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守灵(这章是契子正式剧情在)

2025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晚,三月的风还带着刺骨的寒意。

齐天站在医院走廊的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窗台。

他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银行卡余额。

三位数,小数点后还有两位。

“齐天!齐天在吗?”

护士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在!”

他猛地转身,差点撞到身后的垃圾桶。

“病人醒了,家属可以进去看看,但时间不能太长。”

护士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怜悯。

“病人情况不太稳定,你要有心理准备。”

齐天的喉咙发紧,点了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ICU病房的门。

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各种仪器的滴答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爷爷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原本就稀疏的白发现在更显得凌乱。

他的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手背上扎着输液针,整个人看起来比齐天记忆中小了一圈。

“爷爷……”

齐天的声音哽住了。

老人缓缓睁开眼睛,浑浊的瞳孔在看到大孙子时亮了一下。

他艰难地抬起手,齐天赶紧握住,那手掌干枯得像秋天的树叶,却依然温暖。

“小天…”

爷爷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来……过来……”

齐天俯下身,耳朵贴近爷爷的嘴唇。

爷爷的呼吸带着药味和衰老的气息,断断续续地拂过他的脸颊。

“爷爷不行了……”

老人的手指微微颤抖。

“这些年……攒了点钱……够你……再闯几年……”

齐天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砸在洁白的床单上,晕开一小片痕迹。

“爷爷你别说了,你会好起来的,医生说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爷爷轻轻摇头,另一只手艰难地伸向枕头下面。

齐天帮他拿出一个破旧的存折,封皮已经磨得发白,边角卷曲。

“密码……是你生日……”

爷爷的手指紧紧攥着存折,指节发白。

“你从小就……没爹……爷爷最……放心不下……”

齐天接过存折,翻开第一页,上面的数字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十万八千六百五十四元。

这笔钱对现在的他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二十多了……还没结个婚……”

爷爷的嘴角扯出一个微笑,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记得……小时候……你说要开小车带爷爷...出去旅游……”

齐天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当然记得,那是小学一年级,爷爷带他去县城玩。

他坐在爷爷肩膀上,看着广场上的地球雕塑信誓旦旦地说。

“等我长大了,要开着小汽车带着爷爷奶奶环游世界。”

爷爷当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说。

“好,爷爷等着。”

可现在,二十八岁的他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

爷爷的声音忽然变得急促。

“小天……要好好的……”

那只握着他的手突然松开了,像一片落叶般垂落在床边。

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变成了一条直线,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爷爷?爷爷!”

齐天疯狂地按着呼叫铃。

“医生!医生快来!”

医护人员冲了进来,开始紧急抢救。

齐天被推到一旁,他呆呆地站着,看着医生们忙碌的身影。

看着电击器在爷爷瘦弱的胸膛上按压,看着那些他叫不上名字的药物被注射进爷爷的血管。

十分钟后,主治医生摘下口罩,对他摇了摇头。

“很抱歉,病人已经……”

齐天听不见后面的话了。

他的世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所有的声音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机械地走到病床前,看着爷爷安详的面容,仿佛只是睡着了。

“爷爷……”

他轻声呼唤,眼泪无声地流下。

“我还没……还没带你出去玩过呢……”

护士们默默地退出病房,给他留下独处的空间。

齐天跪在床边,额头抵着爷爷已经冰凉的手,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

小学放学时,爷爷总是第一个站在校门口,手里拿着他最爱喝的橘子味汽水.

初中叛逆期,他逃课去看小说,爷爷找遍整个镇子的网吧,找到他时却没有责备,只是叹了口气说“回家吃饭吧”。

高中住校,爷爷每个月都坐两小时公交车来给他送自己腌的咸菜和煮好的茶叶蛋……

而他是怎么回报的?

大学毕业后六年,他换了七份工作,每次遇到困难就放弃。

爷爷打电话关心他,他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应酬,匆匆说几句就挂断。

过年回家,他嫌弃爷爷唠叨,躲在房间里玩手机……

“我他么的就是个混蛋……”

齐天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真特么的不是个人……”

夜幕降临,医院的灯光惨白。

齐天办理完各种手续,抱着爷爷的遗物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

爷爷的屋子还保持着原样,床头的相框里是他们祖孙俩的合影,那是他大学毕业时拍的。

爷爷笑得那么骄傲,而他则一脸不耐烦,急着去参加同学的毕业聚会。

齐天坐在爷爷的床沿,翻开那个存折。

除了最后一笔大额存款,前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每一笔小额存取。

他注意到,几乎每个月都有一笔支出,金额从几百到几千不等,备注栏写着“给小天”。

他的视线模糊了。

这些年来,每当他说要创业、要投资、要交房租,爷爷总是二话不说就打钱,而他甚至没问过爷爷的钱是从哪来的。

在抽屉里,齐天发现了一个记账本。

翻开第一页,上面工整地写着“家用账目”,日期从二十年前开始。

他颤抖着手指一页页翻看,发现爷爷把每一分钱的去向都记得清清楚楚。

买菜花了多少,水电费多少,甚至给自己买双袜子都记在上面。

而在“特殊支出”一栏,齐天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后面跟着的金额让他心如刀绞。

“小天找工作,说是要交工作服押金2000”

“小天再外面说是到需要租房子押金5000”

“小天说是找到好项目需要创业资金30000”

“小天说在外面生病了需要住院8000,这孩子生病都不知道早点看。”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上周,上面写着。

“这两天头越来越晕,买降压药68.5,存折到期转存,利息够给小天买件新外套了,这孩子总舍不得花钱买两件新鲜衣服。”

齐天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他蜷缩在爷爷的床上,抱着那本记账本,像小时候做噩梦时那样寻求安慰,但这次不会再有一双温暖的手轻拍他的背,说“不怕不怕,爷爷在”了。

夜深了,灵堂已经布置好。

亲戚们轮流守灵,七大姑八大姨的闲言碎语不时飘进齐天的耳朵。

“老齐这辈子不容易,年轻丧偶,中年丧子,拉扯大孙子,结果孙子不争气……”

“听说那小子在京城混了六年,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

“可不是嘛,整天做梦想当大老板,结果啃老啃到二十八九……”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扎在齐天心上,但他没有反驳。

因为他知道,她们说的都是事实。

凌晨三点,所有人都去休息了,只剩下齐天一个人守在灵前。

香烛的光映照着爷爷的遗像,那双慈祥的眼睛仿佛还在注视着他。

“爷爷……”

齐天轻声说。

“我知道错了……”

他拿出手机,翻看通话记录。

最近半年,爷爷给他打了43通电话,他接了的不到一半,通话时长平均不超过两分钟。

而他主动打给爷爷的次数是,零!

齐天试探着拨起爷爷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

直到提示音结束,也并没有人接起,他最后一丝幻想破灭。

齐天因为伤心过度眼前一黑,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