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总角之宴

顾云墨闻声转头，只见一位身着白色劲装的英气女子缓缓踏入醉仙居，腰间佩戴的宝剑寒光凛冽。

“不知姑娘是来求爱，还是来寻仇？”顾云墨把玩着手中茶杯，不紧不慢道。

顾云墨心中暗自揣测。以原身往昔的行事作风，来者大概率是寻仇的。但如今王九在侧，他倒也不惧。

“那殿下猜猜我是来干嘛的呢？”女子步步逼近，凤目直视着他。

此时，顾云墨才看清她的长相。

眼前人眼似点漆、眉若寒峰。长睫轻颤，浅浅朱砂泪痣在眼下晕染，琼鼻秀挺，鼻尖微微透粉，为冷峻的面庞平添几分柔美。

女子解下腰间佩剑，“啪”地一声将长剑拍在顾云墨桌上，震得茶杯轻颤。

然后她眯起狭长凤目，居高临下的看着顾云墨等待着他的回应。

“呃…这位姑娘……”顾云墨被看得有些发毛，扭头向王九求助，却发现王九正眼观鼻、耳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草，要你有何用！”顾云墨在心里破口大骂。

他不知道的是，王九此刻却是左右为难，一边是自家殿下，一边是未来的王妃，但他却不知道现在的顾云墨连江家小姐都认不出了。

见顾云墨迟迟说不出话来，江璃一把抓起他的衣领，目光狠狠的瞪着他。

“听说你要找陛下退婚?”

“还在陛下殿前跪了一夜?”江璃的声音凶凶的。

“我，我…”顾云墨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压根没料到，眼前这气势汹汹的女子，竟是自己的未婚妻，原书中那个反派大boss。

“你要是再敢在外面鬼混，信不信我阉了你！”在顾云墨错愕的眼神下，江璃好看的眸子又朝他逼近了几分，鼻尖几乎相触。

一听“阉”字，顾云墨当即心头一横，再也忍不住，猛地挣脱江璃的手。

“我是不可能和你结婚的！”他大声道。

王九一听，刚入口的茶水差点喷出来，他怎么不知道自家殿下一直这么勇的。

江璃闻言玉手僵在半空中，凤目中突然水雾弥漫，就这么呆呆看着他，良久才出声。

“为什么？”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顾云墨慌忙后退一步，身子撞到了身后的桌子，桌上的杯碗随之轻颤，发出细微的声响。

为什么看着江璃的样子他竟然有些说不出口了。

他摇摇头，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我喜欢的是大家闺秀，温婉贤淑的女子，而不是你这种……这种……”他微微一顿，一时没有想到什么词来形容，但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总之，这婚我一定会找父皇退的！”

“你是在嫌我脏吗？”江璃听完他的话，眼中的水雾终于化作滚烫的雨滴，顺着脸颊滑落，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对，像我这种在生活在战场上的人，这双手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确实配不上你。”她自嘲一笑，转身离去。

没有争吵，也没有挽留。只是留下一道落寞的背影惹人心疼。

那日她亲眼目睹父兄战死沙场，却强忍悲痛，带领残部杀出重围，被称为北疆女战神。

重回金陵时，陛下召见她，目光中满是怜惜，温和的开口道：“爱卿，你有何愿望，尽管开口，朕定当满足。”

连皇帝都心疼她遭遇。

那时，她毫不犹豫回答道：“臣只想与秦王殿下成婚。”她没有忘记与顾云墨的约定，虽然已经物是人非。

然而此刻，她却泪如雨下，低声呢喃道“连阿墨也不要我了。”

顾云墨望着江璃那落寞离去的背影，心头突然疼起来。

“这是为什么？”他明明已经达到了目的，可为什么却高兴不起来。

当他看到江璃那清冷的面庞上，一滴晶莹的泪珠划过脸颊时，这泪，似是滴在他的心上，让他那原本坚定的心，也开始动摇。

“这是她的剑？”顾云墨的目光落回桌上，江璃遗落的宝剑寒光幽幽。江璃走的匆忙，竟未将它带走。

“不，殿下，这是您的剑。”目睹整个过程的王九低声道。

“我的剑？”顾云墨轻抚剑柄，指尖传来冰冷触感，在剑柄顶端，刻着一个小小的“墨”字。他好像都记起来了……

记忆碎片涌入顾云墨的脑海中。

记忆中，一个四五岁的少年，大大的眼眸中泛着天真，看着一旁泪眼汪汪的江璃，小声问：“璃姐姐，你怎么哭啦？”江璃比他大一岁，可此刻却呜呜咽咽的说道：“我娘亲去世了，只有她对我好。”

少年则不假思索道：“璃姐姐你别伤心了，那以后我对你好，好不好？”江璃止住哭泣，小小的身子还在抽噎，却郑重的点头：“好。”

又是一幕，少年十一二岁，站在江璃面前，满脸坚定：“璃姐姐，我以后一定要娶你。”

江璃满眼都是宠溺与期待：“好，我等你。”那时，她眼角弯弯。

再往后，少年十六七岁，将一把剑递给江璃：“璃姐姐，这把剑给你，等你回来了我就娶你。”

江璃接过剑柄，郑重许诺：“好，我一定回来。”

……

战场上，父兄皆战死，江璃被敌军团团围住，孤立无援下，她回想起与阿墨的约定，心头默念：“阿墨还在等我回去”，硬是从死亡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

可如今……

顾云墨悠悠一叹，“王九，你说我做错了吗？”

王九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口：“殿下全凭本心即可，只是…唉…”

顾云墨没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将宝剑收入鞘中，他何尝不知道王九想说的是什么，只是如今……

可他也只想好好的活着。如果江璃真的这么爱他，那新婚之夜为何会……

顾云墨眼中陷入了迷茫。

“回去吧。”过了许久，他轻声开口。

“好。”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言语。

抵达王府时，已至深夜。

顾云墨盘腿坐在床榻之上，两眼呆滞地凝视着手里的长剑，神情恍惚。

如果按照书中的剧情，他这么做肯定是对的，但是他的记忆做不了假，为何会这样，到底是哪里错了。

前来给顾云墨打水的王九，看见顾云墨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开口:“殿下，不是我说……”

“我知道。”顾云墨打断他，眼眸微抬眸，“我做的畜生事已经这么多了，还在乎这一件吗？”

“这不一样的。”王九脱口而出，“殿下您是喜欢江家小姐的。”

“哦？你一个武夫还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顾云此时笑的勉强。

“我同殿下一起长大，自然是知道殿下对江家小姐的感情的。”

“好了，你先下去吧。”顾云墨闭上眼睛，轻叹了一声。

王九离开后，顾云墨轻抚剑柄上的的“墨”字，脑海中不禁想起前世书中的诗句：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是我违背了儿时的誓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