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血契狼图

酆都废墟的阴风卷着铜钱碎屑,打在脸上像刀割般生疼。

孟长歌在我怀里动了动睫毛,腕间铜钱烙印突然泛起青光。

那些铜钱碎屑如同嗅到血腥的蚊蚋,在空中凝成锁链缠住她的脚踝。

“醒醒!“我挥动青铜剑斩断锁链,剑锋却从铜钱虚影中穿过。

孟长歌的体温正在急速流失,心口狼首胎记渗出黑血,在衣襟上晕染出星图纹路。

废墟深处传来狼嚎,声波震得满地铜钱簌簌跳动。

我背起孟长歌循声奔去,青铜剑柄的咒文突然发烫——

这是遇到同源妖气的征兆。

穿过断壁残垣,眼前的景象让我瞳孔骤缩:

九具狼尸呈环形倒伏在祭坛周围,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插着青铜钉。

中央石柱上绑着个白发少年,他裸露的后背纹满星图,肩胛骨被铜钱锁链贯穿。

“阿灰……的族人?”我伸手触碰石柱,指尖突然刺痛。

往生镜残片在怀中发烫,映出少年体内的妖丹——

丹纹竟与阿灰的妖丹一模一样!

孟长歌突然抽搐,口中溢出混着铜钱的污血。

我慌忙将她平放在祭坛,发现她腕间烙印正与石柱产生共鸣。

当青铜剑靠近少年心口时,剑柄的“孟长青”三字突然渗出血珠。

血珠滴在星图纹路上的瞬间,整座祭坛开始旋转。

九具狼尸的眼窝亮起幽火,它们的爪子深深抠进地砖,在石板上拖出带血的卦象。

我认出这是狼族最古老的占星术,当年阿灰曾用树枝在雪地上教我认过。

“坎位陷,震宫动……”我转动青铜剑调整方位,“这是……血祭求生的阵式!”

最后一具狼尸的爪子停在离位,祭坛轰然下沉,露出下方冰封的地宫。

寒气扑面而来的刹那,我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景象——

数以千计的冰棺排列成星斗阵,每具棺中都封着狼首人身的妖尸。

它们心口插着青铜钉,钉帽上刻着孟氏铜钱纹。

孟长歌突然睁眼,金瞳中流转着星芒:“这是孟氏建造的养尸冢……”她抚过最近的冰棺,棺盖上的霜花立刻凝成卦象,“用狼族精魄温养往生碗碎片……”

地宫深处传来锁链挣动声。

我们循声来到最中央的冰室,看见玄铁链锁着一具三丈高的狼尸。

它左眼嵌着青铜镜,右爪握着半截石碑,碑文被冰霜覆盖,隐约可见“吴氏”二字。

“娘亲的……族人?”我哈出的白气在碑面凝成水珠。

青铜剑突然脱手飞出,剑尖刺入狼尸左眼的镜面。

当镜面裂纹扩散到第十道时,狼尸胸腔内传出心跳声。

孟长歌突然按住心口跪倒在地,她的胎记正在渗血:

“快走……这是……”

狼尸的左眼镜面轰然炸裂,青色火焰从眼眶喷涌而出。

火焰中浮现出娘亲的身影,她穿着大婚时的嫁衣,手中却握着柄滴血的青铜刀。

【记忆回溯】

血月映照着狼族祭坛。

年轻的吴秀娥割破掌心,将血涂在祭坛中央的狼首雕像上:

“我吴氏第一百三十代巫女,愿以血脉为契……”

“秀娥!”孟青山从树后闪出,道袍沾满狼血,“你要背叛婚约?”

“是你们孟氏先背弃誓约!”吴秀娥刀尖指向远处火光冲天的村落,“说什么阴阳炉能福泽苍生,结果把狼族村落当祭品!”

她挥刀斩断自己的发髻,青丝落地化作火蛇:“今日我以巫女血立咒,孟氏世代不得……”

孟青山的铜钱剑穿透她的肩胛,血咒戛然而止。

当吴秀娥跌入祭坛血池时,狼首雕像突然睁眼,将一团青光注入她腹中。

【现实】

青色火焰吞没了我的视野。再清醒时,发现自己被铜钱锁链吊在半空,下方是沸腾的血池。

孟长歌被钉在狼尸掌心,她的血顺着石碑纹路流淌,正在唤醒某种古老禁制。

“终于等到这天了……”孟青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血池中升起青铜鼎,鼎身卦象与我掌心铜钱纹完美契合,“七百年前孟长青封印阴阳炉,今日就用他的佩剑重开封印!”

鼎盖开启的刹那,我看到里面蜷缩着个婴儿——

那孩子心口嵌着往生碗碎片,眉眼与我如出一辙。

“这才是真正的孟婆血裔。”孟青山的身影浮现在鼎沿,“而你,不过是吴秀娥用狼妖与碗灵捏造的傀儡……”

狼尸突然发出震天咆哮。

孟长歌的金瞳完全变成兽瞳,她扯断铜钱锁链,狼首胎记中射出青光:“孟青山!你看看我是谁!”

青光中浮现出阿灰的虚影,他的残魂与孟长歌的魂魄交织成双生星图。

我猛然想起儿时阿灰说过的传说——

狼族巫女能分魂续命,将半魂封入他人体内。

“阿姐……”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孟长歌凌空画出血符,狼尸额间的青铜镜碎片自动飞向鼎炉:“吴巫女当年分我半魂封入剑灵,就是要等今天!”

她的血符与鼎身卦象相撞,迸发的青光中浮现出娘亲留下的箴言:

【阴阳炉开,往生劫至。唯有人傀逆天改命,方解此厄。】

青铜鼎突然倾斜,鼎中婴儿睁开没有瞳仁的眼睛。

他心口的往生碗碎片开始旋转,血池中升起无数铜钱,每一枚都映着我的脸。

“就是现在!”孟长歌将青铜剑掷给我,“斩断因果线!”

剑锋触及鼎身的刹那,时空仿佛静止。我看到万千血色丝线从鼎中伸出,连接着所有被孟氏残害的生灵。

阿灰的残魂顺着丝线流入剑身,狼尸的右爪重重拍向鼎炉。

“不——!”孟青山的惨叫与鼎炉破碎声同时响起。

婴儿化作青烟消散,往生碗碎片聚合在我掌心,与铜钱纹融为一体。

地宫开始崩塌,孟长歌拽着我跃向出口。

在坠落的冰棱雨中,她颈间的银锁片突然映出血色卦象——

那分明是娘亲留在往生碗底的封印咒!

“去青萝山……”孟长歌将锁片按进我掌心,“阴阳炉的阵眼在……”

她的身体突然虚化,狼首胎记中飘出阿灰最后的残魂。

两缕魂魄缠绕着注入青铜剑,剑身的咒文亮如星斗。

我跪在崩塌的祭坛上,听见阿灰和孟长歌重合的声音:

“小寒,你就是那个‘人傀’……”

地宫彻底塌陷的瞬间,青铜剑自动护主,剑气劈开坠落的巨石。

当我爬出废墟时,朝阳正从青萝山方向升起,山巅笼罩着诡异的铜钱状血云。

掌心的往生碗碎片突然发烫,映照出血云下的恐怖景象:

数以万计的铜钱尸正在朝山顶跪拜,它们心口的碎片与我的共鸣。

山腰处,孟青山的虚影正在重组,他脚下躺着个冰棺,棺中人的面容让我血液凝固——

那是十六岁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