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自己,西装依旧笔挺,发型依旧完美。
但自己那张脸似乎有些模糊?
不,不是模糊。
高桥彻凑近镜子,瞳孔微微收缩。
镜中的倒影,嘴角挂着不属于他阴冷的讥笑!
那道眼神空洞得可怕,看起来像是一个能吞噬所有阳光的深渊!
高桥心悸不已,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心脏不规律地跳动了一下。
难道说自己产生了幻觉?
一定是最近工作太累了,想到这里,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
镜中的倒影似乎恢复了正常,他还是那个完美无缺的东京精英高桥彻。
果然,自己出现了错觉。
他松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转身想去倒杯水压惊。
可是,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余光里,瞥见镜中似乎有东西一闪而过!
他霍然回头。
镜子里,只有高桥彻自己惊疑不定的脸。
然而,那种感觉无比真实!
那是一道沾满泥浆的残影,还带着山林深处树叶腐败的湿冷气息!
“熊野……古道……不能去……”
与此同时,一道极其微弱的声音忽然在高桥彻的脑海深处响起,声音的主人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怨毒。
“谁?!”
高桥彻厉声喝道,声音在空旷的豪华公寓里显得有些尖利,他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接着他环顾四周,家里仍然还是冰冷的家具和窗外不变的霓虹。
难道说自己神经质了?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一股寒意正从脊椎骨慢慢爬升,或许,自己应该找一个女人度过寒夜。
月见馆的清算如无形的蛛网,悄然笼罩。
……
次日,会议室。
高桥彻带着雄心装着,正对着下属侃侃而谈,脸上挂着他极具感染力的微笑。
他习惯性地伸出手,准备像往常一样,带着掌控他人的意味地拍拍一位年轻男职员的肩膀时——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对方西装的瞬间。
“啪嗒!”
高桥听到了一声轻微却清晰的脆响。
他感觉自己的指尖仿佛沾上了某种粘稠冰冷的东西,空气里还飘荡着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和腐烂树叶的气味。
他触电般缩回手,低头看去,指尖却干干净净。
然而刚才那种冰凉滑腻的触感并非是错觉。
想到这里,高桥彻胃里一阵翻涌。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就在他缩手的那一刻,他分明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位年轻职员肩膀上似乎有一个模糊的的人形轮廓!
那人形轮廓穿着褪色的冲锋衣,它的眼眶里,是两团疯狂旋转的幽绿鬼火!
年轻职员毫无察觉,只是有些困惑地看着突然僵住的上司。
“高桥部长?您没事吧?”
高桥彻被部下的声音拉回现实,他强迫自己挤出笑容。
“没……没事……”
如果部下稍微有眼见力,会发现高桥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干涩。他感到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变得不善,像是在监视他,这让他极度不适。
……
夜晚,情妇的公寓里。
高桥彻提早给情人打去了电话通知对方准备过夜,他其实并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害怕才不想回家。
情人还以为他突然变得热情是想要和自己结婚,兴高采烈地前往银座为他添置了高档的丝绸睡衣。
在此之前,他从来不在任何一个女人的家里过夜,每次结束之后都会一个人回到自己的公寓里。
高桥彻正试图发泄白天积攒的烦躁和那股挥之不去的寒意,旁边的女人是他最近狩猎到的猎物,年轻又鲜活,更重要的是对他崇拜又畏惧。
就在他即将抵达顶峰,享受掌控他人的快感之际。
情人卧室里那面巨大的梳妆镜,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的表情。
扭曲贪婪,这是一种充满兽性的丑陋。
这很正常。
可是,镜中他的肩膀上,赫然搭着一只浮肿青白的手,指甲缝里塞满暗绿色苔藓!
那只手冰冷刺骨,仿佛直接按在了他的灵魂上!
“啊!”
高桥彻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柔软的床上滚落下来,惊恐万状地指着镜子,“手!有手!”
情人被他吓得花容失色,目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镜子里只有高桥彻惊恐扭曲的脸和她茫然失措的样子。
“高桥桑?什么都没有啊!您怎么了?”
“有东西!镜子里有东西!”
高桥彻失态地吼道,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这些天以来困扰自己的正是这只手!
他看着女人困惑的眼神,忽然觉得她像看疯子一样看待自己,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失控感攫住了他。
高桥平生中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被他人当成“不正常”的人!
他粗暴地推开女人,狼狈地抓起衣服冲出了公寓。
……
无处不在的注视,便像达摩克里斯之剑,无时无刻地高悬在高桥的头顶上。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高桥彻而言,成了活生生的地狱。
高桥办公室的百叶窗缝隙里,有一双充满亘古恶意的眼睛在窥视着。
他喝的水里,有时会莫名尝到浓烈的泥腥味和植物腐败的霉味。
他精心打理的头发,突然之间会突然变得湿漉漉,仿佛刚从冰冷的溪水里捞出来。
深夜独处时,耳边总是萦绕着那断断续续的呓语:“它醒了……它在看着……洗不掉……脏……”
最恐怖的是镜子!
无论是电梯里的镜面还是车窗的反光,甚至洗手间的镜子……
只要他独自面对,镜中的倒影就会出现异变!
有时是那张浮肿青白的脸贴在他的身后,有时是他自己的脸扭曲成田中死亡前的惊恐表情,有时甚至是他西装革履的身体上,爬满了墨绿色的、带着暗红血丝的界苔!
“是田中!是他!那个废物!死了还不让活人安生!”
“他变成了厉鬼!”
“恶魔!恶魔!滚开!”
高桥彻在空无一人的公寓里对着空气嘶吼着,他双眼布满血丝,头发凌乱,看起来遭受了巨大的精神折磨,就连昂贵的西装也皱巴巴的。
他早已没了往日的从容。
“还有那个女人!一定是她搞的鬼!贱人!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恐惧和愤怒扭曲了高桥彻的理智,他抓起了传呼机,却像摸到了什么脏东西那样立马扔掉,接着狼狈地跑到玄关前,拿起了座机电话。
高桥手指颤抖着,想要拨给那个他视为猎物的女人,想要用最恶毒的语言威胁她,想要再次证明自己依然掌控一切。
然而,就在他按下第一个号码的瞬间。
“嘀嗒……”
一滴冰冷粘稠的未知名液体,滴落在他昂贵的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污迹。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装作看不见,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僵硬地抬起了头。
天花板上,不知何时,弥漫开一小片灰蒙蒙的雾气。
雾气中,还是那张浮肿青白的脸,它缓缓探出,那双没有眼珠的眼眶,正死死地盯着他!
“高……桥……彻……”
混合着怨毒和仇恨的声音,开始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不断回荡。
“啊!!!”
“滚开!给我滚开!”
高桥彻完全崩溃了,他扔掉了电话,抓起手边一切能够拿到的东西,水晶烟灰缸、名贵的装饰花瓶等等,他疯狂地砸向天花板,砸向那团雾气,砸向镜子!
“哗啦!”
碎片四溅,昂贵的物品化为一片狼藉。
高桥彻像个小丑一样,在满地狼藉中挥舞着手臂,歇斯底里地尖叫着,试图驱赶那无处不在的恐怖幻影。
直到此刻,他也不明白那道恐怖幻影源自他自身的罪业。
豪华公寓的隔音极好,无人听到这位东京精英的崩溃嘶吼声。