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赴会

李周乾活动了一下肩膀,生肌化玉散的药效正在持续发挥作用,皮肉上的伤口传来阵阵酥麻。

白芷背对着他,刻意站得笔直。

“好了。”

白芷这才缓缓转过身。

她的目光在李周乾身上快速扫过,仿佛在确认衣着无误,

而后脸上快速掠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殿下,请随我来。马车已备在殿外。”

李周乾跟着白芷,出去的路径并非自己原来的外殿入口,而是另一处出处。

踏步而出,殿外却早已银装素裹。

天色昏沉,只有宫灯在风雪中摇曳出昏黄的光晕。

一辆不算起眼、却挂着皇室徽记的乌蓬马车静静停在风雪中。

安排得这么周到吗?

李周乾看到马车,心中不由自嘲一笑。

看来国师......真是算无遗策。

拉车的两匹健马打着响鼻,喷出团团白气。

“司药使,”李周乾在车辕前停下,回头看向风雪中素衣如雪、撑着伞的白芷,

“你......同去?”

白芷微微一顿,清澈的眸子在伞下抬起,看向李周乾。

风雪模糊了她的轮廓,声音却清晰地穿透风雪传来:

“国师大人只命我转告殿下宴会之事,并助殿下疗伤更衣。

赴宴......非我职责所在。”

她顿了顿,补充道,“三皇子府邸距此不远,马车会送殿下直达。

殿下......保重。”

李周乾深深看了她一眼,他不再多言,掀开车帘,弯腰钻进了车厢。

车厢内空间不大,布置得却颇为舒适。

厚实的绒毯铺地,角落置着一个小小的暖炉,散发着融融暖意,驱散了些许寒意。

一个包裹好的小手炉放在座椅旁。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气息,显然是刻意安排的。

“驾!”车夫一声轻喝,长鞭在空中甩出一个脆响。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驶入了风雪弥漫的宫道。

李周乾靠在柔软的车厢壁上,闭上眼。

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

那瓶“生肌化玉散”和那本画着稚拙涂鸦的心得书册都在。

指尖触碰到书册封皮,那温润的质感似乎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宁。

他鬼使神差地将书册取出,再次翻到第一页,看着那个头顶画着歪扭线条的盘坐小人,还有旁边那个像小药炉的图案。

清冷如白芷,竟有这般……稚趣的一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身体的剧痛压下。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将书册小心收好。

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马车驶出宫门,帝都的喧嚣透过车厢壁隐隐传来。

李周乾自穿越而来,未出过皇宫半步,听到喧闹声,不由地心生向往。

拉开帘布,只见夜市初上,灯火在风雪中晕染开模糊的光团。

车马声、人语声交织成一片,充满了尘世的烟火气。

但,朝外看了会,便收回目光。

这种安稳的生活,是逐渐离自己远去。

景和帝、淑妃、熹妃、国师......

李周乾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自梅园之后,乱七八糟的事情便接踵而来。

如果可以,他都想直接从马车上跳窜而去。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待得自己修成归来,一条条找他们算账。

先是怒喝景和帝,龙气之灾强加皇子,其心当诛。

再质问熹妃,恃宠而骄,扰乱后宫,罪无可赦。

后问国师,淑妃离世之谜。

最后再潇洒离去,岂不快哉......

思绪跟着马车的车轱辘声胡乱飘着,到后面李周乾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去了。

马车在雪中穿行,速度不快,却异常平稳。

不知过了多久。

车夫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殿下,三皇子府到了。”

李周乾猛地睁开眼,到了。

车厢外,风雪似乎小了些。

透过车窗缝隙,可以看到一座气派非凡的府邸。

高大的朱漆大门洞开,门楣上悬着巨大的“泰王府”匾额,

在两侧明亮的灯笼映照下,显得格外威严。

门阶下的积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露出湿润的青石。

数名穿着厚实锦袍、腰挎佩刀的侍卫肃立在两侧。

府邸内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隐隐约约飘荡出来,夹杂着模糊的欢声笑语。

马车缓缓停稳在府门前。

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早已等候在阶下,看到马车徽记,立刻堆起笑容,快步迎上前来。

“恭迎七殿下!殿下驾临,敝府蓬荜生辉!三殿下已等候多时了!”

管事的声音洪亮,穿透风雪,清晰地传入车厢。

李周乾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将心中乱七八糟的杂念驱散得一干二净。

既已身入局,自有破局之路。

他伸手,猛地掀开了车帘!

刺骨的寒风瞬间涌入,吹得他衣袂翻飞。

他踏着车夫放好的脚凳。

一步,踏在了三皇子府门前冰冷湿润的青石板上。

他脸上恢复了冷冽之色,淡淡地扫过那迎上来的管事,扫过两旁肃立的侍卫。

最后,落在那洞开的、灯火辉煌的府门深处。

丝竹靡靡,舞袖翩跹。

衣冠楚楚的宾客或坐或立,觥筹交错,笑语喧哗。

果真是气派。

李周乾缓步入内。

但他的出现,像一颗冰投入沸水。

厅内骤然一静。

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带着审视、好奇、玩味、冷漠,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李周乾无惧投来的各色视线,面无表情,目光沉静如水,扫过全场。

他看到了主位上的三皇子李周泰,嘴角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盯着自己。

五皇子李周恒坐在下首不远处,看李周乾到来,一脸冷笑。

十四皇子李昊则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露出让他厌烦的虚假天真之色。

还有一些记忆中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多是宗室勋贵、朝中重臣的子弟。

“七弟!”李周泰朗声开口,打破了寂静,

“可算到了!还道风雪太大,耽搁了路程。快,入座!”

他抬手示意,指向一个空位——离主位不远,却正好在众人目光交汇的中心。

李周乾微微颔首,走到座位前,撩袍落座。

丝竹声重新响起,舞姬再次旋转,厅内渐渐恢复了表面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