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争龙（三）

没多久，虞无涯四周，就被挤得密不透风。

各类水族，大小不一。

头连尾，鳍挨鳞，从上叠到下。

一眼看去，到处都是开合的鱼鳃。

像是一座正在呼吸的黑色城墙。

每一刻，都有一条小鱼葬身大鱼腹中。

但它空出来的缺口，很快就会被另一条鱼补上。

没有鱼在乎身边的鱼是不是捕食者，它们的眼中，只剩虞无涯那不断散溢龙气的巨大鱼身。

虞无涯眼神凝重，缓缓观察着四周。

水族之众，让他怀疑是不是这片水域的所有水族都来了。

哪怕那些鱼和他相比，犹如螳臂当车。

但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目光扫过一条条鱼，看着对方眼中的贪婪，虞无涯想要暂避锋芒的心思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眼底浮出的杀气。

看这意思，只要自己在一天，它们就绝不会放弃从自己身上咬下块肉来。

自己在它们眼中，估计已经成了份巨大的机缘。

既然如此......

虞无涯念头刚起，长尾就甩了出去。

闪烁着金光的长尾猛地划过“城墙”，像一柄快刀切进了豆腐。

一划到底。

飘荡的碎肉鲜血中，群鱼像是得了某种号令，不约而同的甩动尾巴，游向了虞无涯！

虞无涯舒展鱼身，一下又一下挥动长尾，将扑上来的水族尽数拍成肉沫，将整片水域变成了血海！

但群鱼却毫不在意前方水族的死亡，一条接一条，冲破尸身残骸，缓缓向虞无涯靠近。

浪涛般的哗啦声中，一道道青黑色的影子，就像一只只恶鬼，扑向流落无间地狱的神龙。

哪怕不得超生，也要从神龙身上撕下一块血肉，获得成为新的“神龙”的机会！

水波震荡，血海翻腾。

看着眼前仿佛永远不会减少的词条，虞无涯眼中的杀气愈盛。

‘想借我登天？

此路不通！’

群鱼不知虞无涯所想，但它们的行动从始至终，没有丝毫迟疑。

哪怕头尾断裂，残存的意识，还要控制脑袋向虞无涯游去。

一波又一波，如狂涛拍岸。

在留下无数碎肉后，终于有些皮糙肉厚的水族，凑到了虞无涯近前。

哪怕它下一秒就要被水波压碎，也不闪不避。

张开大嘴，咬向它永远都不可能咬动的金鳞！

不知过了多久，密密麻麻的“鱼墙”终于变得稀疏起来。

虞无涯心中一喜，却也忍不住生出几分疲惫之意。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何鳄龟会疑惑他身怀龙气却不离开这片水域。

哪怕他有服食天赋，都如此辛苦。

若是换做其他水族，恐怕早就被眼前这些悍不畏死的鱼吞吃殆尽了。

但不知为何，他隐约感觉做了个正确的选择。

仿佛就算他离开此地，这场劫难或早或晚，还是要落回他的身上。

到那时，说不定还要生出别的变数。

突然冒出的念头，很快就被虞无涯赶出脑海。

眼下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

既然做了，就不要瞻前顾后。

当杀则杀！

又是一尾挥下，正当他要收回尾巴时，斜刺里突然钻出一道诡异庞大的身影，一口咬在了他的尾巴上。

【大口鲶鱼，通四窍】

正是那条失去下半身大口鲶鱼！

虞无涯见状怒吼一声，猛地振尾，想要将它甩出去。

可大口鲶鱼咬得很死，撞碎了无数水族岩石，都没有松口，眼中透着股疯狂。

虞无涯火气顿生，意念一动就要召出灵舌。

就在此时，一直无声无息的鳄龟动了。

它猛地从泥沙中脱出，将脖子伸长到了极限，一口咬在虞无涯身上，借力顺势将四肢扣在金鳞之间。

电光石火间，虞无涯果断选择用灵舌先勒住大口鲶鱼，在它鱼鳃处收紧，强迫它松了口。

大口鲶鱼被勒得头晕目眩，仍不忘朝虞无涯游去，癫狂道：“尾巴，那是我的尾巴，我的！

九窍，还我九窍！”

它至今都忘不了，当年将要越过龙门时，被一条大口鲶鱼咬掉了已经化形大半的龙尾！

若非如此，它现在早就化生为龙，逍遥天地。

又岂会在那阴暗水域苟且偷生！

灵舌越收越紧，逐渐有血线从下身孔洞和鱼鳃处冒出。

大口鲶鱼却恍若未闻，眼中只剩下虞无涯那条有力的金尾！

下一秒，一道巨大的阴影将它笼罩。

它只来得及抬头看一眼，便被拍成了一滩肉泥！

一击得手，虞无涯也不停顿，召唤灵舌继续捆向鳄龟。

鳄龟见状吓破了胆，忙又缩回壳中，自然沉落，哀求道：“上仙，我是被迷了心智，求......”

当！

巨尾落下。

一道白色波纹，从尾壳交接处向四周扩散而去。

“上......”

当！

又是一尾。

虞无涯全然不顾扑到他身上的群鱼，就像一个铁匠，使出浑身力气，拍打着坚固的龟壳。

一连串波纹依次扩散，虞无涯身上也多了无数摇头摆尾的水族。

远远看去，就像一块长了鱼的树！

一连三十六下后，鳄龟龟壳轰然破碎。

虞无涯带着群鱼直冲过去，将鳄龟连壳带肉尽数吞入腹中，接着用力甩身，把所有鱼甩了出去......

一炷香后，水域重归死寂。

腥气扑鼻，血色仍浓。

虞无涯浮游在水中，将最后一条漏网之鱼，吞入了腹中。

不等他喘口气，脑袋忽然一懵。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凉意流转全身，虽未让他通窍，却让他感觉已经打通的窍穴更加灵敏。

更加...像人？

默默感受了会，再未发现异常后，虞无涯便吐出一串疲惫的泡泡，缓缓挪动身体，开始吞食战果......

灵山。

正与诸佛聆听如来讲经的观音大士，忽然眉目微动，下意识扭头朝南海方向看去。

一旁的文殊见状，轻声道：“大士可有要事？”

观音转回头，垂目道：“那度化池中有人渡劫了。”

“渡劫？可是化龙？”

观音微微摇头，“我正是疑惑此事。

不像是化龙，更像是修士破生死关。

可那池中尽是水族，恶戾缠身凡胎难去，九窍不全冥顽难渡，我讲经千年，都未曾有一水族真悟。

这人不是水族脱胎，莫非是......”

观音说着，掐指一算，忽然惊讶的微微睁眼。

怪哉。

为何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