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道纸人飘然而出，每一张都薄如蝉翼，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惨白的纸面上用朱砂勾勒出扭曲的人脸，嘴角咧到耳根，眼眶空洞淌血。
更骇人的是，它们竟随着阴风发出“咯咯“的尖笑，纸做的身躯扭曲伸展，如同活物般朝李清修扑来。
李清修强忍剧痛，抄起捕快掉落的大刀横劈。
刀身砍中纸人，却如同打在棉花上，那纸人顺势缠上刀身，尖锐的纸边竟如刀锋般割破他的虎口。
鲜血滴落的刹那，另外两个纸人发出兴奋的嘶叫，纸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管纹路。
“别挣扎了。“店主倚着门框轻笑，苍白的手指把玩着一枚铜钱，“这些可是用枉死之人的皮做的，最喜饮血。“
正说着，一个纸人突然贴地飞窜，冰凉刺骨的纸手猛地掐住李清修脚踝。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经脉直冲心脏，半边身子顿时麻痹。另外两个纸人趁机一左一右扑向他的咽喉和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高空突然传来一声雷霆般的怒喝：“大胆妖人，胆敢在中州闹事！“
声浪如潮，震得院中瓦片簌簌作响。
一道金光破云而下，在半空中“唰“地展开一幅三尺画卷。
画中女子云鬓高挽，杏眼含春，一袭轻纱罗裙下若隐若现的雪肤玉足踏着七彩祥云。最奇异的是她眉心一点朱砂点出的红莲，竟随着画卷展开渐渐亮起红光。
“文心真君的画灵？！“店主脸色骤变，手中铜钱“啪“地碎成齑粉。
画中美人突然眨了眨眼，纤纤玉足轻点画纸，竟翩然跃出。
罗袖翻飞间，三道金光闪过，那些纸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燃起青色火焰，转眼化作灰烬。
“走！“店主厉喝一声，身后的屋内突然飞出万千纸人。
这些纸人比先前更加诡异，就像是纸做的金童玉女，不过那双眼中流转的灵力如同淌血，张着血盆大口扑向画灵。整个院子顿时鬼哭狼嚎，阴风刺骨。
画灵美人却不慌不忙，素手轻抬，指尖绽放出一朵金莲。
莲瓣舒展间，那些扑来的纸人如同飞蛾扑火，触之即燃。她玉足轻移，每一步都在空中留下莲花虚影，转眼已逼近店主。
店主见势不妙，突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血雾中浮现出一张巨大的鬼面，张口就要吞没画灵。美人却掩唇轻笑，从发间拔下一支金钗凌空一划——
“刺啦！“
仿佛锦帛撕裂的声音响起，那鬼面竟被生生劈成两半。余势未消的金光径直穿透店主胸膛，在他心口留下一个莲花状的血洞。
“你...你竟不是普通画灵...“店主踉跄后退，鲜血从指缝间涌出。
话音未落，美人突然蹙眉，猛地转身看向李清修。
只见一缕黑气不知何时已缠上他的脖颈，正往七窍里钻。原来那店主方才喷出的血雾中，还藏着致命暗手！
画灵美人玉指急点，却见李清修突然双目赤红，周身腾起血色气浪。那黑气被血气一冲，竟发出凄厉尖叫，如雪遇沸水般消融殆尽。
“神魔锻体大法？“高空传来惊疑之声，“清修且住手！“
此时李清修才发现来者竟是书院先生周怀古。
一道青虹从天而降，落在院中化作个背着画筒的白袍书生。
他刚要说话，突然脸色大变看向店铺方向——那里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整间香烛铺突然塌陷，露出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血祭遁法！快封住地穴！“书生急挥衣袖，三支画笔飞射而出，在黑洞上方结成金光大网。画灵美人同时掷出金钗，化作百丈金光镇在洞口。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道血影从洞中激射而出，隐约可见店主狰狞的面容：“李清修！很好——“
“聒噪。“白袍书生冷哼一声，屈指弹出一滴墨汁。
那墨滴在半空化作锁链，将血影牢牢捆住拖回洞中。随着最后一道符箓落下，黑洞终于缓缓闭合。
院中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满地纸灰随风飘散。
李清修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栽倒在地。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画灵美人赤足踏莲而来，足踝金铃叮当作响...
再次醒来，李清修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前是一个香炉，冒着袅袅青烟，气味如兰似麝。
“你醒了！先生在文心亭等你”说话的是一位少年，李清修认的此人，他是先生的随行弟子，周文海！
在他的带领下李清修来到文心亭。
亭子建在湖心小岛，湖中满是荷花。远远看去，如同一副美景。
到达亭中给先生请安后，许久无言。
李清修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疑惑，开口问道：“先生，您是修士？“
周怀古微微一笑，拂袖示意李清修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悠然道：“清修，你可曾想过，为何朝廷要设科举，为何天下读书人皆要入仕？“
李清修一怔，回想起原身记忆中的科举制度，迟疑道：“为......治国安邦？“
周怀古摇头轻笑：“治国安邦是真，但更重要的是——所有学子，皆是修士。“
“什么？“李清修瞳孔一缩，“可学生从未感应到灵气......“
“儒家修行，不靠灵气。“周怀古指尖轻点茶杯，水面泛起涟漪，竟浮现出淡淡金色文字，“我们修的是——文气。“
“文气？“
“不错。“周怀古解释道，“诗、词、文章，凡被人传颂诵读，皆可凝聚文气。文章流传越广，诵读之人越多，文气便越盛，修行速度自然越快。“
李清修心头一震：“所以科举取士，实则是筛选能凝聚文气之人？“
周怀古赞许点头：“正是。凡人读书，可修身养性；而真正的儒修，一字一句皆可引动天地之力。昔日通天君子诗成惊风雨，笔落泣鬼神，皆因文气通天！“
李清修心中翻涌，难怪原身记忆中，那些大儒虽看似文弱，却能让妖魔退避，原来竟是这般缘由！
“等等，刚刚周先生提到了通天君子”李清修突然想到那个洞府，但又把心中所想按捺了下去转而问道“那先生方才画卷中的女子......“
周怀古抚须笑道：“儒家修行，前三境蕴文、正气、文心。而到达文心境需要养心，养心需交四友分别是琴、棋、书、画，'墨灵'便是其中一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