝。

文魁站在原地,脸上依旧挂着谦恭的微笑,目送他远去。

只是那笑容,未达眼底。

他心中,平静地给淳于越打上了一个标签:【可为臂助,但需敲骨吸髓,重塑其身。】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那就等死到临头,再来捞人。届时,这份恩情,才够分量。

第三日,风云突变。

天色阴沉,整个咸阳城都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赵高的爪牙,动了!

数百名廷尉府酷吏,手持环首刀,腰佩铁索,直扑城中各处博士的府邸!

“奉旨搜查禁书,违令者,格杀勿论!”

整个博士官署,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不多时,文魁那座始皇帝御赐的府邸,也迎来了“客人”。

一名满脸横肉的廷尉校尉,一脚踹开府门,带着十几名酷吏,狞笑着闯了进来。

“文仆射,得罪了!”

他语气说着“得罪”,脸上却是即将大功告成的快意。

府内,文魁早已一袭常服,静坐堂中,正在品茶。

看到他们闯入,甚至没有起身,只是抬了抬眼皮:“诸位官爷,何事惊慌?”

校尉见他如此镇定,心中有些不爽,上前一步,将一份盖着廷尉府大印的公文,在他面前一晃。

“奉令,搜查你府上是否私藏六国妖书!来人,一寸一寸地搜!”

“喏!”酷吏们正要动手。

文魁却叹了口气,放下茶盏,用一种“关切”的目光看着那校尉:

“校尉大人,我看你印堂发黑,气色虚浮,怕是……有疾在身啊。”

“放屁!”校尉勃然大怒,“少跟老子来这套神神叨叨的!”

他话音刚落。

“咕……咕噜噜噜——”

一阵惊天动地的怪响,自他腹中猛然爆开!

校尉的脸色,“唰”地一下,从涨红变成了惨白,又从惨白变成了铁青!

一股毁天灭地的剧痛,伴随着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的意志!

“哎哟!”

他惨叫一声,双腿下意识夹紧,身体弓成了虾米,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我的……我的肚子……茅……茅厕!”

文魁脸上“关切”之色更浓,甚至体贴地指了指后院方向:

“校尉大人莫急,茅厕在那边,慢走,小心台阶。”

“噗——”

一个没忍住的闷响,让整个场面瞬间凝固。

那校尉的脸,由白转青,由青转紫,最后化作猪肝色,也顾不上什么搜查。

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疯了般冲向后院。

他手下的酷吏们面面相觑,闻着空气中弥漫开的异样气息,

再看看堂上那位,自始至终云淡风轻的文仆射,一个个都感到了背脊发凉。

“这……也太邪门了!”

最终,他们胡乱翻了几个箱子,在文魁“同情”的目光中,

抬着那个几乎虚脱在茅厕里的校尉,狼狈不堪地逃离了府邸。

文魁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茶水微苦,却不及人心。

【神笔】之力,用在这种地方,有点牛刀杀鸡,倒也……不脏。

风波过后,七名博士下狱,其中就包括淳于越。

罪名:私藏《尚书》、《礼记》,意图复辟分封,非议圣上。

廷尉府传来消息,拟判“坑杀”。

文魁听到消息时,只是平静地批阅完最后一份星象文书。

时机,到了。

他以“呈递最新星象图”为名,求见始皇帝。

麒麟殿内,熏香袅袅。

始皇帝靠在御座上,闭目养神,听完文魁的汇报,才缓缓睁开眼睛。

“赵高清洗博士官,你怎么看?”

来了。

文魁心中一凛,知道这既是考较,也是陷阱。

他躬身,无比诚恳:

“陛下圣明!此举如利剑出鞘,斩断了那些,妄图以古非今的腐儒痴念,肃正了朝纲,臣……万分敬佩!”

始皇帝嘴角,逸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哦?朕还以为,你会为你的那些同僚求情。”

“陛下误会了。”

文魁垂首,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

“臣只是……只是觉得有一事,颇为可惜。”

“哦,说来听听。”

“臣听闻,淳于越老博士亦在此次获罪,即将面临重罚。”

文魁仍然低着头,眼睑却在上翻,

“臣与他虽交往不深,却知此人……一直在为陛下的千秋大业,呕心沥血啊!”

始皇帝的眉毛微微一挑,来了兴趣。

文魁立刻接上:“陛下,先秦典籍,有糟粕不假,但亦记载了上古三皇五帝寻仙访道之事。”

“淳于博士饱览群书,或许……并非想非议朝政,而是想从故纸堆里,为陛下找出那真正的……长生之法啊!”

长生!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沉寂的大殿中炸响。

始皇帝那古井无波的眼神里,终于闪过了一丝灼热的意动。

成了!

文魁心中大定,立刻趁热打铁,抛出最后一记杀招。

“而且……臣斗胆,曾无意中听闻,淳于博士私下与友人相聚,酒后盛赞陛下。”

“称陛下……‘功盖三皇,德高五帝,乃烁古震今,独一无二之千古一帝’!”

此言一出,大殿内,一片死寂。

“没道理啊,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难道,始皇帝...不爱拍马屁?”

文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