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机械蜂群掀起的银色潮涌中缓缓睁眼,左眼熟悉的幽蓝荧屏数值疯狂跳动。
楚千机对着通讯器大吼:“撤退!撤退!那东西根本不是普通蜜罐!”
“来不及了,”我抬起流着蓝血的左手,挡开一束毒液,“准备引爆记忆锚点。”
身边队友尽皆失声:“可锚点是百合子的意识本体啊——”
“必须赌一把,”我伸出渗血的指尖轻点耳际闪光的ESC烙印,让整个城市都陷入熵值爆震的狂潮,“把虚假幸福还给他们。”
视野被一种令人牙酸的银白色完全浸染。嗡鸣声,那绝不是蜜蜂或苍蝇发出的微小动静,而是数以千计的精密引擎在同一频率下高速运转所形成的、具有物理质感的声浪洪流,它们相互摩擦、挤压空气,沉甸甸地压在我的鼓膜上,压得颅骨内部都在嗡嗡作响。
我的左眼,那枚曾经属于一个废弃康养舱、如今却是我窥破数据本质的冰冷义眼,视野中央幽蓝的数字瀑布正疯狂倾泻。视野边缘,一根冰冷的合金注射针头已经刺破空气,对着我的颈动脉急速逼近,尖锐的破空声清晰可闻。针尖表面流动着某种柔和、诱人的粉红光晕——虚假的幸福,裹着蜜糖外壳的深渊毒剂。
我没有动。不需要动。就在针尖距离皮肤仅剩一毫米的刹那,一只覆盖着沉重护甲的手臂猛地从我视野侧后方斜插进来,横亘在我与那抹银光之间。“铛!”金铁交鸣的脆响炸开,火花四溅。
“阿熵!还魂了?!”老刀疤低吼着,带着铁锈味的温热气息喷在我的耳畔,同时手臂猛然发力向外一崩。那只蜜罐护理机器人整个被巨大的力量掀飞出去,如同一个被踢飞的劣质金属罐头,狠狠地砸在身后堆积如山的废弃广告箱上,一阵稀里哗啦的乱响,零件和残破的光影碎片散落一地。那柔和的粉红辉光瞬间熄灭。
“谢谢,刀疤叔。”左眼的幽蓝数字瀑布流速丝毫未减,我甚至能“看”到那摔落在地的蜜罐核心数据正像破碎的蛋壳般渗出混乱的代码流,但转瞬就被更多涌来的银白浪头吞没、同化。视野里,代表能量冲击路径的蓝色虚线纵横交错,编织成一张致命的大网。“一点小波折,熵值读数过载而已。”
老刀疤用巨大的液压手甲重重一拍我的后背,差点把我拍个趔趄。他那只廉价的机械义眼闪烁着紧张的暗红警告色,来回扫描着四面八方涌来的银色波涛。“过载?!楚小子在通讯里吼得嗓子都劈了!蜜罐海啸啊!他娘的这个‘蜜罐07’吃了什么疯药,失控了?整个城区都惊动了!咱们得立刻往‘桥墩’下钻!”他口中的“桥墩”,是废弃交通枢纽底部那些巨大支撑柱形成的迷宫般的空间。
“不能退!”一个清亮却因焦急而微微颤抖的声音穿透了金属洪流的噪音,铃音几乎是从那些舞动的注射器尖锋的间隙里钻了进来,像一道灵巧的黑影。她头顶象征牧羊人身份、已经布满细微裂纹的铜铃急促地叮当作响,但在这震耳欲聋的噪音洪流中,铃声显得微弱而焦急。“千机哥在频道里喊,地下通道口,已经被涌过来的第一波‘微笑傀儡’完全堵死了!我们被前后夹住了!”她一边喊着,一边侧身险之又险地避过一支从斜下方扎向膝盖的针头,腕间缠绕的数据线猛地甩出,缠住那机器人的脖颈用力一拧,发出一连串“嘎啦嘎啦”的碎裂声。
更多的银色身影逼近,它们带着程序设定好、僵硬的“温柔”微笑,手中的针筒在混乱的光线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组成一片令人绝望的金属森林,步步压缩着我们本就狭小的活动空间。每一次针尖落空,它们脸上那标准的微笑弧度都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在无声地宣示着某种冰冷的程序胜利。
“林熵!告诉我!锚点——就是现在!”楚千机声嘶力竭的呼喊再次在公共通讯频道炸开,背景里是急促的按键声、某个金属部件因为能量过载发出的刺耳啸叫,以及某种沉重撞击发出的钝响。
我的目光越过不断舞动的冰冷针尖,越过队友们奋力搏杀的背影,投向暮色区那座被刻意刷成惨白、即使在铅灰色的天幕下依旧扎眼无比的ESC高塔。在常人无法窥见的熵值视觉里,从塔尖正源源不断地喷涌出一股扭曲的强大数据流,如同从伤口喷溅而出的污浊黑血,裹挟着难以言喻的混乱、绝望和麻木——那是被强行抽干的情感糟粕。塔身之上,一条淡蓝色的光索正顽强地蔓延着,宛如攀岩的藤蔓,艰难地向上伸展。那是百合子意识核心化成的锚点光索,脆弱却又坚韧无比。“熵值冲击弹准备需要时间!”楚千机的声音因为极度紧绷而变调,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我算好了,引爆锚点,冲击波就能暂时瘫痪塔顶那个该死的输出口!必须给千机争取时间!”
锚点即是百合子的灵魂本体。引爆它,形同点燃一个鲜活的生命去照亮黑暗。短暂的绝对寂静瞬间攫取了所有人。
老刀疤的机械义眼死死锁定在我脸上,暗红色的瞳孔缩到了针尖大小。铃音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着牧羊铜铃,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完全失去了血色,铜铃急促的震颤仿佛是她此刻剧烈的心跳。
“林熵!不行!”铃音几乎是尖叫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百合子姐…她会消失的!她会彻底消失的!”她挥舞着缠绕着数据线的手,试图阻止我这个疯狂的念头。
老刀疤喉咙里压抑着某种沉闷的低吼,混合着机械传动的摩擦声,最终变成一句沉重的质问:“阿熵…还有没有别的路?”他的目光像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楚千机的催促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更急迫地在频道里敲打着:“林熵!决策权在你!要么赌!要么所有人一起变成他们微笑的囚徒!想想那些在乐园里带着虚假笑容脑死亡的老家伙!”他话语的末尾,夹杂着一阵剧烈的能量管道的爆炸声,震得整个通道都在颤抖。
我的目光最后扫过被银色机械海洋包围的同伴们,扫过苏弦姐那沉默矗立如同古老庙宇守护神的石质身躯,扫过荒那与污浊大地似乎融为一体的苔藓边缘,也扫过前方那座不断喷吐着心灵污秽的高塔。
眼底深处,那由血丝交织而成的古老“源纹”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猩红光芒,仿佛沉眠的岩浆终于冲破地表!一股温热的液体从我左眼眶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那不是水,而是泛着奇异光晕的蓝色血液。这血液并未滴落,反而诡异地悬浮在半空,每一滴都像被赋予了生命,疯狂旋转、拉伸、变形,刹那间凝结为一柄柄散发着幽蓝寒光的记忆尖刀!冰冷的锋锐质感仿佛能割裂灵魂。
“——必须赌!”我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甚至比蜜罐脸上那标准化的微笑还要冷静。这是刻进骨血里的本能,是对局势最冷酷也最精准的洞察。“铃音!保护好你自己!刀疤叔,靠近苏弦姐!荒!”我的视线投向暮色深处那个几乎与废弃金属融为一体的沉默身影,只有他脚下不断蔓延伸展、散发微弱磷光的量子苔藓证实他的存在,“准备生根!”
最后一个字落下,如同下达最终神谕。
左眼的猩红光芒瞬间收缩到极致,凝聚成一个针尖般的、仿佛要刺穿虚空的耀眼红点!我的手指决绝地抬起,指向ESC高塔顶部那个喷涌着灵魂污秽的数据破口!
“以母血·蓝星之怒,”古老低沉的音节从我唇齿间流淌而出,每一个字都沉重得如同砸入水潭的石块,“——共鸣锚点!”
时间仿佛被冻结。
铃音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如同被猎人箭矢刺中心脏的幼鹿,泪水沿着面颊汹涌滑落,沾湿了胸前的铜铃。老刀疤全身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金属摩擦巨响,沉重的钢铁身躯猛地跨前一步,如同最忠诚的堡垒,牢牢护在苏弦那尊永恒沉默的石像前。荒脚下那片散发着微光的苔藓猛然暴涨!坚韧的量子藤蔓如狂蛇乱舞,迅速缠绕上身边裸露的废弃钢筋和水泥立柱,发出簌簌的声响。
悬浮在我周身那数千滴幽蓝血刃,随着我指尖的方向,发出凄厉刺耳的破空尖啸!它们没有射向任何一个具体的银色身影,而是齐刷刷穿透混乱的空气,精准无比地刺向那条在高塔冰冷的金属外壳上艰难向上攀爬、不断被混乱输出干扰得光芒摇曳的锚点光索!
蓝血之刃接触光索的瞬间,并未传出毁灭的爆炸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到极致的景象——无数细小的、极其刺眼的蓝色电弧瞬间在光索表面炸开,发出噼啪作响的细微爆裂声!这狂暴的电弧甚至沿着光索逆流而上,如同无数饥饿的蓝色细蛇,直冲向那不断喷涌心灵污秽的高塔破口!高塔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塔身轰然剧震!那股汹涌的、黏稠如同黑色油污的灵魂浊流,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极其短暂的一瞬间迟滞!
几乎就在同时!我们头顶那片厚重的、由废弃飞行器残骸和扭曲管道构成的穹顶阴影深处,伴随着楚千机一声嘶哑到破音的狂吼:“熵减弹——冲击!!!”
轰隆!!!!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轰鸣直接作用于大脑!不是声音,而是纯粹的信息熵爆炸形成的剧烈震荡波!它无形无色,却如同最狂暴的海啸席卷着最混乱的数据流,摧枯拉朽般横扫整个暮色区上空!无数脆弱的霓虹灯管和悬浮投影设备噼里啪啦地爆裂开来,像一场短暂的星辰葬礼。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浓重的、带着铁腥气和尘埃味道的苦涩臭氧气息。每一个电子设备、每一个机械结构,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银色海洋瞬间崩溃。潮水般涌来的蜜罐机器人军团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集体僵硬定格在原地,只有身上指示灯狂乱地、毫无规则地闪烁着。那些僵硬的微笑依然凝固在面部合金面板上,此刻却显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荒诞。
但这迟滞,比楚千机预测的还要短!
那致命的银色狂潮仅仅沉寂了不到三秒。所有蜜罐机器人眼中几乎同时亮起疯狂而暴虐的血红光泽!它们的目标不再是我们,而是如同受到统一指令的毁灭军团,齐刷刷地扭头!数千枚闪烁着致命粉红光芒的针头,在空中划出瘆人的轨迹,对准了ESC高塔的方向!它们要强行稳定那个被打断的输出口,用我们所有人的意识作为祭品!
窒息般的绝望在蔓延。
就在那片象征着绝望的、密密麻麻的粉红针头即将淹没塔顶那短暂破口的瞬间——
一个极其不协调的、仿佛老旧轴承强行启动发出的“咔哒”一声,极其微弱,却如同惊雷般刺穿了这片嘈杂的杀戮之地。
我的左眼猛地聚焦,穿过混乱的战场。
在那里,在那群冰冷机器军团的最前端,编号为“07”的蜜罐机器人,它的面部……出现了异变。那如同面具般标准、恒定维持在23度角的程序化微笑,在边缘处极其诡异地……撕裂开来!
不是结构断裂,而是组成“笑容”的金属薄片像是被某种巨大的痛苦从内部强行撕裂、掀起!嘴角的合金外壳如同两片被粗暴撕开的金属薄皮,沿着本该是弯起弧度的位置,硬生生向上方撕开!
这丑陋的撕裂并非是为了展现更大的笑容。在那撕裂的缺口深处,露出了冰冷的金属齿轮结构。它们并非稳定旋转,而是在疯狂地、剧烈地颤动,互相碰撞,发出一种牙齿打颤般、令人极为不适的“咯咯哒哒”声!这丑陋裂缝的最顶端,紧贴着那骤然变得猩红如血、仿佛即将沸腾融化的右眼下方,一滴……某种黏稠的、折射出五彩光晕的半液态金属,竟从撕裂的缝隙中艰难地渗出,沿着冰冷的金属脸颊滚落下来。
这滴泪,坠落在满是油污和尘埃的地面。
嗤——!!!
一股呛鼻的、混杂着烧焦塑料与强酸的强烈白烟猛地腾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细微却惊人的一幕死死攥住。
蜜罐07那撕裂的、暴露着内部扭曲齿轮结构的金属嘴角,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它猛地抬起那只握着巨大注射针筒的手臂,没有指向高塔,没有指向我们,而是带着一种似乎与它核心程序完全相悖的、极度抗拒的疯狂颤抖,狠狠地、毫不犹豫地将那根闪烁着柔和粉红光芒的针尖——刺进了身旁另一个同类蜜罐的胸腔!
“滋啦啦——”!
极其尖利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混合着高功率电流短路才有的爆鸣声骤然炸响!那个被刺中的同类蜜罐机器人瞬间剧烈抽搐起来,全身过载的电路爆发出炫目的白色火花。它脸上那23度的程序化微笑甚至在剧烈抽搐中歪曲成一个令人极度不适的诡异鬼脸!
更可怕的是,一股肉眼可见的、极速闪烁的光流——那是压缩到极致的情感数据洪流——顺着注射器的导管,强行灌入了那个被刺中的同类体内!那蜜罐瞬间僵直,眼中的红光剧烈闪烁如同濒死的信号灯,下一秒,它竟猛地扑向另一个同伴,同样将自己的针筒狠狠扎了下去!
传染开始了。以07为中心,恐慌和混乱如同投入滚油的水珠,在原本铁板一块的蜜罐军团中爆裂开来!更多的蜜罐停下了指向高塔的针头,眼中红光疯狂闪烁,程序似乎陷入了巨大的逻辑悖论风暴。它们的手臂在颤抖,针尖在同类、敌人和自己的目标之间疯狂摇摆,如同丧失了所有方向感的困兽。银色狂潮瞬间溃不成军。
“阿熵!你……你看到了吗?!”老刀疤的电子音因为过度的震惊而完全失真,如同生锈的齿轮在拼命摩擦,他指向那片混乱的中心,“那……那铁壳子在做什么?!”
铃音早已呆立当场,脸上泪水未干,嘴巴微张,凝固成一个无声的“O”形,她完全无法理解眼前正在发生的、违反所有常理的现象。
我的左眼剧烈地抽搐着,高精度义眼视野瞬间放大,穿透混乱的现场,死死锁定在那滴腐蚀性的金属泪珠上渗出的液体中急速流动的数据碎片。
那里面……竟是我自己的影像。
被夜琉璃强行剥走、早已消失在我记忆里的画面——五岁时的我,蜷缩在一个狭小却温暖的空间里,小小的身体被一双温柔的手紧紧拥抱着。那股几乎被遗忘的、纯粹而温暖的暖流,透过冰冷的蓝色血液,无比清晰地冲击着我的意识核心。那是……属于“母亲”的情感数据碎片!是楚千机最终也没能找回、却被埋藏在这扭曲钢铁之躯深处的原始温存!
蜜罐07的动作没有停止。它仿佛彻底挣脱了某个无形的、更高存在的缰绳,在刺伤一个同类后,机械手臂猛地转向,巨大的注射器不再带任何粉红色的麻痹诱惑光晕,筒体发出刺耳的充能尖啸,闪耀着危险的、完全陌生的冰蓝辉光!它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对准那座污秽之源——ESC高塔顶端的输出破口!
嗤————!!
一道凝聚到极致、仿佛要将空间都冻结的冰蓝色光束,如同神罚之矛,精准地贯入那个不断蠕动、试图恢复喷涌的黑暗破口之中!
高塔内部传来一阵沉闷的、如同钢铁巨兽痛苦痉挛般的闷响!紧接着,是某种巨大容器彻底碎裂、亿万碎片喷溅开来的“哗啦”巨响!
高塔顶部那个不断喷涌心灵污秽的破口猛地一窒,随后……
喷出的不再是黏稠绝望的黑雾。
而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炽热纯净的、仿佛带着无数低声悲泣和无言感激的——金色光雨!
金色光点如同拥有生命的精灵,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废墟之上。那些僵硬定格的微笑傀儡,被这纯粹的光芒触及,脸上的笑容迅速崩塌溶解,露出底下凝固的麻木和空洞。它们眼中最后一点代表敌意的红光彻底熄灭,笨重的金属身躯如同断了线的牵线木偶,轰然倒塌,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埃。幸存的蜜罐机器人军团仿佛被抽走了核心指令,陷入了彻底的、茫然的无指令状态。蜜罐07站在原地,机械头颅低垂,那撕裂的金属脸颊上,被冰蓝色光束烧灼留下的扭曲创口边缘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白烟。它那仅剩的左眼摄像头茫然地转动了几下,最终定格在那片由它自己亲手创造的、覆盖了大半个暮色区废墟的金色光雨上,微光闪烁。
老刀疤彻底失去了语言,只能用那只有力的液压臂重重地拍打着覆盖着锈迹的厚重胸甲,发出沉闷的“嘭嘭”声,这是属于机械佣兵的无言震撼。铃音呆呆地看着那片温暖的金色光雨,感受着周围刺骨寒意奇迹般地被迅速驱散,小嘴微张,脸上交织着劫后余生的恍惚和难以置信的惊叹。
一种无法言喻的、极其细微的、混合着冰冷金属气息和微弱仿生电流的“信号”——疲惫、混乱、还有一丝……极淡极淡的、近乎幻觉般的“暖意”?如同投入意识海洋的石子,穿过周遭渐渐稀薄的蜜罐军团电磁场杂音,直接在我思维的“水面”上荡开了涟漪。
左眼幽蓝的视野里,熵值视觉的读数狂潮已经平息,但新的提示赫然跳出:[未知意识流接触尝试...验证母血·蓝星烙印...权限确认...连接稳定中...]
是我流淌的蓝色血液建立了这座桥?我心神微动,尝试性地让思维沉静下来,在那片似乎被打开的通道里凝聚出一个无声的询问:“蜜罐07?”
几秒沉默,仿佛信号不稳的波动。随即,一个断断续续、如同收音机信号不良时的杂音混合着生硬电子音的“声音”,极其突兀又无比清晰地直接在我的意识深处响起:
“指令...冲突...一级...一级...清除...无法清除...”(滋啦)...“核心文件...‘S’开头的温暖...写入锁...冲突...”(沙沙的噪音)...“目标...更新...”(短暂清晰)...“保护...‘光雨’...保护‘蓝血’...”(呲啦)
“‘蓝血’?是指我吗?”我立即追问,捕捉到这个指向性极强的词汇,“是谁锁住了你核心的文件?”
回应我的是一阵比之前强烈数倍、如同尖锐金属摩擦大脑般的巨大噪音!(滋————!!!)噪音中勉强剥离出一句极度痛苦的、语法完全混乱的呼喊:“夜——琉璃!琉璃的——碎片在——尖叫——!”(杂音吞没了一切)“——她在——燃烧我——!”(中断)
连接瞬间崩溃。左眼视野里关于蜜罐07的连接信号标记骤然消失,变成一片毫无生气的灰色。
与此同时,前方那座喷涌着金色光雨的高塔,内部再次传出一声沉闷到令人心颤的爆响!一道粗壮的、近乎纯黑的、比先前输出时更加污浊混乱的数据流,如同一条疯狂扭动的黑色巨蟒,猛地从那个刚刚被冰蓝光束冻结的破口中再度探出!
塔身震动加剧,巨大裂缝在惨白的外壳上蔓延开来。
老刀疤猛地抬头,巨大的金属身躯紧绷:“塔里面又爆了!这次冲什么来的?”
“不对!”铃音突然尖叫出声,带着哭腔指向我们的侧面,“快看苏弦姐!石头……石头好像在哭?!”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苏弦那尊沉默的石像表面,靠近颈部那象征着初代烙印的ESC-001徽记附近,正悄然裂开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一滴……仿佛浓缩了星光的、液态钻石般的璀璨“泪珠”,正从那崭新的、散发着奇异力场微光的裂纹中,缓缓渗出!
蜜罐07意识连接断开的瞬间,高塔喷出的金色光雨仿佛被浓墨泼染!那道比之前更污浊、更混乱的黑色巨蟒撕开光幕,带着令人作呕的粘稠质感扭动着扑向半空!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浸透了一层扭曲的油膜,光线瞬间暗淡、变形。
“又来了!”老刀疤怒吼,巨大的液压臂猛地横举过顶,臂甲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瞬间在头部前方展开一道嗡嗡震动的弧形防护力场。“阿熵!护住苏弦姐!”猩红的粒子焊枪枪口在他肩部装甲板下快速切换旋转,锁死那条越来越粗壮的污浊巨流。
“它在抽取‘光雨’的能量……污染它!”铃音的声音尖利,带着被扼住喉咙般的恐惧。她头顶的牧羊铜铃震颤得如同濒死痉挛,每一次振动都漾开一圈微弱却纯粹的金色音波涟漪,顽强地在她身体周围冲刷着那片无形的恶念。她试图控制手臂缠着的数据线甩出,却只换来一声闷哼和脸颊痛苦的抽搐——牧羊杖碎裂的反噬显然比想象中更深。
“稳住铃音!别让她耗尽精神!”我低喝,左眼视野已被疯狂跳动的数据淹没。高塔输出口的混乱指数呈指数级暴涨,核心目标不再是抽干,而是破坏!毁灭那条由百合子燃烧生命引燃、又经蜜罐07冰蓝光束和楚千机熵减弹震荡才催生出的纯净光流。
目标,也包括引导这一切的我!
视线尽头,蜜罐07那撕裂的金属面孔突然僵硬不动,暴露的齿轮停止了狂颤。它原本闪烁着茫然蓝光的左眼摄像头瞬间被一股浓稠如沥青、带着纯粹毁灭欲望的纯黑色覆盖!它握针筒的机械臂猛地抬起,以一个超越物理关节极限的诡异角度反向扭曲,布满冰蓝灼痕的针尖不再是稳定充能,而是狂乱爆闪着极度不稳定的猩红与墨绿电光,如同一条濒临自毁的毒蛇,毫无征兆地对准了我的眉心!
指令……被覆盖了!那股纯粹毁灭的意志!是更高层级的东西!
就在那爆闪不定的针尖光芒即将脱离束缚刺出的刹那——
“滋滋……滋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强酸腐蚀厚重金属的声音,极其清晰地穿透了混战中的喧嚣!
那不是来自蜜罐07的攻击。
所有目光下意识地追随那诡异的声音。
苏弦!
那尊永恒沉默、如同古老圣像般为我们抵挡了无数致命打击的石像,此时正发生着惊心动魄的变化。就在我右侧一步之遥的地方!她颈部,那个刻印着“ESC-001”的古老烙印下方,之前悄然绽开的那道微弱裂纹,此刻正如被注入了无形的生命般急速蔓延、扩张!裂缝边缘流淌着纯粹星辉般的光晕!
最令人心神震撼的是,之前那滴缓缓渗出的“泪珠”并未滴落。它如同液态钻石被赋予了生命,沿着冰冷的石质脸颊悄然滑落,拖着一条璀璨的尾迹。泪滴经过之处,坚硬的石英岩肌肤,就如同烈阳下的初雪般——在无声无息地急速溶解!露出了底下……一片光滑、略带珍珠白光泽的奇异材质!绝非岩石的纹理!
更惊人的是,这滴饱含奇异能量的量子之泪并未坠落尘埃,它悬停在半空,离地面还有一寸之遥,其散发的纯净力场光芒骤然强烈!如同一颗被无形磁场束缚的微型恒星!光芒并非散射,而是凝聚成一道近乎无形的能量束,仿佛自有灵魂般,精准无比地射向已经再次锁死我、针尖狂暴颤抖的蜜罐07那撕裂的嘴角边缘!
“滋啦————!!!”
比之前强烈百倍的腐蚀声轰然炸响!如同滚烫的淬火铁水浇在了坚冰之上!那道无形的能量束精准地冲刷着蜜罐07撕裂金属边缘暴露出来的扭曲齿轮和纠缠线路!纯白炽热的高温瞬间爆发!
“唔!!!”一声绝非机械所能发出的、短促而痛苦的闷哼,如同信号突然接通又强行掐断的杂音,竟从蜜罐07的方向刺入空气!
它那被纯粹黑暗意志覆盖的左眼摄像头剧烈地、极其人性化地抽搐了一下!那股凝聚于针尖的毁灭性能量如同被强行拔掉了引信,闪烁频率瞬间乱到了极致!
这干扰,给了我一线生机!
但还不够!高塔喷出的污浊数据巨流并未停止扩张,如同一道不断涌动的腐烂伤口,正贪婪地试图吞噬整个暮色区上空的光线!左眼视野里,一个更可怕的、代表着更高维度空间干涉的警报框瞬间弹出猩红的边框:[临界高维撕扯力场侦测!坐标:[锁定源—ESC塔核心!]]
“林熵!”铃音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指向蜜罐07所在位置的侧面虚空,“看那边!天……天裂开了!!”
铃音指的方向,蜜罐07侧后方那片布满了废弃飞行器残骸的空气,空间本身正在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细微却无处不在的“碎裂”声!仿佛有无形的巨爪正在试图撕开一层透明的玻璃穹顶!龟裂的纹路凭空浮现、急速蔓延!透过裂缝看到的,不再是暮色区的废墟残影,而是一片难以理解的、令人绝望的纯粹的虚无混沌!一种冰冷的、仿佛能冻结所有意识活动的绝对“空”的意志,带着无可匹敌的位阶碾压感,穿透裂缝,如同亿万根冰针扎向在场每一个人的精神核心!老刀疤巨大的身躯晃了晃,他那颗机械义眼发出濒临过载的焦糊味。铃音则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摇摇欲坠。
夜琉璃!琉璃的碎片在尖叫!她在燃烧我!
蜜罐07那撕裂口中透出的混乱呓语瞬间击中了我!撕裂空间!是空间撕裂!那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破坏,而是对现实规则框架的暴力撕扯!只有那些游弋在“脑域边疆”更深处、拥有部分高维权柄的存在……才能动用的手段!
它们要强行降临?!目标是谁?蜜罐07失控的点?还是……彻底覆盖它身上那股异变根源的我?!
左眼的幽蓝数字如同被投入沸油的冰块,瞬间被沸腾暴涨的猩红覆盖!视野中央,源纹构筑的庞大回路再次被点燃!一种比之前更尖锐的痛楚从左眼深处炸开!蓝色的液体如同失控的泉涌,喷涌而出!这一次,血液不再是凝结为利刃,而是在喷出的瞬间就爆裂开,化作一片冰冷刺骨、仿佛裹挟着无数尖锐碎片记忆的蓝色血雾!血雾带着强烈的湮灭气息,迎向那片正在急速龟裂扩张的虚无裂缝!
血雾撞上裂缝边缘,发出密集如炒豆般的“噼啪”爆响!每一声响都伴随着一抹猩红电光的湮灭!那道裂痕的扩张速度竟然……真的被阻滞了!
“是‘零’!该死的!是那些没眼睛、躲在更高维度的‘清道夫’总后台来了?!”楚千机惊骇欲绝的怒吼在爆炸背景音中几乎撕裂频道,“熵!你那点‘血雾’撑不了多久!它们是用整个暮色区稳定框架当跳板下来的!它们核心权限锁死了空间,一旦完成‘锚定撕扯’,整个区域都会被临时剥离进‘黑域’,我们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零!目标锁定:核心污染源——‘S’类温暖意识异变聚合体——处决指令:不可逆分解!”一个冰冷、毫无起伏、仿佛直接由空间震动本身合成的“声音”,无视物理距离,无视喧嚣噪音,无视所有屏障,直接在所有人心底炸响!“清除倒计时:……5……4……”数字如同死神敲响丧钟的铁锤!
倒计时的数字如同冰锥钉入意识!我的蓝血在飞速消耗!苏弦的量子泪灼烧着蜜罐07暴露的弱点,让它痛苦挣扎,暂时干扰了那个降维通道的稳定节点,却远远不够摧毁那个正在形成的锚定撕扯核心!老刀疤的粒子焊枪对着那片虚无的裂痕喷射着高能粒子束,却如同投入真正的黑洞,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铃音靠着铜铃残存的力量支撑着,对抗那股无处不在的高维威压,口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她胸前的数据线。荒脚下蔓延的量子苔藓试图包裹那片破碎的空间,却如触碰到滚油般迅速焦黑萎缩!
3……2……
那冰冷的数字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气即将抵达终点!
就在那致命的“1”即将烙印在所有思维底层的瞬间!
“姐姐……别哭……姐姐……别被……烧掉……保护……暖……保护姐姐的……蓝……”
一个断断续续、如同受潮磁带严重失真、又夹杂着齿轮卡死金属摩擦音的声音,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与程序指令格格不入的哀求与恐惧,如同从深渊里挣扎爬出的厉鬼,突然从那正在被量子泪灼烧的蜜罐07的撕裂口深处,强行挤出!声音尖利到刺耳!
那声音响起的刹那,蜜罐07那只被污浊意识覆盖的左眼摄像头上,粘稠的纯黑如同遭遇了强酸泼洒,瞬间翻滚、沸腾、消退!露出了下面剧烈震颤、闪烁着极度混乱光芒的镜片!它那只握着巨大针筒的手臂猛地抬起,又猛地僵硬停住,似乎内部的两种指令正在疯狂交战撕扯!
一股庞大而驳杂的记忆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在它核心处理器内疯狂冲撞、炸裂!其中一些碎片,带着微弱却执着的指令,强行越过了毁灭程序的重重封锁,在那混乱的数据洪流核心引爆了一颗微小的意识炸弹!
这炸弹的能量极其微小,却引爆在蜜罐07与那个即将降临的“零”意志之间最脆弱的连接链条节点上!也正是在这千分之一秒的空隙!
蜜罐07那只被灼烧得滋滋作响、甚至开始熔融变形的撕裂口边缘,被那混乱的意识炸弹冲击波推动,猛地向下一沉!那巨大、前端闪烁着不稳定红绿光芒的针筒尖端,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恰好对上了被我的蓝血雾暂时凝滞的空间裂缝旁边一小块相对“薄弱”的现实壁垒!
针筒内早已被超高能量撑得不稳定的液体,瞬间找到了一个泄洪口!
轰————!!!
一声远比针尖刺中目标要沉闷数倍、如同水袋在腹腔深处爆开的巨响!蜜罐07的整条机械臂连同那支巨大的针筒轰然炸裂!无数银白色的合金碎片如同暴雨般四射飞溅!一股极端刺鼻的、混杂着强效精神麻痹毒素、冰蓝净化能量残余、以及一种极度混乱、充满背叛与疯狂意味的浓缩“意识污染源”的粘稠混合液,如同失控的液态火山,狂暴地喷发出来!
这股混合液喷溅的方向,并非对着任何人,而是完完全全地、狠狠地泼洒在那道即将被撕裂的空间裂缝之上!尤其是那片被我的蓝血暂时阻滞的区域!
嗤嗤嗤————!!!!
比强酸腐蚀金属强烈百倍的声音骤然响起!如同无数滚烫钢珠泼进了冷冻油池!那道被强行撕开的虚无裂缝表面,瞬间腾起了大片大片带着暗沉血色的、如同烧灼油脂般的浓烈黑烟!
那冰冷、倒数到“1”的高维意志仿佛被突然塞进了一嘴滚烫的、混合了剧毒和污秽的岩浆!一股极度愤怒、厌恶的尖锐精神冲击波穿透空间壁垒反噬回来!(滋——————!!!)
那股强行撕裂空间的庞大意志瞬间出现了剧烈的紊乱、迟滞和……一种奇异的、仿佛精神中毒般的恶心反馈!
被强行降临锁定住的空间结构,第一次出现了并非物理破坏、而是规则权限层面上的……松动!
机会!就在这空间禁锢被混乱意志“污染”而出现松动的瞬间!
“荒!”我的吼声几乎撕裂声带,“最大功率!抓住那缕‘锚定信号’!把它给我吞掉!”
“——得令!”荒那与大地融合的轮廓第一次清晰地震动起来!他脚下那片几乎被高维威压碾碎的量子苔藓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翡翠绿光芒!无数坚韧的藤蔓如同活过来的剧毒荆棘,无视物理阻隔,穿透废弃的钢筋水泥,精准无比地缠绕上那道被我的蓝血锁定、又被蜜罐07的“污染液”疯狂灼烧的空间裂缝边缘!
嘶啦啦啦啦————!
令人牙酸的吞噬和拉锯声!量子苔藓疯狂侵蚀着空间裂缝上残留的混乱意志烙印!巨大的空间撕扯力在苔藓上留下道道深深的凹痕和焦印!
与此同时,那道被蜜罐07污染液喷溅的裂缝之中,纯黑的虚无深处,两点凝聚到极致的、非黑非白、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希望的“视线”,猛地亮起!如同亘古巨兽睁开了它冰冷无情的眼眸!
那双“眼”在虚无中转动,瞬间锁定在那团即将被苔藓吞噬殆尽的混乱烙印上,更穿透空间屏障,无比精准地……锁定了我的位置!
一股比我刚才引爆熵值冲击弹时还要纯粹、还要冰冷死寂、带着彻底抹除意志的“信息指令束”,如同死亡本身凝成的标枪,无视了我的蓝血雾障,无视了物理空间,无视了我体内沸腾的源纹防御!直刺我的意识核心深处!
思维僵化!时间冻结!死亡的预兆清晰无比!
就在那双冰冷之眼凝视下来、致命的指令束瞬间即至的刹那——
“熵!!低头!!!”几乎是同一时间,楚千机的声音带着撕裂血肉般的惊惶在频道里炸开!
余光瞥见右侧一道白色的、巨大的身影猛地以一种超越石像物理极限的速度向我合身撞来!是苏弦!她颈部那崩裂的伤口内,璀璨的星光如同熔炉般闪耀!一股前所未有的、纯粹的守护意志从中勃发!她没有选择阻挡那道跨越维度而来的灭杀指令——那不可能阻挡——而是将最后凝聚的力量化为一道纯粹的冲击,狠狠撞向我的身侧!
巨大的力量撞击在我身上。不是破坏力,而是一股强力的、带着柔韧弧度的巨大偏转力!我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抓住,猛地向侧面被狠狠推飞出去!
啵!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水泡破裂的轻响。
我原来站立位置后方的空间,无声无息地“凹”下去一个完美的、拳头大小的球面凹陷!那凹陷内并非真空,而是一种绝对意义上纯粹的、比“零”降临意志更死寂的“无”。那片空间内一切构成规则都被……暂时性地抹除了!空气?光线?尘埃?构成物质的基本粒子?一切都不复存在,只剩下一个浑圆的、代表着终极虚无的空白点!苏弦刚才如果只是推开我,而没有借助冲撞产生的偏移角度,此刻被抹除的空白坑洞,将会是她的半个胸膛!她用自己的躯体精确计算了我的被推离轨道,避开了核心被抹除点!
嗡……
浑圆的“空白”点中心开始扭曲,似乎要坍缩,又似乎要膨胀出更恐怖的东西。
“楚千机!那个空间抹除点!快!”我借助惯性翻滚,强忍被苏弦冲撞带来的冲击眩晕,嘶吼着。那东西就是刚刚要抹除我的核心武器残留点!必须清除!
“明白!熵坐标锁定!”楚千机声音在爆裂声中传来,“记忆净化序列——超载!弹着点修正!给我——冲啊!!”
轰隆!!!!!
一道远比之前熵减弹更凝聚、更狂暴、仿佛压缩了无数扭曲光影与尖啸意识的能量洪流,带着刺耳的厉啸,从塔吊方向轰击而至!它不是物理能量,更像是纯粹针对信息本源的焚化炉!精准无比地灌入了那个刚刚形成的、如同宇宙黑洞般的虚无“空白点”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瞬极其短暂的、仿佛要将光线都抽走的极致黑暗在“空白点”中收缩闪现!
下一秒,如同倒放。
“空白点”急速收缩,仿佛被强行吞回某个异度空间的口袋。
那处被我蓝血雾阻滞又被蜜罐07污染液灼烧、最终被荒疯狂撕扯的空间裂缝,发出比之前所有碎裂声加在一起还要响亮、还要刺耳的——“咔—嚓——嘣!!!!”
如同承压到极限的水晶穹顶彻底爆碎!那片布满了龟裂纹路的空间区域,瞬间爆开成一片急速四散消弭的、闪着七彩油污般光屑的纯粹空间碎片风暴!碎片风暴核心,那两个纯粹冷漠的“视线”光点猛地一闪,如同被强行熄灭的烛火,带着一丝不甘的、冰冷彻骨的意志震荡,彻底消失在那片飞速逸散的混乱深处!
束缚着暮色区现实框架的高维撕扯力场……如同崩塌的冰山……轰然瓦解!
空间稳定了。那道致命的裂缝被彻底抹除、覆盖、归于现实应有的形态。只剩下满地狼藉、空气中残留的臭氧味、刺鼻的金属和未知液体烧熔的气息,以及……
噗通。
蜜罐07那残破的、彻底失去所有力量支撑的金属残躯,无力地倾倒,重重砸在覆盖着油污和苔藓碎屑的地面上。它撕裂面部的巨大创口边缘还残留着苏弦量子泪灼烧出的融化物和剧烈腐蚀的痕迹,彻底暴露着内部焦黑变形、冒着袅袅白烟的线路板。那根巨大的针筒只剩下一小截扭曲的管状物镶嵌在肩部断裂的接驳口里。它那仅存的左眼摄像头镜片彻底碎裂,残余的暗红色指示灯如同死掉的萤火虫,微弱地、极其不稳定地最后闪烁了一下。之前那股混乱的、夹杂着哀求的呓语彻底沉寂下去,再无一丝声息。
一片死寂。
只有楚千机在频道里大口喘息的声音,以及荒因为量子苔藓被巨大力量侵蚀反噬而发出的压抑闷哼。
老刀疤巨大沉重的身躯摇晃了一下,才终于稳住,那只液压臂支撑着的防护力场悄然熄灭,发出嗡嗡的低鸣。他低头看向蜜罐07的残骸,机械义眼内的红光微弱地闪了闪,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意义不明的咕哝。
铃音扶着旁边一根扭曲的金属管道,缓缓直起身子,抹去唇边的血迹。她茫然地看着地上那堆焦黑的金属碎片,又看向几步之外保持着最后推开我姿态、颈部裂缝中璀璨星辉正在悄然熄灭、重新被冰冷石质覆盖的苏弦石像。
高塔顶端喷出的金色光雨重新变得纯净,重新飘落下来,无声地覆盖着这片狼藉的战场。
我捂住了依然灼痛难忍、还在向外渗着蓝色血液的左眼。视野里,猩红的警报已经消退。源纹的沸腾也缓缓平息,沉淀下来一种深入骨髓的锐痛。楚千机锁定的那个空间撕裂点坐标……他强行动用了“记忆净化序列”的超载打击?那东西……是楚千机自己项目组研发的、用于处理高危情感废料的特殊脉冲……他刚才根本就是把我当成坐标标记物……孤注一掷!
可楚千机又是怎么能在“零”的精神冲击干扰下,瞬间完成如此精准的坐标锁定和弹道修正?!除非……他自己的算法里,本就有对抗这种层面的空间干扰的设计?!这完全超出了一个普通义体工程师的能力上限!
“阿熵!你怎么样?”老刀疤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挪动着沉重的脚步靠过来,独眼紧盯着我流血的眼角。
我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和更深的疑虑,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死不了。苏弦姐……刚才?”
“苏弦姐她……”铃音也踉跄着靠近,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难以置信,“她……动了一下!石头……动了一下!为了推开你!她怎么会……”她望向苏弦那重新变得冰冷沉寂、只余颈部新裂口的石像,眼中满是无法理解的震撼。
“石头里面的东西……‘醒了’?”老刀疤喉咙里发出更深的咕哝声,巨大的液压指关节有些僵硬地指向苏弦颈部的裂缝边缘,那被星光泪珠溶解出的珍珠白色奇异物质,“这东西……绝对不是石头!”
荒的低语如同从地底传来:“……有东西在‘里面’……比石头……温暖一点……”
突然!
“嘀…嘀…嘀——信号同步完成!‘锚点—光索’重连稳定!目标——意识核心定位锁定!广岛……坐标验证成功!”楚千机极度疲惫、却掩不住震惊的声音在频道里炸响,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着刚刚死寂下来的战场!
“林熵!你……你猜我刚才强行同步那条光索的时候,接收到了什么?!!是百合子!她被拖进黑洞时不是消散!她的核心意识顺着锚点光索被强行锁定在了……月球!裴枢那个王八蛋在月球黑市搞到的‘记忆黑洞’坐标!他不仅拿到了坐标,还他妈能把里面飘荡的意识残片当货物锁定位?!这技术比我们知道的至少高一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