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隐藏的爱情(之三)

后来,小军问她,那时候为什么不选择离婚?小娅说:父母一生好强,要面子,他们刚刚回归了正常生活,在乡亲面前能抬起头。她不想让二老担心,选择了硬扛。小军数了数小娅后背上皮带印记,老实男人打人也老实,次次皮带抽打一个地方,小娅后背留下一个大大的x,深深嵌入光滑白晰的皮肤之内。小军的心中阵阵颤栗,不忍再看,涂了药,小心翼翼合上小娅的粉色连衣裙后面的扣子。太狠了。

小娅的老实男人跑得无影无踪,小娅咬牙坚守,耕地、施肥、播种、打药、收粮,把一袋袋玉米、小麦从地里拉回家,收入粮仓。又用车子推动磨房,磨成面粉,蒸为干粮。村里人看到小娅的身影在地里、家里来回穿梭,都伸大拇指赞扬,感叹一个女人生活的不易。乡里的浪子们在大街上见到小娅,想的是她独守空房的寂寞,因为他们虽然成群结队,呼啸喧哗,但他们内心是空虚的、寂寞的。

晚上,月牙儿孤悬夜空,发出冷冷的光,小娅累了一天,回到空荡荡的屋子,月光随着她照进屋内,桌子椅子柜子在黑暗中呈现出大致的形状,像怪物一样,冷森森。小娅开了灯,从锅里拿一个冷馍,一个碗,把冷馍掰成块,用暖瓶里半温的水泡泡,刚拿起筷子,外面传来几声猫叫,“小娅,在家吗?孤独吗?寂寞吧,哥哥来陪你了。”小娅一听又是浪了崔三,她拉亮院里的灯,从案板上抄起菜刀,冲到院里,“王八蛋崔三,姑奶奶很寂寞,孙子来陪你姑奶奶。”一阵轰笑渐渐远去。

浪子的特点是遇蜂蝶则浪,若碰到硬碴则远观为妙。

小军这一年退学回家,种地养自己及弟弟。在玉米地里与小娅的偶遇,并未改变两人的关系。两个家庭在一个村里存在着层级的差距。

一个二千多人的村落可以分为,

第一层级:村级官员,有实权,决定土地、宅基地,福利的分配,村民办事证明的盖章。

第二层级:有家人在外地当官的村民,特别是在当地县里、市里有人,对村级官员有影响力

第三层级:公家人,退休在家的,村民都比较尊重,村官管不到,也不愿得罪。

第四层级:在外做生意、打工经济条件好的村民,村民求一块外出,有一定地位。

第五层级:在各自家族中有威信的、精明的人,在农村,相同姓氏的会团结一致,共推代理人,在村里争夺话语权

第六层级:种庄稼能手,会手艺的人,识文断字,能算帐的人

第七层级:靠地、靠天,下死力气干活的人

第八层级:人丁不旺,下不了力气,又有拖累的人

第九层级:流浪街头的人

从9个层级来对号入座,小娅在村里是上等层级,小军是最底层的,两人天壤之别。

但命运的不可预测性,让我们有悲有喜。小军的弟弟病危,家里刚收了玉米棒子,来不及出售,凑不到钱去买药。

前邻有邻,同一角的家都借了一遍,小军还没凑齐500块,每一次治疗差不多一千块。小军看见躺在床上弱不禁风,随时有危险的弟弟,心如刀绞,来到院外,用头狠命的撞墙,为自己的无能而愤怒和自责。

从玉米地里窥见的粉色裙子出现在小军家的院子里,他家里很少来外人。是啊,谁愿意来呢?当地有名的贫困户,来怕沾了一身晦气。但小娅来了,婷婷玉立站在小军家的院子里,像一道光照进了这个没有什么希望的家。

小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蹲在地上,擦擦眼泪发呆。小娅走进屋内看望他的弟弟,给弟弟盖上一层薄薄的被子,在弟弟床头放了一千块钱。走出屋外,蹲在地上的小军还未回过神,额头上流着血迹。小娅轻叹一声,递了一包纸巾给他,说:“以后遇到这种要命的急事,来找我。”

粉红色的裙子像一片彩云飘来,稍停留就飘走了。

听到弟弟的喊声,他跑进屋内床边,看到那一沓钱,眼中又涌出泪水,抓起钱,蹬上自行车,来到乡医院拿药,飞快又回家,给弟弟推上药。看着脸色慢慢恢复正常,悬着的心,才回到原位。

村里首富主动出钱医治县里著名困难户的义举在街头大爷大娘的闲聊中传播,小娅和小军同时出现在一个事件中,在村史上是一件大事。在农村这个社会基层的群落里,小军的家庭是村里人遗望的对象,并非人们关注的热点。除了偶尔提及,叹惜可怜外,便被丢在了角落里。

现在不一样了,两个人发生这样的事情,总会给人以妙不可言的联想和遐思。难道是“那个”了?

小军感受到了“那个”的威力,姑父、二叔都来家里谈话警示。本来小军认为小娅帮他是为了博好名声。现在听到这些有些恶毒的传言,反而让他心生逆反心理:“老子都活成这样了,你们还想怎么样?现在老子想怎样就怎样!”

为了照顾家人的面子,小军对小娅的感激转入了地下,收粮食时的帮忙,有些体力活在中午村里人午休,或夜深人静的时段去干。小娅知道小军的行动,也故作不知,表面上两人平静如两条平行的河流。暗里小娅在小军弟弟需要买药的日期,会准时将一千块钱找机会给小军。

小军也不推辞,怎么推辞呢?在生死面前,他硬不来心肠。默默接受,默默付出。

一个夏季,地里的小麦进入成熟收割的关键期,但天气阴晴不定,小娅在小军的帮助下,将收割的小麦拉到场院堆成垛,小军又去割自家的。小娅看天色不好,回家拿塑料布盖麦垛,来回也就半小时,天空中响起“噼啪噼啪”的声音,是雨点。小娅扯开塑料布,拉住一头爬向麦子垛,刚到半截,雨势密集而来,急得小娅手忙心乱,脚下一滑掉回地面,她又挣扎坐起,擦擦脸上的雨滴和泪滴,又拉起塑料布爬上麦垛,刚上一截又滑了下来。

雨越下越大,刚收的麦子被雨一淋,一年的辛苦就可能泡汤。她在麦垛旁雨中哭泣,小军如一骑快马在雨中疾驰而来,扯起塑料布蹭蹭两下蹿上麦垛,沿着另一面一滑而下,塑料布像云彩罩住了麦垛,小军又用木棒、砖头压好塑料布的四边。来回检视,在麦垛挨着沟的那一面用双手挖了一条沟,这样麦垛不会积水。

收拾妥当,小军来到小娅身旁,小娅坐在泥水地上,愣愣的发呆。小军见塑料布还余下一大块,伸手举起来,遮在小娅的头顶。

小娅见雨停了,抬头看见举着塑料布的小军,哭红的双眼,微喘的前胸,透湿的衣服紧贴苗条的身体,一身玲珑毫发毕现。小军痴呆呆看着,一身的燥热。正想转过身去,小娅猛地起身,将小军扑倒在泥水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