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水很清，并无鱼影。
双手托腮，姜黛儿紧盯前方水面。
“看呐，看呐，我就说钓不上来鱼的。”
脸上神情不见改变，少年依旧那般不慌不忙。
“且等等，鱼也有鱼的心思，且让它好好想想吧。”
细长手指轻敲膝盖，少年嘴角也扬起了一抹愉悦弧度。
“你看看，鱼儿……这不就来了吗？”
少年话音刚落，于那潭水底部忽得游出了一条漆黑大鱼。
那鱼浑身密布着漆黑鳞片，而那它眼神更是透着一股森寒锐利。
被那水底的黑鱼一瞅，姜黛儿也是一声惊呼。
“好可怕的鱼！怎生的那般丑恶？”
后退半步，姜黛儿这才注意到耷拉在她手腕上的林戈。
“小白！你怎么了？小白！你可别吓我啊！”
手抚心跳还在，姜黛儿这才长舒一口气。
“原来是吓昏过去了，小白胆子可真小啊，还不如我胆子大呢。”
小心护好林戈的同时，姜黛儿也看到了那难以置信的一幕。
水底的黑鱼开始不断上浮了，它似乎是要咬钩。
可是那根本就不是鱼钩啊？它怎会那么傻？
也无鱼饵，又无弯曲，吞下那柄断剑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那剑一定会将它的肚子剖开的，它怎么会咬呢？”
姜黛儿喃喃之际，那少年却是依旧一脸微笑。
下一刻，于姜黛儿的惊呼声中。
水中黑鱼已经一口咬了上去。
张大嘴巴，身躯颤抖，一寸又一寸。
鱼竿震颤、锈蚀剥落、剑刃展露、穿喉断肠。
黑鱼挣扎之际，一簇簇腥臭黑血也随之不断溢出。
那些鲜血宛若墨水一般，很快便将潭水整个染成了黑色。
姜黛儿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哪里又看过这般场面。
双手用力握紧，姜黛儿已经吓的小脸煞白。
而水下那双肃杀鱼瞳更是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那般吞剑，看着就疼，它怎么还在继续往下吞啊。
此间潭水血染的同时，上方天空也开始出现一重重厚重黑云。
这天空似乎……是要下雨了。
静静地看着那水中的黑鱼，姜黛儿一时也愣住了。
与此同时，后面的姜流云已经神魂惶恐了。
他哪里还看不出来。
那水下的东西根本就不是鱼！！
这方水潭难道是镇封！？
那鱼是想借着钓鱼之势摆脱束缚！
刚刚出水便能引发这般恐怖的天象变化！
道证金丹，共鸣天地！
难道它是金丹！？
这可能嘛！
即便不是金丹也是难得异种！
瞳孔剧烈收拢，姜流明心中已然生出一丝畏惧。
若那水中的鱼儿是大道金丹……那钓它的人得有多强？
能让金丹怪鱼甘愿受那吞剑之刑的年轻人……他得是何等可怕存在！
心中念头不住激荡，姜流云只觉得他的骨血都寒了一大半。
……
黑水不住泛滥，眼见鱼儿已经咬紧了鱼钩。
水边的少年也侧目看向了姜黛儿。
“女娃娃，这次是我赢了。”
笑容展露，信手一抬。
轰——
青竹抬起，山河震颤，天穹失色。
这少年钓起的似乎不是鱼，而是整片山河。
跟着这条黑鱼一起飞起的，还有无穷无尽的黑水。
骤然之间，天穹都被那黑水彻底遮掩。
于那翻涌黑水中，姜黛儿看到了那条吞剑黑鱼。
又见参差黑鳞，陡然开合，一道道强劲水气也随之激荡而出。
体内水汽排出，那条黑鱼的体型也变得愈发修长、凶恶！
它似乎不是鱼……而是一条漆黑的大蛇！
但是它又长着一对漆黑的鹿角。
姜黛儿并不知道它是什么。
涉世不深的姜黛儿不知，但是姜流云知道啊。
恐怖威压骤然下彻，姜流云的身躯也开始不安颤抖。
毕竟，他可没受那垂钓少年的庇护。
“蛟……龙！”
瞳孔不断扩大，姜流云也看到了更多细节。
于那狰狞黑蛟的腹下，竟然还附着三道纤细游影。
惊恐之际，姜流云又看见了那个缓步走来的垂钓少年。
“高唐还在，所以姜家依旧还有一次机会。”
“此次表现好了，便许你姜家一个跳脱资格。”
“至于如何表现，那便看你姜家的造化了。”
瞳孔中倒映着少年脸上那抹冰冷弧度。
姜流云更是一头跪在了地上。
“姜家……遵命。”
一步踏出，少年身影也随之彻底消散。
好似从始至终，这个少年都没出现过一般。
……
喉头翻涌，姜流云知道，这个棋盘又动了。
那些高高在上的执棋人又出现了。
“嗯？那人去哪了？”
“那黑鱼怎么也没了……”
环顾四周，姜黛儿却是没看见那钓鱼少年。
不等姜黛儿反应，姜流云便又抱着她迅速离开。
再然后，这父女二人便看到了那黑水滔天的汜水河。
遇山摧山，遇桥毁桥，纵横而下，不可阻挡。
黑水裹挟万钧之势，势必碾灭拦路一切。
看着汜水沿岸那生灵涂炭的一幕。
姜黛儿也是用力抱紧了姜流云的脖子。
“爹……”
“黛儿莫怕，我便在这里。”
眼眸幽暗，姜流云知道，这便是机会。
山河更改，说不定便能凝出一颗玄水重珠。
就在姜流云心中笃定的时候，姜黛儿却是陡然哭了起来。
“爹……小白、小白不行了！”
姜流云闻声看去，正瞅见那翻白眼的寒玉蛇。
看着奄奄一息的寒玉蛇，姜流云也是无可奈何。
蛟龙威压、天生压制蛇属，外加那神秘的钓鱼少年。
寒玉蛇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他能做的也只是让这寒玉蛇发挥一下它最后的余热了。
念头通达，轻轻震昏姜黛儿。
姜流云索性将寒玉蛇的血抽了个干净。
当下这种局面，还是姜黛儿的安危最重要。
况且说了，蛟龙走水，以后还愁找寻不到玄水重珠吗？
有着玄水重珠加以维系，何必再要这寒玉蛇？
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骗过姜黛儿即可。
抽血，取胆，三息之内。
姜流云的手那叫一个快啊。
……
乾道四十七年，蛟龙走水。
乾道四十八年，蛟龙立水府，衍泽国。
乾道四十九年，巨鹿军出山，一路南下。
乾道五十年，乾道帝驾崩，北地彻底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